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拂槛露华浓》夭*

112、王爷得道了（五）

　　进殿这些时辰，陆华浓早已不露声色地打量了周遭一番，心中有几分了然。虽说自他在此间醒来天子单独召见他的机会不多，但老皇帝出事之时他也是见过那些近身伺候天子的宫人的，此时见这里宫人大都是生面孔，哪还有不明白的。天子自醒来之后看似没什么动静，其实早已悄无声息地清洗了一番。正如灵芝所言，天子心里明白着呢，帐也一笔一笔在心里记得清清楚楚，不是不算，是时候未到。
　　似乎真的因为相似的经历而惺惺相惜了，老皇帝一本正经地和陆华浓唠着家常。皇帝的家就是国，皇帝的家常就是国家大事，陆华浓这一年来因着身子虚弱，久未参政，平日里只听王二少提到只字半语，因此没什么建议要抒发，只顺着老皇帝的语气说几句，奉承得老皇帝满意就行了。不过陆华浓心想，以前身的性格，想来也不会过多参政，他一片忠心，又心思耿直，想来关心的也就是战事。
　　“朕看着你长大，以前倒没见你如此会说话，坊间传言你病了之后性格大变，朕还以为是无稽之谈，如今却是有些相信了。”老皇帝慈眉善目，一副关切的模样。
　　陆华浓心中一凛，犹疑了一下，起身伏地跪拜。
　　老皇帝见状笑道：“你这孩子，就是容易较真，朕不过和你唠唠嗑，你怎么倒跪上了？”
　　陆华浓恭敬地回道：“请陛下降罪！”
　　“奉阳王何罪之有啊？”天子似有不解。
　　“欺君之罪！”陆华浓头也不抬，耿直地说道。
　　老皇帝闻言对灵芝道：“一眨眼的工夫，他倒给自己编排了个这么大的罪名！”
　　灵芝笑着回道：“陛下不妨听王爷说说缘由。”
　　“正是！正是！”老皇帝点头，对陆华浓道：“你且说与朕听听，看看这个欺君之罪能不能坐实。”
　　“许是臣中的毒太过霸道，不但毁了臣的身子，废了臣的武功，还伤了臣的脑子。臣自清醒就再也不记得以前的种种，休养至今，试尽了法子，却依旧无法恢复记忆。臣本无心隐瞒，然没了记忆如同初生婴孩，臣惶惶不可终日，只得欺瞒陛下和世人，听家中下人说些往昔之事，维持表象。臣犯欺君大罪，不敢求陛下轻饶，只望陛下饶恕奉阳王府诸人，他们跟随臣多年，臣亏欠良多，万不能使他们因臣获罪！”陆华浓说得十分真挚。
　　老皇帝闻言收了笑，不言不语，一时间殿内呼吸声可闻，气氛顿时凝重起来。良久，他深深叹了一口气，缓缓道：“你虽征战沙场多年，杀人无数，却始终心慈。你一片爱护之心，朕又岂能一意孤行？你起来罢。”
　　“臣不敢！”陆华浓依旧伏地不起。
　　“你放心，朕不但不会迁怒于奉阳王府诸人，更不会治你的罪！”老皇帝面上已缓了神色。
　　然则陆华浓依旧深深地埋着头，道：“臣有罪！”
　　“灵芝，你去把奉阳王扶起来！”老皇帝吩咐道。
　　灵芝“哎”了一声，上前去扶陆华浓，陆华浓岂敢真的劳烦他，借势自己起了身。
　　老皇帝见陆华浓直挺挺地站着，无奈道：“朕早已说过，你这身子是因我卫国坏的，你失去记忆并非你本意，朕岂会因此怪罪于你！”
　　陆华浓见状又要跪下，却被灵芝眼疾手快地拦住，他只得唯唯道：“臣惶恐！”
　　老皇帝示意灵芝伺候陆华浓坐下，缓缓说道：“你还年轻，突然遇此大变，心有惶恐也属常事，朕此时最是明白你的感受。人老了老了就不中用了，力不从心哪！”
　　陆华浓忙道：“陛下春秋鼎盛！”
　　老皇帝闻言失笑，“你又欺君了罢！”
　　“臣不敢，臣万不敢再欺瞒陛下！”陆华浓连忙表态。
　　老皇帝满意地点点头。
　　闲聊几句，老皇帝突然问道：“你那个义子如何？”
　　“秉性纯良，也算聪慧。”陆华□□力不济，平日里并不怎么管教那个孩子，都是陆成和小刀照顾着。
　　老皇帝蹙眉道：“你还年轻，大可自己娶妻生子，何必收个义子，朕听说你那些族人有些不识好歹，那孩子就让他们领回去罢。”
　　陆华浓叹道：“人心日下，只是那孩子无辜，若是臣不收留他，他回到族里日子难过。”
　　“养子到底不如亲子，陆家香火你总要继承。”老皇帝这语气有些长辈教训晚辈的意思。
　　说到孩子，陆华浓倒有些不好意思，“不敢欺瞒陛下，臣就要有自己的孩子了，府中有一侍妾已身怀六甲，不日生产。”
　　“胡闹！”老皇帝有些不赞同，“侍妾生的那是庶子，正经娶妻生了嫡子才是正道！”
　　“陛下说得极是。只是臣这身子，倒不敢连累旁人。”陆华浓认真道。
　　“胡言乱语！堂堂奉阳王，还能连累了谁，朕来为你做主赐婚，看谁敢抗旨！”老皇帝义正言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