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蒹葭苍苍霜白露

2、掀开的防尘布

　　退役以后我就是个上满发条的玩偶连轴转，分不清东西南北。
　　一切都好像很熟悉又很陌生，
　　有时候在节目上放空，有时候找不到插话的机会。两年以前的综艺咖到底还适应现在这个环境么？我还在小心摸索。
　　我虽然发了单曲，但是不骗你们，我跟她不熟。所以宣传起来我总觉得提不上劲。
　　两年的空白期很可怕吧。
　　记忆就好像看到一座华丽的老房子，每一年都有人修葺维护，却没有人住。推开吱呀作响的大门，走进去能嗅道一丝曾经喧哗无比而今古旧萧索的味道，掀开白色的防尘布，哗啦一声，一切往事就又重现在我的眼前。

　　这个掀开防尘布的人就是文熙俊。

　　“喂喂！是我。”
　　“恩恩，知道啦我有来电可见你个白痴。”说什么来什么。姓文的家伙来电话了。
　　“我百忙之中抽空恩赐一个温暖的通话给你，你能不能表达出一种油然而生的感动？”
　　“我真的好感动啊熙俊大王~”歪着头夹着电话朝刚刚进门的同事打了一个招呼，那人上前放下一打看到就眼晕的图表关门走了，丝毫木有看到我渴求帮助的眼神以及颤悠悠伸出去的手。。。。。。
　　“呵呵。。。。”
　　“有话就说，我要看月报表！”TO社长很忙碌。
　　“我前几天见佑赫来着。”文熙俊这人生生的让人讨厌。剑走偏锋这么一说我愣是没反应过来。
　　“哦。”
　　“他说你的新单曲很好听。”
　　“新单曲？？”我发觉我的脑容量很可能不够了。
　　“啧啧，装！你就装吧！不是你深情款款的唱着‘立刻就要见到你’么？？”
　　“哦。。。。。。是有这回事。。。。。。”这歌我真不熟。
　　“TONY。你老实说。这首歌有没有什么上不了台面不能挑明着说的啊那些个小小暧昧之类的啊？”文熙俊笑的十分暧昧。暧昧得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唱出了男人的难言之隐痔疮不举之歌。
　　“还真没有。”我冷静的说道。其实说道这份上我纯粹装傻来着。我知道熙俊明着暗着的说的是什么。但是我并无此意，如果真有人错以为我这首歌里有些有的没的信号那真是浪费他们一颗苦心。
　　“别闹，我说真的呢。”你瞧，这人就是没耐心。
　　“熙俊，佑赫他好吗？”轮到我剑走偏锋。
　　“他好不好你问我？你们没见面？”
　　“没有啊，我忙的跟陀螺似的，你还想多找几个人不分昼夜的抽我不成？”
　　“等会儿，等会儿，我没悟过来。你是说你从退役到现在也就是从秋天到冬天你都没有见过张佑赫？？？？”
　　“你小点声，我神经性耳鸣。”这很奇怪么？我和他是应该退役后马上见面抱在一起嚎啕大哭又相拥大笑的关系么？难道大家都忘了我们是相忘于江湖正正试试的分手了的前男男朋友关系么？？？
　　“老张的女朋友怎么样？什么时候结婚啊？”我听着那头只剩喘气声只好再接着问。
　　“早分手了。”哦。好吧我是他前前男友。
　　“这是第几个了？”我有点抑制不住的想笑。我并不真的觉得这件事好笑，而是我自己可笑。
　　“什么啊？他就交过那一个。没多久就分了。”文熙俊有些躲躲闪闪。说话十分小声。
　　“你是打算以后和我通话都让我带一个遥控器自动调节声音么？？”
　　“胜浩，是我。”我霎时间定在当下。我说文熙俊态度怎么一百八的转变。原来张佑赫就在旁边。
　　“好久不见。”嗓子一下就堵得慌，涩涩的好像吞着铅水。
　　“嗯。是挺久的。你还好吗？”他的声音听不出什么平平仄仄，是我记忆里的安稳淡然。
　　“很好。就是忙。”我有些焦躁的拉开领带，顿了一顿继续说道“你也忙吧？”
　　“很忙。”
　　“那注意身体，改天聊吧。”我想先挂断电话。
　　“等等。”他有一丝不易擦觉的愠怒。我这个欺软怕硬的主不是他的对手。
　　“什。。。什么事。。”
　　“没事了，保重身体。胜浩。”
　　“哦哦。”我不想去揣测他忽然放弃要说些什么。反正我是无法给出他想要的答案。电话一交还到文熙俊的手上就变了一个温度。
　　“你小子是想怎样？”他恶声恶气的问我。
　　“他走了？”
　　“被你气得要去输纯氧了。”
　　“呵呵。”
　　“他要上通告，刚刚只是碰巧在电台遇上。”
　　“哦。。。。”我心有千千结。
　　“你看你看，人家走了你又不乐意，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几乎可以看到有人形象不佳的粗暴样。
　　“老子想怎么样关你P事！”我也烦躁。破坏了我贵公子的美好形象。
　　“有时候我真的不懂你，安胜浩你到底图的是什么？当初是谁非得拉着谁一块离开公司，是谁又非得单飞，好吧单飞就算了，又是谁可怜兮兮的半夜不睡觉到处闲逛？宠着你你也不开心，非要把他送到别人怀里，然后自己孤魂野鬼的流离失所。你到底要什么？你到底要张佑赫怎么样你才满意！！”
　　“摩西摩西~您好~您的通话因为涉及的字眼太艰深晦涩机主学历不高听不明白，请在哔一声之后挂断电话，祝您菊花好运。哔！！”
　　。。。。。。
　　“安胜浩你皮痒了！！你就是欠抽啊！！！！”
　　“哔！！！！！！！！！”
　　“老子再给你打电话老子就是猪！”对，你就是猪。
　　好的，终于挂了。这家伙说起话来跟点炮似的就一阵乱轰，我不是耳鸣就是胸闷气短。我到底想要什么这么高端深入的问题我说给你听你懂么？你不懂。最好大家都不懂。

　　冷静下来，看着桌面上摊着的一摞一摞的没完没了的文件夹。我哭泣了。我想回到军营里去，那里有我亲爱的父老兄弟。。。。。。
　　正打算埋首苦干电话又响。
　　“TONY哥~~~~~~”这种甜腻的声音我不做第二猜测。
　　“哦，弘基啊。”弘基小朋友是我的莫逆之交么？也算不上，小家伙对我简直一见钟情再见情深似海。用摇滚的嗓子吊着余音绕梁的R&B尾音，“托尼哥”真是尾随我到天涯海角啊。
　　“哥~晚上老地方！！”
　　“哥今天真的忙。”
　　“你昨天也是这样说的。”
　　“哥今天有好多文件要看。”
　　“你前天也是这样说的。。。。”
　　“哥。。。”
　　“TONY哥不喜欢我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到底什么意思！！”今天怎么大家约好了一起问我什么意思对吧！！老子豁出去了！！
　　“我就没意思！！晚上老地方见！！”直接挂掉电话拔掉电池。我愤怒！！我怎么了我，我不过是想过几天谁也没有的安稳日子这也不行？？

　　其实我就是对弘基他们狠不下心来，确切的说，我对很多人都狠不下心，但是独独对自己，对他。我可以十分狠心百分决绝。

　　张佑赫你没有安胜浩会过得美好，我也会很好。我们这样其实更好。

　　晚上还是那个很隐蔽的伪装成练团室实际上活色生香的CLUB，熟人也还是小猫老猫两三只。我进去的时候估计酒过不止三巡。郑基石(SIMON D)远远的看到我，朝台上稍微瞥了一眼我就感觉大家齐刷刷的回头盯着我看。
　　“托尼哥~~~~”远处一个打闪，一团五彩斑斓的玩偶（？）朝我袭来。瞬间我就被外星人抓住了。
　　“托尼哥~你好慢啊！”我笑着打哈哈，坐下来从左边的哥们手里接过一瓶啤酒。一仰头就没了大半瓶。
　　“哥别喝这么急啊！”
　　“我说弘基啊。。。。”
　　“在~！”
　　“你把你的团员丢在台上这样好么？”舞台上的几个人萧索的毫不意外的寂寥的来回拨弄着琴弦，他们的主唱就坐在我眼前，一脸笑意盎然，我几乎都可以看见弘基身后摇晃着的尾巴。
　　“啊~我忘了。”这句话一出台上的成员有些意志薄弱的已经泫然欲泣角落里画圈圈了。我把他推出去像赶鸭子下河一样，小孩这才一步三回头的上了台。霎时间狂风骤雨的音乐填满了我的所有的空隙，就连细胞与细胞之间都没有放过。

　　我有很久都没有听到佑赫的声音，没有听到他叫我的名字。
　　几年来我过的好像在逃犯一样的生活，在哪里都躲着张佑赫，不上同一个节目，不和相同的朋友交往过密，不私下联系。哦，不，有联系，我记得我还是发过一条短信给他的，内容是什么恭喜他找到女朋友以后要好好在一起幸福一辈子云云。喝多了的时候发的，他有没有回我不记得了，是回了我删掉了，还是我根本酒精中毒发错给别人了。不得而知。
　　今天的通话太突然，我现在想起来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跳个不停。

　　思绪不停，酒也不停。基石斜了我一眼，他美丽可爱的小女朋友在旁边坐立不安。
　　“胜浩哥~”这个姑娘是个好姑娘，以前是我的粉丝，确切的说是我和佑赫的真爱粉。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盯着我一直瞧，我说话，她盯着，我喝水，她盯着，我站起来，她跟着站起来，我电话响的时候她一把拽过来被我一早丢在不知道哪个角落的手机，恭敬的递给我。在场众人都傻眼，只有基石一个人笑的直不起腰。
　　事后基石拍着我的肩膀说：“哥，你欠我的。请我吃饭吧。”
　　“什么？”
　　“智慧哭着对我说，童话里都是骗人的啊~~~”
　　“什么什么？”我当时没听明白。
　　“我哄了她一个晚上外加一个名牌包才让她重新相信爱情。”
　　“有那么严重么？？？”
　　“佑猴真爱王道不解释啊！！”
　　我愕然，十分愕然。我们到底荼毒了多少青少年单纯的思想，践踏了多少正直青年的人生观世界观。

　　我们当时有爱的那么明显么？我们现在淡的有那么明显么？
　　还是说我的一切落在有心人眼里，其实只是劣质的伪装。

　　又是一阵胡思乱想。好不容易被饥饿感拉回现实。
　　“智慧，我有点饿了。”我可怜兮兮的看着她说道。
　　“是！我马上给哥煮拉面！！”起立奔跑的速度堪称一绝，基石原本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就这样悬空了。
　　“你就玩死我女朋友吧！！”
　　“我是真饿了。不是开会就是开户连轴开会，哪里有时间吃饭啊。”
　　“TO社长好魄力啊。”
　　“一般一般吧。”
　　又是一阵笑闹，煮好的拉面被弘基这小子抢着吃了大半碗，我实在不好意思劳动基石的完美女友，只好笑着说饱了饱了，没有错过智慧不信任的眼神。演技真的有那么上不了台面么？？？

　　果然空腹喝酒的后果是十分严重而且显而易见的。我醉了。脚划了半天的圆圈也没有迈出一步。我敢发誓，另外两个真的没有比我好多少，弘基已经对着垃圾桶说了好一会儿的悄悄话了。唯一没有喝酒的智慧稳健的操着方向盘，略微凌乱的基石把我们推上去，就这样我们东倒西歪的瘫在后座上一路向北——智慧的车技太好了，开着豪华版SUV走街串巷躲避粉丝狗仔还能兼顾遵守交通规范，啧啧，她坐上驾驶座就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我担心这是我们培养的。

　　没一会就到弘基的宿舍，离我公司不远。我在公司开了间小生活套间。一般的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忙的时候我索性就住在这里。弘基这厮叫嚣着今晚要和我同住，但是拉的却是智慧的手，最后被郑基石完美镇压了。
　　“哥我先把他弄进去，你在车上坐一会。待会送你回公司。”基石背着一滩烂泥步履维艰的走了。
　　我朝空气瞎晃了一下手就席地而坐——凭我个人力量下得来车就再也上不去了。

　　夜风吹得人多少清醒了一些。凌晨三点，在这个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地方还能出现什么直立行走的动物么？没有。
　　我？你见过喝醉酒的人能够直立行走么？
　　说时迟那时快，远处还真的走过来一个身影。躲躲闪闪的看的不真切。我第一反应是狗仔！心想不行，基石和智慧还没有公开呢。于是强撑起虚软的身体挣扎的打了个电话给楼上准备下来的两人。
　　“喂，狗仔队外卖么？给我来两个热狗吧。就这样，不要放辣酱哦！！我要泡菜口味的！”
　　“胜浩哥怎么了？有狗仔么？”
　　“我自己走回去。把他们引开，你过一会再和基石下来。”
　　“好吧，哥小心些。”智慧不是很放心的样子。我匆匆挂了电话，一摇三摆的故意选灯光明亮的地方走。果然那些个模糊的影子就像发现猎物的野狗迅速尾随。

　　大晚上的不能回家跟着我们也太可怜了。我还是赠送一首歌给他吧。
　　“嗯嗯~试音，试音。”我拿着手机当话筒。“啊~~~~~门前一条河，游过一群鸭~嘎嘎嘎嘎嘎二四六七八~。”
　　感觉到身后人脚步一个踉跄。我有些憋不住笑。继续高昂的唱着歌在宽阔灰暗的路上前三步后两步的挪动。我对自己能在一分钟内朝前移动十米感到自豪，我简直要哭了。
　　好不容易挪到公司门口我已经是完全脱力。我知道我现在没有形象可言。啧啧。安胜浩的美好光辉形象就这样被出现在各大报章杂志上了。
　　果然那人脚步离我越来越近，我坐在台阶上根本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懒得动，就等着闪光灯啪啪作响。
　　只见一阵衣服摩擦的声音，一件还带着体温的厚外套就加盖在我的身上。惊得我不知所云。现在的狗仔也太人性化了吧！！他怎么知道我冷呢？上帝啊要是再来一杯暖暖的热姜茶我就幸福的要升天了。刚臆想完果真姜茶就递到手边。我惊诧了，我惊诧的抬起头，就看见了我一直想躲躲不掉，想跑跑不了的张佑赫。
　　怎么会是他？？？？我大脑又短路了，但是这不阻碍我迅速的就着他的手深深的喝了一口姜茶。
　　“冷么？”他声音听不出什么温度。
　　“嘎嘎。。。”我痴呆傻的回答。。。
　　“还喝么？”他不动声色的又把姜茶递了过来。
　　“嘎嘎。。。”我继续喝。
　　“还会说人话么？”他歪着头看我，公司门口的照明灯从上面看着暖洋洋实则毫无温度的洒下来，还是那个刀削一样的下巴，苍白的脸，我却不想说话。我希望失语症忽然降临在我的身上。
　　“喝那么多酒有意思么？还说保重身体。你这是保证酒精中毒吧。”他干脆蹲下来絮絮叨叨的说着话，手也不停的帮我收拾衣服。我心想喝酒也是你害的，你要是不出现就连声音也不出现老子现在舒舒服服的就在上面苦逼的和各种报表殊死搏斗呢。但是我还是不想说话，就好像不说话现在这种景象就是个梦，我只是不小心路过你的梦里，梦醒了你我各自散去。不会有联系。
　　“钥匙呢？”他肯定不愿意我继续坐在冰凉的地板上。但是我发誓我的钥匙真的掉在智慧车上了。。。。。。。我虽然不想说话但是我更不想他误会我这是变相的想和他待在一起。
　　“丢了。。。。。。。”好久我才蚊子叫的呐呐出声。头几乎埋进厚重的衣服里。
　　“会说话了？”他故意调侃，甚至伸手抬起我下巴。我皱巴巴的小脸憋屈的懒得理他。忽然我盯着他看，看了好久。也伸出手捉着他的下巴，触感还是轻微的酥麻。
　　“啧啧，小哥长得真像我一个朋友。如此姿色当狗仔太可惜了。”说完得胜一般的甩开手继续低头数蚂蚁。太早了，它们还没出门。。。
　　酒精简直太麻痹我的神经了，要是我清醒怎么可能分不清佑赫和狗仔呢。现在酒意顿消在温暖的姜茶和大外套的包围下我的睡意又异军突起。基石和智慧怎么还不来，我的手机没有电了。。。。。。你们不会丢下我不管吧。。。。。。我被锁在外面了。。。。。。
　　就这样不知不觉，靠着什么东西，睡得迷迷糊糊。
　　张佑赫走了么？快点走吧，我不想再这样见到你。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你面对我们。
　　不是要逃避。而是面对也无法解释。
　　模模糊糊，仿佛听见我轻轻的说：“佑赫，你走吧。”

　　后来就真的睡着了，昏天黑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