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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欲饮琵琶马上催 ...

  •   翌日清晨巳时。

      一穿印花罗百褶裙的女子入了帐内服侍我梳洗。见了她模样,倒令我想起前日帐中偷窥见得的使女均是头裹面纱,口鼻俱掩,一时好奇便要去揭。那女子正色,以手相护,说道:“大夏风俗,女子均掩面不以示外人,还望姑娘宽恕。”
      我见她神色凝重,只得住了手,问了姓名,知她名叫没移碗儿,便打趣问她家族中是否还有其他女子唤名锅儿,瓢儿,盆儿。

      碗儿一面向我头上挽着髻,一面用柄沙枣木刻的梳子佯打了我一下,笑道:“我大夏国的女子虽不轻易以面目示人,但做父母的均是对儿女一视同人,我虽叫碗儿,可也未在家族中受了半点委屈。听闻大宋有重男轻女之习俗,想来生在大夏国还是幸事了。”
      我瞧着铜镜中的自己,问她道:“也并非全是如此罢,范大人不是挺开明么,竟许了我随军跟着。”

      碗儿执着梳子笑道:“与其说道是延州城的范大人开明,却不如说是他心有遗憾,听闻他三十岁方才娶妻,生下了范姑娘你,其后一直未得子嗣,只得将姑娘你当做男子一般抚养了呢。”我一时拿不出话来驳她,心想也有几分道理,由碗儿言语才推得知范明月今年年方二十。
      碗儿替我挽好发髻,赞道:“范姑娘的名号饶是我们远在都城宫廷中都听闻过,如今见着了,才知那些传闻不是瞎编出来的。就是我们皇上也曾提及起你呢。”

      我呆了呆,想起了昨夜李元昊携来的那壶贺兰雪,尤自回味。但李元昊却对如何识得范明月的相貌却只字未谈,停了停步便离去。按说西夏北宋边境向来是敏感之地,那西夏国起了侵犯之心,却也不应有过相见的机会,令我好生不解,此时得了机会忙趁势追问道:“我又有什么可传的,无非是不学大宋女子做女红,舞刀弄剑装装样子,当不得真的。”

      碗儿笑出了声,将梳子向桌上一放,说到:“谁人不知范姑娘是延州城中一颗夜明珠,武艺高强,有胆有识是出了名的,连皇上都说你是延州第一奇女子,西夏女子自是不及。先前在皇上跟前服侍着,听了他的话我还不服,如今见着了......武艺如何,我是不知,只这容貌瞧了,虽及不上我们没藏皇妃,但一股豪气令大夏国中女子只得汗颜。”

      我暗中苦笑,怕是过不多时我叫他们瞧出了破绽,倒是要闹个天大的笑话。武艺高强从何说起。我暗中运了运劲,一夜安寝想是养足了精神,不觉伤痛。冥思苦想一番,从前与武艺略沾着些边的只堪堪有一套太极拳了。从前高中时当了课间操来做,一拳一腿只是摆摆样子,如今到了古代,真刀真枪,终是毫无用处,若是情急,难道真要自残方瞒得过去?

      我起了身,拉着碗儿的手道:“你服侍在西夏皇帝身边,必是对他颇为了解,我倒想打听打听,你可知他何时见过我,怎的我全然没了印象?”
      碗儿偏着头想了阵子,便摇头说道:“碗儿可不知了,这回也是大军头一回侵入大宋边境,想是皇上听的些传言罢。”她见我焦虑,顿了顿又安慰道:“打打杀杀终究是男人们的事,这回皇上抓你来,并未难为,还命了我过来好生伺候着,范姑娘随着我们在大军后部跟着,有朝一日……就是延州城破了,皇上也定会放了姑娘的。”
      我虽只瞧着见碗儿双目,也觉着语出真诚,且其人语音娇弱温婉,心中一暖,暗暗感激。

      正说间,营帐门帘一掀,进来一三十多岁的精壮汉子。碗儿见了,道了声衙校大人。
      我眼瞧着来人,心中琢磨不知衙校是何官职。
      那人上前,右手抚胸,行了一礼道:“贺真奉了皇上的令,来接范小姐狩猎。”
      我一听,心想山中无非些飞禽走兽,只这一骑射,便泄了底,转念便欲以手覆额酝酿虚弱状。
      旁的碗儿将我手一摁,低声说道:“姑娘你还是去看看罢,虽然……是见不惯了些,也还是忍着好,如今皇上是派了人请,姑娘若是不去,用了强何必多受这些气来?”
      我望着碗儿,点了点头,便随着贺真走了出去。

      出了营帐,方发现已是一派银妆素裹。想是夜半下了小雪,雪势不大,仍是细细碎碎的落着。一夜积雪,笼遍山头,从山顶上极目远眺去,白茫茫一片,视线甚是开阔,便是东处远远一座城池也略约可见一角。我转了头询问狩猎之处。
      那贺真一笑,指着山脚说道:“皇上领了质子军五千人均在山下打猎,今日下雪,我军正猎的兴起呢。范小姐速与我前去,免得错过了好戏。”说话之时,笑的古怪,我倒愣了一下。
      贺真与的是一匹良驹,性情温顺,我骑上了倒是也像模像样不似初时那般惊慌。
      随行的二十人,皆重装,携着长矛,刀剑,弓箭。贺真告知乃是皇上怕山上众多士兵惊扰,派了护送下山。我心中雪亮,知道是那李元昊恐我逃了命人看着,不由好笑其枉费了心机,此时我有心无力,如何是逃不脱的了。

      行至山脚下下了马,只见黑压压的一片武士在山下蔓了开来倒有数千人。远望去只道群聚于此,近了再一细看,却是秩序井然。一道道人墙以一列十人层层排开围成回宫格型,中场中空了一大片,一道上山之处倒是空着,形围山之势。人数虽是众多,却是无多少人声,众士兵大寒小雪之天,穿着却颇简陋,也不觉寒冷,个个神色自若,只瞧着场中。
      贺真高呼道:“皇上,臣已护送范小姐来了!”

      李元昊此时身着一身簇四金雕明黄圆领锦袍,围一圈青色狐裘,束发垂肩,脚登黑色麋皮履立于场边。
      他见了我一行人,便吩咐旁的谋臣张元道:“传令下去,让大伙们乐乐!”
      一时间,大军四面八方都响起了号角声,呜呜响鸣作一团。
      大军中人马一阵穿梭移动,阵型又变了样。只见外围十人一列队伍远远散着,中场四团人马,散于场内四角之处。又一队人入了场内,正中央押着,我一看,却是数百宋军打扮的士兵,个个蓬头垢面,萎靡不堪。

      众将士均举了手中刀剑,高呼声起,一时震彻山谷,声音远远传了开来。我细细辨听,只听喊的是些野利,卫慕,拓跋,没藏之类。下山之时曾听闻贺真讲解,说道质子军五千人是由西夏军中豪族子弟组成,均是善骑射马之人,战功斐然,亦被封为御围内六班直。此时想是西夏国中四大豪族比试狩猎,却不知拉了群宋军来何干。
      那李元昊瞧也未瞧我,便一举手中大弓喝道:“今儿谁射中的人最多,朕赐了他西夏国第一勇士称号!如今诸位试试刀锋,今夜子时我军整装夜行,杀他延州一个措手不及!西夏第一勇士,朕许他领兵第一个入了延州城!”
      细雪纷落而下,在李元昊头顶,裘领之上积了薄薄一层,黑白掩映,,越发衬得他眉目浓重,英姿疏朗,气概不俗。

      场围之人呼喝得越发卖劲,那场中四组人也催马奔将起来。
      我眼尖瞧去,抢先一人正是先前所见野利兄弟之一,野利玉乞。只见他口中高喝一声,由背后拉出了一柄大弓,箭囊中扯出一支羽箭靠于弓肚之上,弓满如似圆月,右手一放,箭已飞了出去,顺势落处,只见一宋兵一声惨呼,箭势甚猛,穿胸而过,正待倒下,那野利玉乞却是刚刚带马驰到,由腰上又抽出一把大刀,刀光闪处,一颗人头已是扬在了野利玉乞手中,尸身恰恰落地。场外纷纷响起喝彩之声,呼着野利越发起劲。场中宋兵见了这阵势才知不妙,四散了开去欲逃。其余三豪族子弟如何肯落了后,一时间,场中杀声四起,惨声连连,血肉横飞。
      我何曾见过这场面,初时以为是射射鹰雁狼兔,哪知这班西夏军竟以射杀宋军俘虏为乐。我便是与这般人非亲非故,看着满场尸首异处的惨境,一时心中悲悯,眼泪簌簌滚了下来,闭了眼便不再去看。
      雪也下得渐大起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欲饮琵琶马上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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