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念尘》WIFI

1、若念尘（上）

　　一
　　小念从未想过，一切会那么顺利，周凡只在众人中扫过一眼，便把自己揪了出来。
　　“你唤作什么名字？”周凡的声音有些冷，又带着懒散，听起来是很微妙的感觉。
　　“奴才叫小念。”小念轻呼一口气，打消了心中侥幸的念头，周凡根本就不认得自己，更不知晓自己姓甚名谁，却这么轻易地把自己挑了出来，如此不是太过草率了吗？
　　“小念，尘儿，念尘——”周凡微微眯着眼，喃喃自语般嘟囔了一句，接着目光变得异常清明，“你以后便跟着我罢。”
　　“是，二少爷。”小念低声应着，心道，自此开始，自己便是周府二少爷的贴身小厮了。
　　李管家给小念置办新衣的时候，就说自己好福气，只被少爷多看了一眼，便从厨房做烧饼的伙计升为二少爷的贴身小厮了，这不，还要赶着“上任”前做几身新衣呢。
　　小念只是傻乎乎地笑，站在那里任人宰割，然后抱着小小的包袱去了二少爷的别院，也许这里，就是新的开始了。
　　之后的日子，很好。
　　至少小念是这样以为的。
　　二少爷颇有经商头脑，整日里跟着老爷东奔西跑，小念也就免不了要跟在一侧照应，往里日鲜得出门机会的人儿，自然乐得满街疯跑，每每落得满头大汗的下场，周凡总是温暖地笑着为他擦净面上的汗渍，于小念而言，这感觉很熟悉，又极端陌生，牵扯出心底莫名的酸楚来。
　　“小念，今儿我带你去百香居用膳罢，那儿的狮子头可是镇上一绝。”周凡轻摇纸扇，笑得如沐春风，小念歪着头想了想，主子的话自己自是无法辩驳，便无害地点了头。
　　“小念，今儿去镇外赏枫罢。”周凡点了点小念的额头，笑吟吟地开口，小念托着下巴想了想，主子平日里确是怪累的，歇一歇也是应该，于是又认真地点了点头。
　　“小念，你不是说你以前在厨房最爱做烧饼的嘛，我想吃。”周凡一面夹着莲花酥，一面喝着燕窝粥，却突然提起了小念最擅长、却极度普通的烧饼，这让小念觉得有些受宠若惊，细想想，觉得自家主子许是吃厌了这些山珍海味，想换个口味罢，于是露着虎牙点了头。
　　“小念，今儿天凉，你帮我暖暖床吧。”周凡突然从小念背后压了过来，温热的气息抚在颈间让人觉得痒痒的，小念不禁打了个哆嗦，这不是刚入秋的天气嘛，若说是凉快自己还能勉强赞同，可若要说这天冷，哎，好吧，谁让自己是下人，主子的话，总是该听的，于是小念无奈地点了头。
　　在此之后，小念才突然觉得自己的处境变得十分危险，二少爷常叫自己暖床倒不是大事，可每次自己还没把被窝捂热，二少爷便如禽兽般扑了上来，好吧，说自己的主子是禽兽确实是有些不妥，可他那时——好吧，自己是真的说不出口了，总之每次暖床之后，自己都是腰酸背痛，连下床都很难了。
　　虽说每次事后，二少爷总是想尽了法子安抚自己，可——可这种事真的是很不正常的吧？
　　二
　　捉奸在床，小念以前是听过这个词的，却从来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直到那一日，自己还酸疼着腰背趴在二少爷怀里，正屋的门却突然被大力推开了，光影交错间，小念看到许多人影，迷迷糊糊间，自己便被扔到了地上，就在那个时候，小念就突然无师自通地明白了那个词的含义，初冬的天气里，小念只穿着里衣被压在冰凉的地上，不仅身子在颤抖，心似乎也冷得发颤了。
　　小念很努力地抬起头，然后认真地往四周看去，只见坐在正前方主座上的，是周府的主事周老爷，往边上看，是周府的大少爷周平，这人真是奇怪，平日里自己从没见他笑过，可这时，他竟然笑了，不过这笑可真难看，阴阴森森的，多瘆人呐，哪里比得上自己的二少爷，对了，二少爷呢？小念还想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却被人按住了肩膀，不得不低下了头。
　　“孩儿一时迷了心智，才会做出这等错事，还请爹爹责罚。”周凡的声音好像隔了好远，不知从何处传来，只是传到小念耳中时，都已经快散尽了。
　　“你这孽障——你难道还是忘不掉两年前的那个狐狸精？”这声音小念记得，就是周老爷的，“我说你年纪也不小了，就不能懂点礼义廉耻？我养你这么大，可不是为了让你辱没门风！”
　　“孩儿知错，全凭父亲责罚。”周凡只把头压得更低，竟是丝毫不把目光投向小念。
　　“哎，责罚就免了，你就直接把他送出府罢，日后也莫要再生出此等事端才好。”周老爷一声长叹，起身离了正厅，小念疑惑地抬头寻找周凡的身影，只想从主子口中得出答案，方才老爷是说，要把自己送走吗？
　　送小念出府时，周凡的面色竟是略有苍白的。
　　小念一直低着头，不敢去看周凡，更不知该说什么。
　　“小念，这事定然是大哥从中作祟，我并不知会是这般结果。”到了此刻，周凡似还想解释些什么，看着小念压得极低的头，愤懑地抱怨着。
　　“小念，你若难过，便骂我两句罢，我自知是我自私，放不下名利，才舍了你。”周凡按住小念的双肩，轻轻摇晃，语气中写满自责。
　　“小念，你在外头也要好好照顾自己，你不是喜欢做烧饼嘛，我已经叫人打点过了，虽说在外头总不比府上，但终归也是一条路不是？”隔了半响，周凡再开口时，语气已刻意放得轻松了。
　　“小念，你等着我，等我做了周府的当家，就马上接你回来。”见小念仍是不应，周凡再次艰难开口，这话像是承诺，说出了口，就要印在心上，日后大概就一刻也放不下了。
　　又隔了许久，就在周凡快要放弃的时候，小念突然抬起了头，一双晶莹的大眼睛此时已肿得像个核桃，看着便是惹人怜惜，小念抽了抽鼻子，笑出了两颗虎牙：“那——二少爷记得常来吃我做的烧饼哦。”
　　“恩，一定，一定——”周凡郑重点头，抚了抚小念额前的碎发，这张脸，确实很像那个人呢，那个唤作尘儿，因自己而丧生的青楼小倌，呵，所以自己才会这般放不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