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何关系》花沁雪

2、（一）前女友的婚礼

　　第二天一早，梁少斌被床边的动静弄醒了，那跟自己同床共枕了一夜的人这会儿正在急急忙忙的穿衣服打领带，比起昨晚的奔放不羁，此刻的神情倒是严肃了不少，嗯，说凝重也不为过，看来是酒醒了。

　　梁少斌记得今天是周六，也懒得动弹，翻过身打算继续睡，反正就是段露水姻缘，还是段没来得结露就出起了太阳的姻缘，人爱走就走，他不会留。

　　过了会儿果然没动静了，梁少斌以为可以继续放心睡了，“啪”的一声一只冰凉的手拍到了自己脸上，梁少斌睁开眼就想发怒，就见两只满是歉意的桃花眼正雾气朦胧的盯着自己，怒气嗖地就阵亡了。

　　“不好意思，请问……佳楠酒店在哪里？”

　　“佳楠啊……你打个的嘛，随便什么地方的哥总是知道的……”回答完毕，梁少斌忽然觉得哪里不对，“你说哪？佳楠酒店？”

　　这酒店听着名字好像有点耳熟？

　　也不等对方回答，梁少斌腾地从床上弹了起来，一把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在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中乱翻了一气，最后翻出一张粉红色做工精美的结婚请柬来，里面写着的地点赫然就是“佳楠酒店”，日期也刚好是今天。

　　“你……你等等，我马上就开车载你去！”

　　放下请柬，梁少斌立马用比自己的露水对象快十倍的动作穿戴好衣服弄好了头发，庆幸自己前一天才刮过胡子，不然就真的惨了。

　　原来今天是他大哥梁少华结婚的日子，请柬早在一个月前就发给他了，哪想到日子这么一眨眼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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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拾完毕的两人又一次坐上了梁少斌那辆二手黑色别克车，看着副驾驶上的人正习惯良好的替自己系安全带，梁少忽然就斌鬼使神差的冒出一句：“原来你也没晚上看起来那么漂亮嘛！”

　　果然就见对方动作一僵，跟着抬起眼来望向他，脸上神情说不出生气还是生气还是生气，“谢谢，你也没晚上看起来那么禽兽。”

　　“嘿我说你……”

　　他梁少斌一大好青年怎么看起来就像禽兽了？

　　想着是自己失言在先，梁少斌也没再计较，只问：“你女朋友是不是叫林琳？”

　　“你怎么知道？”

　　“那就幸会了，我叫梁少斌，我哥叫梁少华，你女朋友林琳从今天开始就是我大嫂了。还未请教大名？”

　　世界真是小，张岩心想，难怪这磕碜小子看着这么让人讨厌，原来是那个王八蛋的弟弟！

　　“我叫张岩。”

　　“哦，张兄，坐稳了！咱们要赶时间了！”

　　不等张岩做好准备，车子已经以迅雷之势火速开出，然后就是一路各种闯红灯超速抢车道等违规驾驶。对梁少斌来说，他是宁可被罚款发死也决不愿被大哥的拳头揍死，武警学校毕业的可不是闹着玩的。

　　“梁少斌你个龟儿子，你买保险了没！”车内传来张岩的怒吼。

　　“多谢关心！”梁少斌边驾车边拨冗转头对张岩粲然一笑，“买了，不过受益人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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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达目的地之后，梁少斌张岩两人刚好赶上陆续前来参加婚礼的嘉宾们，于是忙各自拿出事先备好的红包跟着往酒店走去。

　　“这里有你的熟人没？没有就跟我坐一桌吧。”

　　梁少斌担心张岩一个人参加前女友婚礼会难过，出于好心邀请他跟自己坐一起，但显然他这番说是没过脑的，刚说完就惹来张岩一张怒气腾腾的脸，“你让我跟那王八蛋的家人坐一桌？”

　　意识到张岩口中的“王八蛋”正是自己大哥，梁少斌才恍然记起这人是自己大嫂的旧情人，忙改口道：“不是，我说你跟我坐一桌，长辈们另外还有一桌的。”

　　“你不是那王八蛋的家人？”张岩继续反问。

　　“我……那你还不是跟那‘王八蛋’的家人睡了一晚，现在坐一桌又怎么了？”梁少斌也不认输。

　　最终还是张岩妥协，跟着梁少斌一起坐到了一桌年轻人的位置里。

　　“你不是那王八蛋的弟弟么,你不用给他当伴郎？”

　　“这就说来话长了，我爸妈在我很小的时候离婚了，我跟的我妈，我大哥跟的我爸。我爸再婚了，再婚的对象本来就有两个子女，两人结婚后又生了一个。总而言之，我大哥不缺伴郎。”

　　张岩点了点头，梁少斌又接着发问：“唉说说你，去国外去了多久了，怎么女朋友都被人撬走了？”

　　“你能不能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出意料的，张岩又生气了，梁少斌也没有再问，但脸上的神情明显是幸灾乐祸，他就是喜欢看张岩生气的小模样儿，横眉怒目的特别养眼。

　　婚礼开始了，新人入场，主持人致辞，主婚人致辞，证婚人致辞，交换戒指，礼成，新郎新娘下来给客人敬酒，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梁少斌注意到张岩的目光始终都落在新娘的身上，有不甘，有愤恨，但更多的大概是不舍。梁少斌本来对参加婚礼这种事就是兴趣缺缺，他自己还是个光棍呢，再看着张岩在新娘幸福的笑容中眼眶红了又红却始终没有让眼泪流出来，梁少斌终于有些不忍了，“唉我说，这种朝秦暮楚的女人怎么你们还个个把她当宝啊？”

　　可惜这次梁少斌的话并没有将张岩激怒，对方甚至没有看他一眼，依旧只是默默的沉浸在自己的伤痛中。梁少斌也不好再自讨没趣，毕竟他不知道张岩跟林琳有着怎样的过去，他只是简单的想，一个背叛了自己的女人没什么好值得留恋的。

　　很快，新郎新娘敬酒敬到梁少斌他们这一桌了，双方都很热乎的打过招呼举杯酬酢，当然张岩并没有动，酒杯都没碰下。敬完一桌人的酒，新娘果然单独走到张岩跟前，收起先前一脸甜美的笑容，换上一脸的楚楚动人，嗓音柔柔的道：“张岩，对不起，我没能遵守诺言等你回来。我实在是太害怕了，我把最美好的年华都用在了等你，我真的等不下去了，家人也一直在催我……”

　　这话说的声音不大，宴席间又很嘈杂，其他人都只以为她是在跟老朋友叙旧，但毕竟梁少斌就坐在张岩旁边，他还是听得一清二楚的。

　　梁少斌想，新大嫂的做法虽然让人诟病，但也算得上情有可原，要让一个女人押上自己一生的幸福，独自去守着一个不知道何时才能兑现的承诺，确实风险太大了。

　　张岩自然也不是不明白这些，但是从情感上说，他到底还是被心爱的人背叛了，要让他就这么大度的祝福前女友跟横刀夺爱的姘夫实在是做不到，于是还是坐着没有动弹。

　　新郎官见情况僵了，也连忙堆起笑了脸，“原来你就是林琳常提起的张岩啊！对不住，兄弟！你要怪就怪我，要揍我一顿就行，林琳她真的是个好女孩，她一直在等你，是我非死缠烂打……”

　　林琳见丈夫扯远了，张岩的脸色也越来越沉，忙拉住丈夫斥责道：“说些什么呢！”

　　“啊？我就照实说呀！”发现老婆神色不悦，梁少华大概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于是不再罗嗦，只诚诚恳恳的道：“不管怎么说，我跟林琳都希望能得到你张岩的祝福。”

　　难得自己大哥会低声下气求人，梁少斌也有些不好意思就这么干坐着，也推了推张岩，示意他碰个杯不就完了。

　　张岩仍是僵持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无奈的举起酒杯站起身来，跟新郎新娘碰过杯淡淡说了句“祝你们百年好合”，一口干了杯中的酒又坐回去了，其间都没正眼看一下这对新人。

　　林琳跟梁少华脸上都有些尴尬，但总算是功德圆满可以往下一桌继续敬酒了。梁少斌表示安慰的拍了拍张岩的肩膀，正想说两句什么，就听张岩忽然语气刻薄的道：“你们梁家兄弟都这么无耻么？”

　　“唉唉！我才没他无耻……这话好像不对，他可比我无耻多了……唉也不对，唉唉你这人怎么说话的！你要骂就骂我大哥，捎上我做什么！我又没抢你女朋友！”

　　张岩本来火气就很大，被梁少斌这么一踩痛脚更是怒火中烧，要是眼神可以杀人，梁少斌这会儿都该死透了。

　　梁少斌也意识到这种时候不该再出言刺激他，只好又换了讨好的口气，道：“好了别生气了，他抢你女朋友，我支持你抢他老婆行了吧！”

　　话甫落，梁少斌立刻得到了张岩冷冰冰的一句话短评：“你比你大哥更无耻！”当下梁少斌只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了，原来女人不好哄，男人比女人更不好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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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婚宴结束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张岩几乎一直闷在座位上没怎么动，梁少斌则因为不会跳舞不会唱歌不会讲话，也基本上是闷着，心情比坐牢好不了多少。

　　他好几次想先走，但是看张岩仍是痴痴的望着新娘没有离开的意思，他又不敢走了，总担心留张岩一个人在这里会出什么事情。这会儿终于解放了，梁少斌高兴的拽起了张岩的胳膊，“好啦走了，是继续去我家还是去订家酒店，我开车。”

　　张岩抬眼冷冷瞟向一脸不知道在高兴什么的梁少斌，道：“先去酒店，然后去你家。”

　　“啊？为什么？”

　　“我行李还在酒店。”

　　“行李？”梁少斌脑子转了转，然后恍然大悟，昨天在酒吧确实没见他有拿什么行李，“靠，你原来订了酒店的！那干嘛还去我家？”

　　“你是问昨天还是问今天？”

　　“什么昨天今天，都问！”

　　“昨天我是喝醉了想找个人打架，哪知道你这么孬！”

　　“那什么我……嘿我说你这人……！”

　　“至于今天，就像你说的，梁少华抢我女朋友，我就搞他弟弟！”

　　“那什么……我说你还是个读书人！海归啊亲！咱说话能不能这么粗俗么！我是他弟弟没错，求你别用‘搞’这个字成么！听着会有歧义的好么！”

　　梁少斌已经彻底的风中凌乱抓不着重点了，为什么我大哥抢你女朋友，你就要搞我？女朋友跟兄弟是等价的么？一个是衣服一个是手足，扒了衣服最多是流氓罪，动了手足是犯刑法的好么！

　　尽管如此，梁少斌还是妥协了张岩的方案，先去退了张岩原来住的酒店拿了行李，然后就把人接回自己公寓安顿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究竟是出于同情，还是真的别有用心，总之，他就是这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