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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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惑也不知自己何时得罪这位仙家，只见得狐青的头上燃起熊熊烈火，映得那头黑发在巷子里灿灿生辉。沈惑握着那团包子娃娃的手发紧，最终忍不住问道：“他那火是……怎么一回事？”
小肉包子抿了抿唇不置可否，最后扯了扯沈惑衣角示意他低下头来，等到这厢沈惑疑惑地低头之际，那厢肉团子便嘟嘴往人脸上狠狠吧唧了一声，只见得走在身侧的狐青脊背僵了僵，脑袋上华光四溢的烈火居然又猛上了几簇，他行色匆匆往前猛跨几步，似乎想将几人甩在脑后，沈惑依旧不解道：“你这是？”
肉包子想了想，拽住人衣袖磨蹭着爬到沈惑怀里小声道：“那叫五行火，人有三行，分别是头顶，左肩右肩，所以平日里凡间的孩童不是都念‘夜里客，莫回头’么？怕的就是夜间听见了什么骚动，这一回头熄灭了这些生火被妖魔侵体，而仙妖则有五行，指的是比人开了两慧，他这一团无名火怕是燃的怒气，也就是……也就是……凡间正室看见夫家爬墙生的妒火！对对！”
沈惑当即懵了半晌，瞥了两眼还在疾步走路的狐青，有些摸不着头脑，妒火，是妒忌自己比他有见识有才华有大量？不过……这仪表堂堂不就是他略胜一筹吗？虽然这年头姑娘家的确是喜胸有墨汁的，但是他若是刻苦上道，这些先贤的智慧他定然是要倾囊相授的，于是沈惑琢磨了半晌，当下对着前面的人大喊一声：“狐青！”
前面的人衬着背后灯火辉煌扭过头，头上的火也顿时熄灭，看那眉目居然是在笑，沈惑心道：难不成大仙就是大仙，还有隔腹听言的厉害处？果然是神仙啊，法力高强啊法力高强……
沈惑也眨了眨巴眼道：“你若是对圣贤书有兴趣，待我以后慢慢教与你吧！”
狐青愣了半晌，还以为对方是记起自己被遗忘了多时，这样一听顿时怒火中烧，迈开步子又往前跑去，沈惑与边上的小肉包子窃窃私语：“果然大仙就是大仙，看他方才进镇是人生地不熟，这疾步如飞，居然是这么快就明白了镇中巷弄构造方位，吾辈幸甚啊幸甚，能见此天颜真是三……”
“喂，死过来，告诉本……本大仙前面的路怎么走……”
沈惑很识相地将后面一番话吞咽至肚里，朝人皮笑肉不笑弯了弯唇，又眨了眨眼。
这天上天宫清冷，则凡间不同，天上日复一日不过是循环周转没甚个新意，而凡间却有三教九等，七七八八多出的心思情绪也会给这片地方添上几股热闹。不过今天倒是给沈惑几人凑了个准，正赶上花灯过会，放眼望去倒是佳人才子夜间私会，寡妇情郎背地私通，一时间真是妙不可言啊妙不可言。
“要是有个让你上天当神仙的机会，你是要还是不要？”
沈惑没料到狐青会主动搭话，想了一遭道：“能成仙逍遥自在自然就是好的。”
狐青脸色看似有些发青，讷讷出声哦了一句，就不再理会人，自顾自往石桥上走过去。
沈惑心里却不是个滋味，怕是对方有甚烦心事吧，难不成是见着自己倾心已久的心上人与人在此处私会？抑或是见着仇家分外眼红？
当下月色大好，沈惑牵着小肉包子，身后又跟着狐青，这一番看过去倒真像是一家三口回乡省情的，而那槐树外的老宅子隐没在白瓦黑墙内，本就不是很阔气的门面被那些高楼大宅一衬，委实就变得更加寒酸。
沈惑思念叔父心切，忙推门而入，见老者负手站在树下，倒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沈惑轻声道了句叔父，哪料到那老眼昏花的白须叔父居然一个重心不稳，扑通跪倒在地，沈惑顿时大惊失色，伸手想要将这老儿扶起来。哪里料到这老头儿神智清明地很，挥开了要搀起他的手，老头儿拈了拈胡子就将一方御诏托出，他道：“上君，你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小老儿冒犯，当了上君十几年的血缘叔父，却实在是一言难尽，而你此番凡劫历尽，却是回归云荒之际，今后若是能和小老儿成个点头之交，也算是千百年修来的福泽。”
沈惑被这一番话听得头晕，却也不知道该做何感想，只是呆愣在原地下意识往狐青那地方看去。
狐青却手拈着不知何处觅来的桃花扇，指尖在扇柄上打旋，神色不振地与他说了这样一道故事。
原是这天上的神仙也并不是按照地下的人臆测的那般不食人间烟火，小打小闹，谈个情说个爱也早便是见怪不怪的事例。
沈惑原本在天上也有个上君封号，虽然品阶也不高，但好歹也是根生根长的一代纯血上神，不过由于天上也玩哥俩好的勾当，所以沈惑交好的仙家不少，结仇的仙家亦不少，要说来这仙山天宫也玩拉帮结派这档子事就太荒唐了，不过那个时候，神仙都闲得慌，也就好这一口，平时吵吵口角抑或是小家子气地整一整，今天往你家神殿里放几只玄火兽，明日将你院子内深埋的佳酿偷去饮了，倒也都是无伤大雅的混帐事情，若是放到人间，这几处就是活脱脱的几家纨绔子弟争奇斗艳，反正谁叫这做神仙上万年都是闲得慌呢？
记得那日是个好天色，作为沈惑的前身——司净上君本想着去会一会新同僚，却不曾想那一介凡人是误食仙药飞升，实乃和嫦娥仙子一个派系的，只是司净上君与这帮人完全是水火不相容，于是连看向那凡人仙君的笑里都带了三分假。
没料到这凡人仙君居然见色起义，之前就是个断袖，一时间没忍住居然将狼爪伸向这素来有笑面虎之称的司净上君，胆子着实肥了几秤砣，可惜那司净上君也不是吃素的，当即就将人打个面目全非，本想着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却没料到司净上君以调戏仙君之事闹到了天君面前，这下事情就被一传十十传百的闹大发了，更有甚者还组织了一起《司凡相爱相杀之情起》的讨论会以及记录的文册，一时间这起风韵事迹被闹得沸沸扬扬，总体结论便是，现在的散仙，都太闲了。
当然，那只是官面上的记载，据说就是沈惑借了一被调戏后要死要活的靶子想自行下凡历劫体验一番俗世疾苦，天君老儿几万年都是无所事事，有这一番闹腾没有坏处，又能平息事件，自然是愿意得紧，当下就随其一同行至南天门，不顾他会不会事前反悔就一脚踹了下去，以至于现在往事如风，成了这种境况，真真是哀莫大于心死。至于为何受害人比被罚的还凄惨，居然要下界历劫，这便是组织上的领头人司命神君拈花一笑之镇组之秘，显然又是一大曼妙往事了。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就在狐青以及土地老儿这么唏嘘一叹之间，沈惑听得七七八八就又是云里雾里了，只听得最后明白是自己要下凡的，至于所谓何事，喝了孟婆汤，渡了轮回桥，根本就一无所知，看来这个困惑了众仙家在天上一十二时辰的秘密，终将只能成为秘密，甚是痛心，甚是痛心啊……
沈惑沉默了片刻道：“那之后我将如何？”
狐青眯着一双眼似笑非笑道：“自然是回那仙山远海去当你的逍遥神仙。”
“不回去可行？”
“不回去？难不成你要在凡间待一辈子？我可没见过哪几个神仙是心甘情愿在这地方厮混一辈子的。”
沈惑眨了眨眼道：“当真不成？”
那土地老儿膝行至沈惑面前，作揖遥遥一拜：“倒也不是不行，上君说了是历凡劫，这凡人的一世还未曾过去，自然是可以再缓上一缓。”
狐青当机立断道：“那便这样办了！”说完也无顾及身后人的诧异，拽起沈惑就一路冲杀出去，势如破竹，健步如飞险些吓着来往的行人。
之后狐青为什么会出现在沈惑的庭院中就十分好解释了，全然是为了接待同僚。他是这方管辖的地主，也算是个小官，那方圆几百里大大小小的事自然都是归的他管，现下出现了一上级领导，自然也是要多去沟通搭理，融洽好关系了，这一起算盘打的倒是妙极。
倒是别看狐青这一副纨绔子弟的风流相，管起事来在妖族里声望倒是很好，所有杂七杂八的事一贯都是亲历亲为，以至于基本没人敢顶撞或者是叨扰沈惑这家，特别是这地头蛇狐青还大大咧咧住进了沈惑的家中，美其名曰关照同僚，而那肉包子却也天天缠着他家上君，这争宠地险些没和狐青打起来。
午后勉强将这两位主请出家宅，一个去处理公事，一个去街上游荡，这才换得沈惑的三刻闲暇。没多时就下起了一场小雨，屋外的巷子由于天色变得阴沉，地面上水光泥泞，却听得有鞋履踏水的声音踱来，却在遮遮掩掩的雨声里听得不甚清明，天倒是有些凉了。
他刚关上门却听得一声‘叮——’响，酒香顺着门缝飘入，滋味清甜，却也是好东西，沈惑对酒倒是颇有一番造诣。
只听得门外踏入一红衣黑靴的俊俏男人，他微垂着头踮脚踏进来，动作可谓十分之风骚，却也见得他一抬头看沈惑就堆上一脸笑道：“呀，上君，好久不见。”
沈惑皱眉道：“你是？”
只见得男人愣了一愣，哈哈两声干笑：“原来你已不记得我了？阿弥，阿弥可识的？”
“确，确是故人？”
阿弥眨了眨眼凑近沈惑盯着，最后笑道：“自然自然，上君不记得我，我可是记得你。”
还未曾回答就听得有人道：“记得你个大头鬼，好个沈惑，居然背着本大仙找男人！”
沈惑又将一双眉拧地紧紧的，这找男人的说法是从何而来，如何是我找他？分明就是他找了我，顺便，这狐狸大仙当真是不给面子，众人之前又驳了自己的面子，当真是夜叉啊夜叉啊……
“我没有……”
“装甚小媳妇模样，本大仙可是看得清清白白！”
沈惑听到这怨妇一般的言语，顿时就没了声响。
狐青走过来将沈惑扯在身后，像是母鸡护犊子一般罩着：“你诓的了他，可诓不了我，分明是面鬼，身上血腥味骚地厉害，装什么仙家同僚，还看上这唐僧肉了？这可是我家男人，等等，不对，这可是我家的人，你这混小子别想来分一杯羹啊！”
狐青说完才觉得不对劲，怎么听着像是自己要吃了沈惑？但是这词不达意好歹也是把中心思想给发表了吧？那便是好了，嗯！于是他信誓旦旦又觉得没啥大事，盯着男人像是要戳出几个洞来，戳戳戳，戳瞎你一双看我家人的狗眼。
狐狸大仙有三好，身软护短姿态妙。
这项还未曾表扬狐青的仗义，那厢面鬼便涩然一笑道：“狐青上仙果然是名不虚传，得了，我们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此番是要来告诉你一件事，三日后阴司缉拿逃魂，必定是闹得人仰马翻，届时鬼门大开，百鬼夜行，你们可是要小心了，若是护不了这上君，可得分我一杯羹啊，给那些游魂雨露均沾可真是可惜呢！”
狐青还未来得及反应，那面鬼就凭空变换出一把锦瑟竹伞，扭着身段朝巷外袅娜踱去。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