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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最是无情帝王家(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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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性命堪忧,众太医也是束手无策,只能靠着清毒的几种草药敷衍着。
锦之成日躲在玉屏宫不见任何人,皇后和柳妃先后来过,都被墨玉拒了,宫里谁都知道,皇帝当年陷害杀死了慕太妃的父亲。
锦之从来没有觉得人生会这样乱,她的襄允,她该怎么面对她的襄允啊!他是杀父仇人的儿子,自己为什么还要爱上他。
襄允这几日天天守在乾宇宫,皇帝床前一刻不离,和皇后还有几个娘娘日夜轮流照顾,几位太医已是几夜没有合过眼了。
元月十五。皇帝的病情终于好转,难得的可以下床自己进食。
宫里长久以来压抑的气氛中终于缓解了,皇帝李承泽也下令宫里开始准备庆祝元宵,半个月的愁云惨淡终于渐渐散开了。
李襄允一离开乾宇宫,并没有回太子府,而是直接去了玉屏宫。
墨玉见太子来了,忙叫惜玉进去通知锦之。
“奴婢墨玉参见太子殿下。”
“起来吧,锦之这几日还好吗?我忙着照顾父皇,实在走不开。”
“回太子殿下……慕姑娘,不好。”
李襄允愣了一下,“她在记恨我吗?”
“我不恨你……可是我恨你为什么是他的儿子!”来人正是锦之,她面容憔悴,脸色苍白,整个人都失了颜色。
“锦之,我情愿你恨我,也比你这样折磨自己好,你看看这才半个月不见,你都瘦了一圈……”李襄允心疼道,手抚上锦之的脸,却被锦之恨恨地甩开了。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我一想到你是我杀父仇人的儿子,我就没法面对你!以前我总因为你我地位悬殊,可如今……”锦之转过身,“如今你我杀夫之仇不共戴天,我不想再见你!”
李襄允的眼里写满了尽是不相信,他冷笑,笑命运为什么要这么愚弄他们。
让他们一起在太子府长大,青梅与竹马,本以为可以长大之后结为连理;
可是锦之一朝进宫为妃,从此,太妃与太子,地位悬殊,可是彼此却仍然不愿放弃彼此;
但如今,他们之间,隔着父仇、隔着家恨……
“锦之,今天是元宵,我……我想带你去京中城里……”李襄允道。
“太子殿下是聋了吗?没有听到我刚才说的吗?!”锦之吼道,眼眶突然红了。
“锦之,求你了,如果你真的不想再见我,那么以后我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今天就当最后一次答应我的要求。”李襄允黯然地说道。
锦之的泪水终于忍不住了,她吩咐,“墨玉……帮我换件衣裳。”声音哽咽,听的让墨玉都心疼,该是怎样的痛苦,让眼前的女孩如此难过。
京中的朱雀大街。
朱雀大街是北宸京中最负盛名的繁华地带,街长百余里,光这一条街上就包揽了北宸最有名的四大酒楼——江南阁、仙人醉、望月楼、一品斋,平日里京中的公子们最喜欢待的地方,便是这四大酒楼了。
前宁朝都城有一条经纬道,其繁华程度也已经及不上今日的北宸朱雀街了。
三百内人连袖舞 ,一进天上著词声。
今日元宵,街上人流如梭,处处张灯结彩,烟火绚丽,整条大街上洋溢着宫里见不着的节日气氛。襄允和锦之换了便装,两人走在街上,安静地不说话,那些精致的彩灯笼,洒下五彩的光线,却映衬出锦之那张仍然有些苍白的脸。襄允伸出手,握住锦之冰凉的手,锦之心里莫名的一暖,那是恋人的温度啊,可是此刻的她,却害怕沉迷于这种温度里。
街上有很多对恋人,他们人人脸上都幸福模样,却没有人像锦之和襄允这般,愁云惨淡。
“公子,姑娘,塑个泥人吧,我手艺可好了。”襄允和锦之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泥人摊前,那些泥人各个做的栩栩如生,锦之不由自主地看了一下。
“公子,你娘子喜欢我这泥人呢,你给买个吧。”那摊主说的锦之脸唰的红了,襄允笑笑,也亏了这摊主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尴尬,“那就帮我捏两个吧,捏的不像可不给你钱!”
“好咧,还请公子绝对相信我的技术!”不一会功夫,两个形似锦之和襄允的泥人就在摊主的手下成形了,襄允付了钱,接过泥人,左手握着“襄允”,对着右边的“锦之”说,“娘子,你别气啦——”
锦之的脸更红了,“你乱叫什么呢。”
“我叫的不对吗?人家摊主都看得出咱两是一对呢。”襄允将泥人递给锦之,“好好护着啊。”
锦之也是小心翼翼地接过,心里有种莫名的想法,要是现实中他们最后真的没有在一起,那这对泥人至少可以帮着他们走完剩下的路。
街上的人越来越多,锦之和襄允并没有牵着手,稍不注意便被人流给冲开了,锦之手里拿着泥人,四处张望,也找不到襄允的人影,心里便着急起来。
“襄允——你在哪里?——襄允——”
李襄允一直以为锦之就在身边,听到远处似乎有人在唤自己,才发现锦之已经不见了,忙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锦之看见前方不远处的襄允转过身来,他的背后是宽阔的天幕,烟花争相齐放,明明灭灭,交相辉映,那是锦之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脸,他在烟火的映衬下愈加地英俊,发丝被风吹起,他的眼里带着急切,目光不断地在搜寻着,直到找到了锦之。他向她走来,拨开熙攘的人群,而在锦之的眼里,他似乎是穿越过多少的光年,等待了无数的轮回,才在今夕,与自己重逢。
锦之走过去,和他相拥,这个男人身上有很好闻的味道,他的胸膛是这样宽广,锦之想,也许一辈子躺在这里,不问风雨,不知朝事,那也是情愿的,此刻的李襄允,是属于慕锦之一个人的,是锦之这一辈子第一个爱上的男人。
此刻山河寂静,唯有爱人的心跳。
亥时一过,烟火也渐渐停息了下来,但大街上仍旧热闹非凡。
朱雀大街上还流行算命,这不,到处都是“王半仙”、“张瞎子”出来做生意,襄允也是图新鲜劲,拉着锦之硬要去算算,“要是那人说我不是天子命,我就把他的摊子给掀了!”
李襄允身为太子,平日里对着皇帝要尽力做好,对待弟弟更要摆出一副高人一等的架势,在太子府也是如正襟危坐般对待几个妃子,今天难得地放任自己,在锦之眼里,却不知为何和某人重叠了……
那个人远在中州,今天是元宵节,不知道他是怎么度过的。
这叔侄俩闹起来还真是像啊,锦之不由在心底想到。
“姑娘……不知崔某可有幸为姑娘算上一卦。”来人气吐不凡,衣着光鲜亮丽,腰间坠一玉佩,圆润丰盈,一看便是好玉,这样的打扮堪比北宸的皇室子弟了。
“你既然说你为我算卦是你的荣幸,我可不给钱的噢。”锦之推辞道,想来这人也是江湖骗子,穿着如此华丽,却还要在这给人算卦。
“姑娘说笑了,崔某不为财。”那人作了一个揖,看上去文质彬彬,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江湖人。
“那你要怎么给我算卦?”锦之问。
“崔某送姑娘一句诗,诗句还请姑娘自己参透。”
“那就请崔先生赐诗。”
“赐诗不敢当,那崔某就逾矩了,‘凤从九霄落,金枝尤归’。这一句还请姑娘记牢了。”刚说完,那人马上消失于人群中,锦之竟然来不及问出他的姓名。
凤从九霄落,金枝尤归。
会是什么意思呢?锦之和襄允面面相觑。
“他怎么没给你算上一卦?”锦之笑道。
“给我算什么?他要是算的出我是当朝太子,早就吓走了,还敢在这唬人吗?到是他说你是凤,说不定父皇以后允许你嫁给我当太子妃呢。”
“尽瞎说。”锦之心里还是很开心的,太子妃……这个位置,自己想都不敢想,现在以她的身份,什么都是奢望了吧。
“锦之——”襄允执起锦之的手,“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们一定可以在一起。”那是襄允最坚定的告白,一定会在一起的,李襄允,你又拿什么向锦之保证呢?
锦之低下头,看着两只紧紧卧在一起的手,“襄允,我信你。”
忽的,一滴泪,打在了襄允的手背上,滚烫滚烫。女人从来都傻,男人的誓言,总是这般轻易让她们相信。
但是,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这样彼此相偎相依着在一起。这一天也是锦之生命中最好的回忆,干净的不带任何杂质,可是每每想起,却都要唏嘘落泪。
他们再没有一起过上过元宵节,那些星如火的夜晚再也不属于他们了。蓦然回首,所看到的,除了回忆,就什么都不剩下了。
时间的长河划开了彼此的界限,他与她只能隔得越来越远。
所有的一切都看起来那般平静,殊不知这太平盛世下潜藏着多少的暗波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