《时也苍殇》冥少司

37、第三十七章 浮花余热

　　回了宫，泫雅阁内，让巧儿为我细心的梳妆打扮一番，看着铜镜中苍白的脸稍有气色，才安下心来。见巧儿正要将一只凤羽朱钗往我头上插，连忙打住，这丫头何时做事竟是这般不上心呢？且不说我平时不戴这些个首饰，就算要戴也挑不得这个时候。见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看来她已经知道柳皇后已死的消息了，心下微叹，算是做好今天她会频频出错的心理准备。
　　换了身衣服，便一路朝着苍宏的正殿走去，今天的皇宫透着丝丝冷清，途中更是出奇的安静，只有少数的几个下人匆匆忙忙的行礼而过。到了正殿这种情况更盛，大殿之外居然连个通报的人都没有！不疑有他，正要踏脚进殿，一声清纯的掌声却突兀传来，紧接着是某个人应声倒地的响动。提起的脚不动声色的收了回来，不知觉间厮的吸了口凉气，心道，这巴掌拍得真是响亮，怕是那扇别人耳光的手也疼得不轻。
　　“贱人！都证据确凿了，你还有什么话想说！”原来是苍子霁的声音，看来他便是刚才扇了别人巴掌的主了，没想到他凶起来还挺像那个样的。
　　不由间，觉得自己来得正是时候。虽然这场好戏看似已近尾声，但高潮之处却正直开始。这样的机会，总是让我别样享受。
　　这边才一收脚，身后立马便被另一人撞上，没好气的瞪着身后跟上来的人，巧儿正一脸无措的看着我，也不做声，竟是多了几分可怜。无奈，冲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算是放过她这次的莽撞，回头继续静听其变。我可不想现在进去破坏了别人那么好的气氛！
　　“呵呵...人是我毒死的又怎么样？是她死有余辜，我下毒这又有什么错？！不过是为民除害！”杨贵妃的声音传来，尖刻刺耳，带着无所谓的决绝和凄凉。
　　“啪！”的一声，又是一巴掌的响动，她那话怕是把苍子霁给气急了，下手是一次比一次重。“你这个贱人还有脸说！我母后哪里对不住你呢？你要什么她便给你什么，就差没把执掌后宫大权的位置让给你！你居然还下此毒手？！怎么？这次是心急了不成？一个国母的权位让你等不下去了？就歹毒的将她毒害。早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苍子霁恶狠狠的一说完，又是一巴掌的声响传来。
　　这么着这人像是拍上瘾了？
　　“住手！”一声震怒制止了苍子霁接下的所有动作，这才让人发觉了一直未曾开口的君王是存在着的，苍宏终于忍不住开口，只是这次没有了以往的那种温稳，气势上显得有点力不从心，一瞬间竟让人感觉老了许多。
　　“父皇，她可是毒害母后的凶手！”苍子霁恨不得将人咬死般的疯狂吼道。
　　“听她自己说，我要听她自己说毒害舒心的原因。”一国之主，竟以“我”来自称，其中猫腻让人振奋，良久才接着道，“漓儿，你告诉我真相，我知道你不是这种歹毒之人。如果有人想陷害你，有我给你做主。”
　　此话一落，伴随而来的除了苍子霁一声急切惊愕的“父皇”外，便是杨贵妃夸张刺耳的笑声。
　　“哈哈，哈哈.......”女子笑，笑得毫无拘束，毫无恐惧。
　　“你的确该知道真相！”女子低喃一句，开口竟是伤心万分，“宏，你可知道这么多年来，为何只有我一人无法怀上麟儿？”这句问的自然是苍宏，想必此时的苍宏正处于震惊中，久久未能作答。想来也是，有谁会当着自己爱人的面心平气和的承认，杀了他们的孩子的凶手是自己的？上天讽刺起人来向来不留余地。女子话锋一转，口气憎恶，“可是现在我知道了！原来这一切不是别人，正是你那贤良淑德的好皇后做的！是她给我下了药，是她披着一张羊皮在害我！那可是...那可是...让女子终生不育的毒药啊......”
　　“胡说！到了现在你还想冤枉我母后？父皇这个贱人死到临头了还歹心不灭.......”苍子霁立马反驳。
　　“说，这是谁告诉你的！”可惜他话还未说完，便被苍宏无情的打断，口气中是掩饰不了的震惊，“你到底是在谁那里听来的？！！”质问的口气里还带了丝感伤。他急切的想知道为什么做得滴水不漏的事情会被她知道？！是谁在导演着这场悲剧？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就像当初萧妃死的时候一样，别以为她动的那些手脚我不知道，她那是存心借萧妃之死想陷害于我！”杨贵妃不顾一切的嘲弄，“后宫之人，谁不皆知她只是明面上顶着个皇后的头衔而已，你苍宏从始至终只专宠我一人？”
　　“漓儿......”苍宏心痛不已，这个天大的误会让他只能轻轻的呼唤着对方的名字。仿佛这样做便能减轻眼前人得痛苦一般。
　　可惜对方明显是误会了，将他的痛苦之色理解为对另一人的开拓和容忍，“你还想说她是你的好皇后？！她那分明是嫉妒，妒忌我得宠，所以要我终身不育，现在更想借萧妃之死致我于死地。宏，我反抗一下有什么不对吗？还是说你宁肯相信她也不愿相信我？！.......”女子不顾苍宏的话，自然也不顾眼前男人是何身份，径自叩问。
　　里面的激烈对峙，让人意外的没有想到杨漓竟是个如此偏激的女子，即便我早知人不是她杀的，也有一种她必会杀了皇后为自己孩子报仇的错觉。而苍宏爱上此等女子又该是福是祸？
　　后面的话，苍宏会作何回答，我已经不能再听下去了，只因此刻在我对面站着一人，玄衣加冠，媚眼如斯。
　　“怎么在这里？”他走到我跟前，随意自然的开口问道。愣愣的打量他依旧风华绝代的面庞，平息着自己的疑惑，稍稍安心下来，才开口道：“刚从靖国寺祈完福回来，给皇上报安。”没想到回来之后，我们竟是以这种方式见面。
　　他思量片刻，依旧是面不改色，不见丝毫情绪的开口：“那就一起进去吧。”说完便自然的牵起我的手推门而进。掌心传来的是他手上暖暖的的温暖，透着让人安心的热度。
　　“儿臣见过父皇。”
　　“朝顺叩见皇上。”
　　我两的声音一同打破这大殿中诡异的平静。下一刻便感觉自己被一道憎恨的目光盯住，仿佛突然间把一切怨气挤压后的爆发，苍宏都懒得掩饰，直让我被盯得后背发凉，那杀人的眼神也不曾移开。
　　“父皇，儿臣已经将华倾宫里的所有人盘查了一遍，负责下毒的丫头是杨贵妃的亲信，已经招供，此事实乃杨贵妃所为。此外........”苍子墨一顿，看了眼倒在地上被苍子霁打得一脸狼狈的杨贵妃，继续道，“儿臣还在华倾宫里收出了一张药方。”
　　苍子墨这才放开我的手，将药方递了上去，不知是否有意，顺带着也挡住了苍宏的盯着我的目光，苍宏这才收回在我身上的打量，接过那张泛黄的纸张，“经查实，此药方是让女子终生不育的配置之法。”苍子墨按实上报，只是苍宏在接触到纸上的内容后，那双尊贵得无人能及的手却开始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父皇，这一定是那贱人捏造的，我母后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旁边站着苍子霁一见那药方便激动了，连忙上前澄清。只是下一刻，那位高高在上的一国之主却庞然大怒，硬是压下了苍子霁的暴动，高喝一声：“都给我滚！”身体却如风中摇摆的枯叶遥遥欲坠，随时便要落地般。
　　苍子霁十分不甘心的看了地上的女子一眼，气红了双眼，终究还是不敢惹怒身前这位身穿明黄色龙袍之人，拱了拱手，不甘心的道：“母后含冤而死，求父皇一定要给她一个秉公处理的交代。”说罢甩手而去，其间视旁人如无物。
　　徒留那二人在殿中，和苍子墨一并出来的时候，已是天色近晚。他一人走在前面，挡住了夕阳的余晖，就连身影也开始变得模糊起来。我默默的跟在他身后，即便是触摸不到的距离，只有这个人还好好的站在我面前，也觉得格外的安心。
　　“若是十年前，像靖国寺那种地方，你是绝对呆不下半个月的。”他淡淡地开口，像是无意识间的感叹，并未停下向前迈进的步伐。
　　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猜不透他想说些什么，只好默不作声继续跟在他身后。
　　“那药是父皇要太医院专门给她配的。”不知为何，前面的人却突然顿住，回身看着我，将我笼罩于一片阴影之中，见我一脸疑惑，继续道，“以终身不育来保她在后宫一生平安。”
　　“可惜，后宫因为柳皇后的存在一直相安无事，那张药方不仅没有派上用场，反而毁了他们之间能拥有孩子的幸福。”见我从疑惑转变为一脸震惊，他的眼睛在夕阳下泛着点点深邃的光茫，却依旧冷漠无情地将事实剖开。“而现在，那张药方却成了破坏两人幸福生活下去的最终祸首。一心想着保护对方的行为，最后却成为反将对方推上绝路的凶器。”
　　“为什么？”仿佛再也听不下去他口中如此残酷的事实般，开口的那一瞬间，心痛感一涌而出，“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爱一个人却舍得给她吃那种东西？又是为什么为对方做了那么多的两个人，反而适得其反的不能拥有幸福？上天又是为什么要让她最爱的那个人来了断她？......”仿佛想到了什么，手不自觉的拉上眼前人的袖子，“她罪不致死，对不对？他们还有机会对不对？”
　　“谁知道呢......”他目光黯然，下一刻将我拉入怀中，紧紧的拥抱着，任我憋到眼前的泪水在他身上侵染，在我耳边低低一叹，仿佛深有感触般的开口，“这个世上或许真有报应一说。”
　　好无厘头的话徒流入耳，恐惧让身体诚实的做出了反应，明显的僵硬让眼泪在不知不觉中开始变得真实起来。
　　这个世上，或许真有报应一说.......
　　谁说不是呢？
　　或许是我的僵硬太过明显，他难得地在我耳边温柔的蹭蹭，“我不会像父皇那样...也无法对爱人做出那样残忍的事来，所以，我们不会同他们那般。”太过温柔的苍子墨让人深深沉溺。
　　尽情的回抱着他的腰，止不住的想放纵泪水，止不住的疯狂点头想确认什么，止不住的想像着以前的悲伤不过是上天的一场玩笑，止不住的渴望时光在此刻停留不动，还有那...止不住的无限悲伤便越是明显。越是如此的的安慰自己，理由便越是显得苍白无力。
　　只因，我比他更加清楚，我们的结局的确不会同他们那般......
　　悲喜交加的折磨还在蔓延，我们都沉浸于此刻的安宁。他淡淡的开口，似乎是疲惫了一般，“最近看谁都感觉有你身上的影子。”耳边的声音也越来越弱，“好想你......”话至尾末，身上的重量却徒然增重。
　　来不及为他少有的温情感动，来不及分清现实和梦境，在我徒变惊恐的神色之中，看着他缓缓的滑向我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