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阶空伫立》郎雁非

1、锲子

　　旧式的天鹅绒窗帘拉开了半截，一个瘦削的身影静静地藏在窗帘的阴影中，凝望着窗外。天阴沉沉的，风声凄厉，隐隐夹着远处海浪的撞击声，一下，一下，敲在心口上。
　　身后，门开了半晌，同样一个身影静静地望着窗边的人。
　　似乎感受到了身后的视线，窗边的人转过身，缓缓地拉上窗帘，将一切声响隔绝在外。唯一的光源被断绝，房间内一片昏暗，让人看不清房内的一切，包括那个瘦削的人儿。
　　心中轻叹了一口气，举步走向那个隐藏在阴影中的人。
　　“王嫂说你今天又没有用餐，饿着自己对你有什么好处？”压住心中涌起的心痛，平淡的口吻听不出一点波涛。
　　沉闷在蔓延，无人回答。
　　心痛之后，是升腾的怒气，粗鲁地伸手，一把将不出声的人儿从阴影中拖出。
　　敌不过他的蛮力，弱小的人儿几乎是跌入来人的怀中，尚不及作任何表示，就被人抬起下巴，逼迫与其对视。
　　“林若诗，不要和我作对，对你没好处!”长发迷眼，看不清来人的表情，却依然可以感受到来人的激烈情绪。
　　“我想，想出去，看海。”细细的请求,长久没有说话，不甚利索
　　韩涛惊讶的看着怀里的人，半年来她不言不语，每天呆坐在窗边，吃饭时才会出现在餐厅，只是这样子，也极为难得。更不要说提出这样的要求。
　　“为什么？今天风太大，很冷，不适合。”不知道为什么，竟一连串地说了这么多，手上的劲也不由地松了开去，拇指轻轻地搓着怀中人的下巴，仍是记忆中的柔滑。有多久，没这样了？
　　“想。”依旧惜字如金，不肯再多说一字。略略将头低了下去，似是为了避开他的骚扰。
　　“吃完饭再去，乖。”心在颤抖，说不清是开心还是其他的情绪。
　　“去。”怀里的人终于抬头看向禁锢自己的人，长发滑了开去，大大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泛动的情绪。
　　以前的那双灵慧的双眸跑那儿去了？沉默半晌，韩涛终于答应了怀中人的要求。

　　打玲招来王嫂送了些容易消化的小食，韩涛亲自喂林若诗。只是一碗皮蛋瘦肉粥，就喝的辛苦万分，喝一口，停一会儿，过了半天，竟只去了小半碗。
　　一直知道她食量小，却不知小的这等地步，以前那个可以一气吃完2笼小笼包子的人儿去哪里了？怪不得，瘦的硌人。回想刚才抓她入怀时那入手的细细手腕，不由的暗自生气。

　　好容易吃完，让人给她多加衣裳，她只是默默地穿上，不作声响，走向门口的脚步却快了几分。
　　一推门，阴冷的风就呼啸着窜入门内，门口的人不自觉地缩了下身子。韩涛看在眼里，只是让人从他房里拿条披肩出来。
　　披肩拿了出来，披在肩上，顿时热了不少。韩涛怕她冷，牢牢地打了个结。厚厚的苏格兰呢，略有些旧，是一直喜欢的那条，当年两人在英国买的，还以为早不知去向，原来一直都在。
　　她的眼眶有些潮湿，幸好头低着，旁人都看不出。
　　只觉的手被韩涛拉着，走向了悬崖边。

　　悬崖上，益发觉得风的阴冷，耳边只有风尖利的啸叫声，吸入肺里丝丝的痛。就是夏天蓝蓝的海水现在也显得脏兮兮的，看不出一点点美丽，拍打在礁石上泛出一层层的泡沫。
　　林若诗只是静静地坐在悬崖边的石头上，凝视着海水，不理会韩涛让她回去的手势。风大，隔了几步，就听不清说话的声音了。
　　看着她孤寂地坐在石头上，紧紧地拉着披肩，缩着身子，看的韩涛心惊肉跳，忍不住拉她回去，她只是轻轻地摇摇头，表示想再坐一会儿。
　　不知为何，竟同意了她的要求，也许太久没出来的缘故，多看一会也好。如此安慰自己，心却仍烦躁的要命。下意识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点火。
　　风，如此的大，几次都打不找，泛上心头的烦躁让人几欲抓狂。好容易寻到一块可以挡风的石头，点上烟，丝丝烟味沁入心肺，立时将烦躁压了下去。深吸一口，正打算朝天吐出，只觉得脸颊被什么打了一下，极目扫去，一口烟就惊的吐不出来。
　　随风而去的似是一块苏格兰呢的披肩，那个颜色，那个花样，他绝不会错认。
　　心悸之余，只懂得回头望向伊人落座之处。
　　悬崖边上，只有一块可供落座的石头。
　　悬崖下，只有泛着浪花的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