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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放寒假了(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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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村子这一年考上大学的不过3个人,一起约着去看望了老师和复读的同学,说了一通鼓励的话。回家的时候,我赶紧给安妮打电话,询问她的期末考成绩。安妮没想到我会打电话问她,很不耐烦的说:“放假也不让人消停!成绩还没有出来!” 我追问:“你感觉考得怎么样?”安妮回:“每次考试我都觉得考得还行,成绩出来可不是那么回事。等明年开学再说吧。”说完挂了电话。我恨恨的骂了自己一句多事,又想起安妮给我第一个月家教工资时的话:“我们就是简单的雇佣关系。”心里更加的闷闷不乐。大猫来我们村子看我,吃过午饭,我们骑着自行车去隔壁村子看海淘,大猫看我心情不爽的样子,问:“你怎么了?”我把我和安妮的对话复述给她听,原本想着她能安慰我一两句,谁知她听完之后狠狠的说了一句:“你活该!没事找事!明年又不带她了,管她那么多干什么?”大猫之所以说明年不带她,是因为我刚开始带她的时候,有一次被安妮气的哭了,跟大猫诉苦的时候,我恨恨的说:“也就今年受她半年气,明年一定换个人带。”
大猫在我家住了一个礼拜,因为要过年了,不得不回家去了。老家过年的习俗虽然已经慢慢简化,不过要忙的事情还是很多。我和妈妈一起洗干净家里的床单被褥,用自行车运到离家3公里外的大河去清洗。所谓的清洗,是要将已经用洗衣粉洗过的衣物放在一块平整的大石头上,用一个木头棒槌使劲敲打,并不时放进河水里,冲去洗衣粉的污水,直到敲打出的水很清为止。洗床单被褥是个力气活,冬天的河水很凉,手指伸进去的时候,感觉像有无数根针在扎似的。妈妈的腿关节不好,我没让她下水,自己穿了长长的胶鞋,站在水里,感觉脚上的温度一点点被水带走,忽略脚上传来的刺痛,使劲的捶打床单,身上渐渐开始微微冒汗,脚和手却越发的冰冷,洗干净一件,我和妈妈两个人用手握住对折的床单两头,反方向用力拧出水分。几床床单被褥用去了半天的时间,洗到最后的时候,我的手几乎失去了知觉。妈妈将我的手拉进她的怀里,用体温温暖我。我笑着说:“一点也不冷,洗的过程还发热呢。”
紧接着开始打扫卫生,家里里里外外,边边角角都要重新整理一遍,碗柜、条台(一种雕花的长几,一米二左右的高度,放在堂屋里摆放物品用的)等都被抬到了院子里,用混合了洗洁精的水一遍遍清洗,直到洁净如新。家家户户的妇女成群结队的去油坊买菜籽油,回来之后,将油烧的热热的,下进山芋丸子、南瓜丸子、萝卜丸子、肉丸子,炸的金黄捞出来放进大大的竹篮里。再依次放进裹了面粉的鱼块、黄豆、肉块、豆腐,不一会儿,满满一篮子即时美味就做好了。正月里家里来了客人,从篮子里每样取出一大碗,配上各种蔬菜,很容易就能够做好一大桌的美食。我特别喜欢在家里炸食物的时候,等在一边帮忙,一方面是为了体验制作食物的成就感,更多的是为了吃到那刚出锅的美食。今年家里炸的东西不多,很快就炸完了,因为之前留的山芋和南瓜保存不当,都不能够用了,临时决定不炸了。乡里乡亲们这几天见面,都会问:“你们家年货办好了么?东西都炸了?”听说我们家没炸山芋丸子,晚上的时候,好几个邻居都送了来。我想起我小的时候,家里偶尔吃一次猪肉,妈妈一定要我去将爷爷奶奶,弟弟妹妹们都喊来一起吃。那时候家里很穷,似乎很久都不闻肉味,偶尔的一次,也是肥多瘦少的一点点肉,一大家子人,差不多没人一块或者2块,就再也没有了。那时候不懂事,常常跟妈妈撒娇:“不用喊弟弟妹妹了吧?我都没吃到,全被他们抢了!”妈妈总是说:“一家人嘛,有好东西要一起吃。”后来家里条件好了,吃肉的时候,除了爷爷奶奶弟弟妹妹们,还叫上了隔壁的姥姥(我称呼她姥姥)以及村里其他年龄比较大的老人,妈妈总说:“年龄大了的人,一辈子没过过好日子,有吃的喊上他们一起,也算是尽个心。”也许是因为妈妈的好心,村里人对我们家非常的照顾。
腊月二十七的时候,妈妈开始泡糯米,二十八那天用饭蒸子(一种圆形的蒸饭工具)蒸了整整半天,然后妈妈从里面盛出满满的一大瓷盆,剩下的,由家里的男人们给抬去了石窝,几个人用手臂粗的棍子使劲杵蒸熟的糯米饭,直到它们完全融合在一起,成为黏黏的状态,回家后妈妈把它们抹平摊在圆簸箕上,待晾凉了之后切成一块一块的,糍粑就做成了。整个年前都在跟着妈妈一起准备年货。过年那天起的很早,贴了对联,提了祭祀用的东西赶回奶奶家,看叔叔伯伯们忙完祭祀,一起吃了午饭才赶回自己家去。过年下午照例是大人们打麻将,我们几个姐妹们边看电视边包饺子,晚饭是要在我家吃的,妈妈早早就开始煮各种腊肉,家里到处都弥漫着浓浓的肉香。
电话铃响的时候,我还在想,现在不到拜年时间呀。接起来一听,居然是安妮。她在电话里很兴奋的说:“彩真,我哥哥明天带我去海南!”我满手包饺子时沾上的面粉,在手上有微微的刺痒,用耳朵和肩部夹住话筒,我一边搓手上的面粉一边说:“真好,好好玩啊。”她说:“谢谢你,不是你,我哥哥没这么高兴。”我不由问:“跟我有什么关系?”她用抱歉的语气:“不好意思,我忘了告诉你了,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了,数学和物理都排第十!”我的情绪一下子也激动起来:“真的么?真的么?”她说:“真的真的,我还从没考过这么好的呢。明年我一定更听你的话!”明年?我有点小小的郁闷,难道还要继续当她的炮灰吗?说实话,她不发脾气的时候还是挺好相处的,可是时不时的那些坏脾气和恶言恶语,我实在有些不想再忍受了,但是此刻她的心情那么雀跃,我不想破坏,只好沉默不语。她没感觉我的沉默,声音飞扬:“开学的时候,给我打电话吧。先挂了,88!”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嘟嘟”声,我默默挂了电话,重新洗了手,开始包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