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小姐》Jenny Young

1、创业四人组

　　董纤纤第一次见到陈默时，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是一次相亲。
　　当时，她正在热血沸腾的和谢楠吵架。
　　谢楠说：“纤纤啊，CEO要有CEO的样子！知道什么叫公众形象吗？怎么能见着帅哥就咧嘴傻乐呢？”
　　纤纤：“我哪有啊？”
　　谢楠：“还顶嘴！记住了，以后不要跟适龄的男人说话！楼下门卫也不行！”
　　纤纤怒道：“楼下门卫都五十多了！也算适龄呀！”
　　谢楠潇洒的转了半圈椅子，面向她，一脸无耻：“八岁到八十岁都是适龄。”

　　这里是谢楠的办公室，二十七楼，三面环绕的都是玻璃。
　　如果抱臂站在这蓝色的落地玻璃前，摸摸下巴作沉思状，就特有广告里成功人士的派头。

　　“八岁到八十岁都是适龄？八岁到八十岁的男人，我都不能跟他们说话啦？我卖给你了哈？”
　　谢楠：“哎~你要往好的方面想。八岁以下和八十岁以上的，你不就都能跟他们说话了吗？”
　　“毛病！”
　　谢楠叹口气：“纤纤，你这么做不是为了我，是为了我们‘团伙’，我们公司！”
　　纤纤抓住他的口误：“团队！”
　　“团队团伙都一样。”谢楠摆摆手：“纤纤，我也是为你好。你是我们公司的首席执行官，是大家关注的焦点，就跟电影明星似的。整天跟底层员工厮混在一起，搞的跟公关小姐似的，像话吗？”
　　纤纤冷笑一下：“哦，我还以为你不知道——我——才是首席执行官呢。这个公司不是你说了算吗？首席财政官先生！”
　　谢楠：“我们之间，还计较这个？”
　　“计较，当然计较！”纤纤：“我在公司说什么都不算，还管什么公司的形象啊？”
　　“哎，别闹了。我跟你说正经的。你那个看到帅哥就犯花痴的性格，真的要改改！”
　　“我哪有啊！”纤纤跺脚大叫。
　　就在这时，一个男人从门口进来，边走边把西服的外套穿上。黑色的外套随他的动作在空中潇洒的划了一条浅浅的弧线。
　　纤纤立刻亮出桃花星星眼来大出洋相。
　　谢楠看着她，摇摇头：“啧啧啧……”

　　西服帅哥显然也不知道这是一次相亲，他一脸热情的向谢楠走去，直接忽略董纤纤。
　　“谢楠！好久不见啦！我都快认不出你了。”
　　“马屁精！”纤纤撇过脸骂了一句，一屁股坐回椅子里。
　　谢楠嘿嘿一笑：“陈默，我来介绍下，这是董纤纤。纤纤，这是陈默，我高中同学。”
　　陈默向纤纤伸出手来：“你好！”
　　纤纤哼了一声，坐着不动。
　　“纤纤！”谢楠使劲拍了纤纤的椅背两下。
　　纤纤不情愿的站起来，对陈默露出一个只维持了一秒的假笑，怪腔怪调地说：“您好。哟，您今年贵庚啊，有八十了吗？”说着还特有老鸨风格的在陈默胸前摸了一把：“看上去还这么硬朗！”
　　谢楠眼角开始抽搐。
　　陈默汗：“董小姐真有幽默感……”
　　谢楠清清嗓子：“沉默，今天约你来，主要是想介绍……”
　　没等谢楠说完，纤纤一拍椅子站起来：“你们聊，我走了。”
　　谢楠：“等一下……”
　　纤纤一字一顿的说：“我想，我还是不适合跟适龄的男人说话。”转身出门，裙角轻旋。
　　下班的时候，纤纤在等电梯。陈默突然跑过来：“董小姐你好。”
　　“谁是小姐？”纤纤瞪他一眼。
　　“啊……那，执行长，这样叫可以吗？”
　　纤纤看他一眼，没说话。
　　“您还记得我吗？今天下午在谢楠办公室见过的，我叫陈默。”
　　“陈大爷嘛，记得。”
　　陈默咬牙承认自己是陈大爷，笑道：“好吧，陈大爷……我是个律师。最近接手了市南文化馆的case。我知道你们公司想买这块地盖办公楼，希望你们能再考虑考虑。多为市民想一想。”
　　纤纤低头哼歌。
　　陈默接着说：“你也知道，文化馆这块地并不符合你们公司的定位。你们是软件公司嘛，吸引人才最重要。这块地远离高校，远离同行，表面上交通方便，事实上……”
　　“这些事你找谢楠聊嘛！”纤纤摆摆手。
　　“你不是CEO吗？”
　　纤纤：“我不管，我是傀儡政权。你没看出来吗？”
　　纤纤说的是实话，可听起来，怎么都像敷衍。
　　陈默侧过脸骂了句：“Shit!”
　　“你骂谁呢？”
　　陈默终于爆发了：“你们这帮人到底怎么回事，还有管事的人吗？你们到底什么体制的公司呀。哈，我怎么忘了，你们就是个团伙嘛！”
　　“你说话注意点啊！”
　　电梯突然开了，空的，陈默走进去，鄙视地看她一眼。纤纤立马瞪回去，走的太快，一不小心，右脚一扭朝陈默怀里扑过去。
　　陈默下意识的一闪，她就扑地上了。
　　陈默忍住笑：“没事吧。”
　　“啊，真是的！”纤纤挣扎着站起来，一个踉跄才发现右脚的鞋跟断了。她赶紧背对陈默，弯腰企图把后跟粘上去。
　　陈默咬牙不笑，瞥一眼站都站不稳的纤纤，突然像被闪电击中了。
　　原来纤纤弯下腰时，因为衣服短了，露出一大截后腰，绷紧的裤腰上边还露出内裤的蕾丝花边。
　　“董小姐？”陈默试探着问。
　　“谁是小姐！”纤纤火山爆发般吼了一声。
　　陈默知趣的闭嘴，又瞟一眼纤纤的后背，出于道义决定动手帮忙。
　　他伸手使劲拽了一下纤纤的衣服，他想纤纤很快就会理解的。哪知道纤纤背后的一个装饰扣子被他拉脱线了，改露背后一大片了！
　　“啊！”纤纤惊叫起来，那只破鞋砰的一声被摔在一边：“你干嘛，你有病啊！”
　　“对不起……对不起……我想帮你把……”陈默说着赶紧把身上的西服外套扒下来。
　　这个动作更加引起纤纤的警觉，她大叫一声：“你想干嘛！电梯就要停了！”
　　“这个给你……”陈默战战兢兢退了两步，一手拎着西服递过去。
　　纤纤犹豫一下，拿过来披在身上。
　　电梯门开了，纤纤捡起鞋，高一步低一步地窜出去。
　　走了一阵，纤纤又突然折回来，指着他的鼻子说：“衣服是不会还给你的！别指望这样就能再见我一面！”
　　陈默愣在那，直到她走远，才摇摇头：“公主病啊公主病。”

　　陈默回到家，扑通一声把整个人摔在床上，松开勒紧的领带，叹口气：“TS这帮人！真是的！一句正经话不说，臭显自恋个个一流。这样的乌合之众，怎么搞出这么大的公司的？”

　　TS（TrueSound）是由四个斯坦福毕业的年轻人一起创办的，目前上升势头最劲的软件公司。他们做的是模拟真人发声的软件，在国内外都有很大的技术优势。
　　国内某名牌大学毕业，在斯坦福读完两年硕士，用三年的时间经营了一家上市的软件公司——这四个二十七岁的年轻人堪称八零后的淘金楷模。

　　纤纤光着脚，手里拎着鞋，穿着过大的西服外套，无比惨淡的回到家。门一拧就开了，她摇摇头，冲里面叫了声：“下次要锁门！”
　　梁明晶正在看韩剧，嘴里塞着膨化食品，含糊不清的说：“我在呢，锁什么门。”
　　“你在里面看电视，万一有人进来呢？”
　　梁明晶嘿嘿一笑：“反正是你家，有贼也是偷你的东西。”
　　纤纤没好气的把鞋丢在地板上：“你又来干嘛呀？”
　　梁明晶可怜兮兮的说：“我没吃晚饭……”
　　纤纤：“那还不回家觅食去。”
　　“咱俩一起吃嘛。”

　　两个人叫了披萨，在阳台上，就着月光，感叹秋天就要来了。
　　梁明晶：“纤纤，我今天见到林赫了。”
　　纤纤拿着半块披萨的右手顿了顿：“哦，他回国啦？”
　　“他来公司接他的女朋友下班。”
　　纤纤手中的半块披萨掉在桌子上，她赶紧捡起来，装作失误的样子：“是吗？他有女朋友啦。”
　　梁明晶看看她，半晌才幽幽的说：“还是很在意吧。虽然你不说，但是我知道，你一直在等他。”
　　“不是这样的。”纤纤顿了顿：“只是一直没有碰到好的人。”
　　“哼！”梁明晶发出一声冷笑，拿起桌上的盒装牛奶喝了一口：“他又是什么好的人吗？他回国不是也没有联系你。要不是今天被我撞到，估计他是永远不打算让你知道的。他已经回来3个多月了。”
　　“这样啊。”纤纤咬一口披萨，尴尬的笑笑：“可惜啊，还是被你撞到了。”
　　“你可真是沉得住气啊。”梁明晶把牛奶放回桌上：“哪有他这样的人啊！太过分了！女朋友还交到我们公司来了。就是技术部的实习生，叫宋正音的。我尤其记得她。完全是个狐狸精。我们本科学校大四的，刚来的时候在高层做过文秘，是个男的都被她迷得七荤八素。”
　　“宋正音啊？”纤纤低声说：“挺勤快的孩子啊，在技术部工作也挺负责的，我看她每天都最早来最后才走。”
　　“哇，你脑袋秀逗了，怎么跟那些男的一样。那种装柔弱、装勤快、装清纯的女人最危险了。”梁明晶坐直了：“我就是好奇了，你怎么都不吃醋。你真的是女人吗？”
　　“吃什么醋，我跟林赫，一直都是我单方面的感情。他喜欢宋正音，是他的自由。”
　　梁明晶摇摇头，躺回椅子里：“有时候我觉得你特虚伪。”

　　第二天，纤纤照例去技术部上班，即使当CEO也还是揽了份程序员的工作，发挥专长，日子也不会太无聊。梁明晶则无比优雅的变身为行政部部长。两个人在公司门口打了个照面，就各忙各的去了。
　　纤纤到办公室时，已经不早。不过她是CEO，没人敢说她迟到。
　　“咖啡到了。”宋正音甜甜的声音从门口响起。
　　“啊……多谢你了。”
　　“真是感谢，太辛苦你了。”
　　男职员们纷纷迎上去。
　　“哪里哪里。”宋正音笑着，准确无误的把每个人喜欢的咖啡递上去。
　　纤纤低头笑笑，有些人就是这样，清楚的记得身边所有人的生日、口味、兴趣，轻易就能赢得好感。对一个实习生来说，不管是不是刻意，这样的表现，总是好的。
　　宋正音走到纤纤身边：“不知你喜欢什么口味，买了拿铁，可以吗？”
　　纤纤抬起头：“哦，好的。多谢。”
　　宋正音笑笑，露出两个酒窝。
　　这时候一个满脸胡渣，衣着颓废的中年男人推门进来。他走路的时候，鞋子在地上拖着，发出令人不悦的声音。
　　“哦，又喝酒了，每天都是宿醉后来上班，到底能干嘛啊？”
　　“衬衫都没换，到底想怎样吗？真的是来上班的吗？”
　　“小点声，他可是有门路的人，你想得罪上头啊……”
　　“上头也是的，空降部队最可气了，还是这种人……”
　　员工们小声议论着，纤纤瞪他们一眼，迎上去扶住中年男人：“教练，晚上又喝酒啦？要注意身体啊。”
　　“你们翅膀都硬了，还管我做什么。”中年男人推开纤纤：“叫江波自己来跟我说！”
　　“教练！又怎么了？”
　　“叫江波来！他不是不相信我吗？不是要开除我吗？叫他自己来跟我说，不要派什么司机秘书的！我不吃这一套！”
　　“教练你在说什么呢？谁要开除你啊？江波不会这样的。我回头跟他说。”纤纤扶他坐下，轻拍着他的后背。
　　宋正音端了一杯热水过来，对教练说：“汪老师，您先喝杯水。”
　　“不要叫我汪老师，我早就不是汪老师了！”他一挥手，把水打泼在地上。
　　开水溅到宋正音身上，她大叫了一声。
　　她赶紧鞠躬道：“对不起，对不起，汪老师，是我不小心……”说着说着流下眼泪来。
　　员工们纷纷围上来。
　　“你没事吧。”
　　“真是的，有些人仗着有老板撑腰，就为所欲为！”
　　“正音，伤着没有……”
　　大家叽叽喳喳，纤纤皱皱眉头，往江波的办公室走去。

　　“江波！是你说要开除教练的吗？到底怎么回事？”纤纤怒气冲冲。
　　“你来的正好，我正要跟你说。上个星期我们新面市的软件，差点就出bug了。你知道错在哪吗？就是你亲爱的教练，负责的那一小块程序包！就那么一小块，我就给了他那么一点工作，他还要给我出纰漏！”
　　“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我亲爱的教练？他不是你的教练吗？程序包出错不是正常的吗？不是也检查出来了吗？”
　　江波：“董纤纤，这是上市前最后一次例行检查才发现的！我们差一点把无法运行的软件卖出去？你知道这有多严重吗？你知道为了fix这个bug，技术部的精英加了多长时间的班吗？连发布的时间都推迟了一天。如果我不辞退他，我怎么跟我手下的人交代？”
　　“之前的测试怎么没有发现呢？说到底还是整个团体运作不灵嘛！为什么要苛责一个人呢？”
　　江波：“每个技术员都对自己上传的程序包负有责任。为什么前后不一样，这正是我要问他的问题！”江波有些激动，又觉得不该这样对纤纤，缓和口气：“我明白你的感受，可是你也看到了，师母跟人跑了之后，教练根本就没个人样了。整天喝酒，大学的工作也被辞退了。我真是后悔收留他。我本来以为他有了新环境会振作一点，没想到还是整天喝酒，搞得好像全世界都欠他一样。”
　　纤纤：“江波，没有汪教练，可能就没有今天的你、我、谢楠，还有梁明晶。教练他现在处在人生的低谷，我们不应该拉他一把吗？你现在辞退他，要他一个人怎么生活？”
　　江波：“你为什么总是这么感情用事？我没有说他不是我的教练了，师徒之情当然重要。可是公司有公司的制度，做错了事要受到惩罚，这是最基本的。”
　　纤纤：“不会的。教练他对工作最认真了，这一点你也很清楚的，不是吗？他怎么会把有bug的程序包传上来呢？再仔细查一查吧，也许有人恶意篡改了呢？”
　　“我不想跟你争了。技术部的人事调动，我一个人决定就可以了，没必要向你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