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落定》瑟瑟其华

3、三章

　　回想三人最初相识，不过总角。

　　那是，苏父是太子太傅，太子的老师。皇上带太子微服民间，顺便也带了二皇子，宋衍齐。

　　宋衍齐天资聪颖，但因其母不受宠，又是次子，最不受皇上重视。所以在皇上太子与苏太傅论学之时，他只能在苏府院内闲逛。

　　如此，便遇到了苏家兄妹二人。

　　当时，年幼的苏尘爱正在祖母的威逼下学习古筝。细嫩的手指因粗超的琴弦而泛着丝丝血意。苏城在一旁背着五经，虽然心疼她却只能观望。

　　即使再过几十年，苏尘爱都不会忘记第一次见到宋衍齐的样子。再修这华美纹饰的绸缎上，长着一张比苏城还要清秀的脸庞，他站在众人之中，气势非凡，他说：“不许再弹。”

　　说着，他便握住苏尘爱的手，从怀中拿出柔软的布绢裹在她的手上。

　　苏尘爱眨着泛水的一双大眼睛，怯怯地望着宋衍齐摇了摇头，眼中有着淡淡的羞怯。毕竟，他是除了哥哥苏城外第一个拉她手的男孩子。

　　此时，众人都望着这个突然出现的贵公子不明所以。

　　苏城皱着眉，紧盯着两人紧握的手。

　　院子一边忽然想起豪迈笑声：“齐儿小小年纪就懂得怜香惜玉了？那这样吧，朕替苏太傅做主，把苏小姐赐给你了。”

　　一行人忙诚惶诚恐的跪下行礼。

　　此人，正是皇上。

　　宋衍齐闻言，眸中一暗。父皇所说的，是妃不是后。

　　自那日后，皇上便把苏家兄妹接入宫中。

　　原是皇上子嗣单薄，至今只有太子和宋衍齐两位皇子，没有公主。太后又是喜爱热闹之人，这只有两个孩子的偌大后宫难免沉闷。

　　平日，三人一起读书，一起放纸鸢。宋衍齐二人习武的时候，苏尘埃就在一旁弹筝。

　　星空下，三人手拉手，跪地发誓，就此结义，天地同证。

　　无数个私下里，宋衍齐会捏着苏尘爱的肩，他黝黑的眼在深夜里发出星子样的光芒，他说：“出云，我要娶你，做我的皇后。”

　　是皇后而非王妃。

　　苏尘爱知道，宋衍齐是个执拗又倔强的孩子，他有着强大的野心，可在苏尘爱小小的心里，宋衍齐是一个男子汉，一个敢作敢为，敢与天地叫板的男子汉。

　　紧紧地拥抱，她以为这就是一辈子。

　　可到底，事事不若人想，终究是出了变故。

　　老皇帝驾崩，太子继位，欲在次年苏尘爱及笄后取之为妃。

　　宋衍齐策反，苏太傅支持的却是太子。几经谋略，宋衍齐踩着太子透露和无数人的鲜血登上帝位。

　　宋衍齐削了苏太傅的官位，遣回老家。而苏太傅归乡不过半月便在怨愤中逝世了。

　　苏太傅之死，说到底是因为宋衍齐。

　　苏尘爱最后一次素手撩琴。

　　曾今生涩的琴声如今已化成了熟练的《念奴娇》。

　　她自视一颗尘埃，不值众人如此。

　　可她成了他的妃，是以多少人为代价。

　　本该温婉的琴声如今却凄凉哀痛，悲坳不绝，是人闻之落泪。

　　却是，转弦拨轴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
　　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

　　她的手间一片殷红，宋衍齐紧握她的手，将古筝摔下，怒吼道：“不许再弹！”

　　第一次见面时他也这般说，可如今时空转换，物是人非了。

　　苏尘埃缩回手，缓缓行礼：“皇上。”

　　即便，他说过她可以不行礼的。

　　可她知道，他是皇上，是这世间最尊贵的人。

　　宋衍齐眉峰紧皱。

　　终于，他得到她了。却不是他们想要的方式。

　　她再不会在他舞剑时为他抚琴，再不会挽着他的手娇笑着唤他：“阿齐。”再不会，对他露出如花笑靥。

　　宋衍齐登基的第二年，南疆起了战事，偌大朝廷竟无一人敢迎战。

　　此时，苏城请战。

　　如今，乘胜而归。

　　一切，亦是枉然。

　　--三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