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红尘之歌》明月晓轩

5、约会

　　和新领土总督府中那些晚上做梦都在凌迟自由联盟领导人的那些官员们想象完全不同，凌简之并不是什么三头六臂或者五大三粗的模样，更不是地球教主教们那种阴郁模样。相反，她年轻、妩媚、言谈优雅，是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美丽少女。
　　凌简之的容颜称不上倾国绝色，却也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她黑发褐眸，眉眼纤长，看起来格外艳丽，甚至可以说是带着一点妖艳的美。
　　简之自小就是男孩子们追逐的对象，却又每每因为她惊人的尖锐而败下阵来，二十二年来也没对什么人动过心，因此总是被兄长行简取笑。
　　元月三日，凌简之起了个早，着意打扮一番，她本就美艳惊人，平日衣装只求合身朴素，甚少刻意装扮；此时淡扫蛾眉，选了件白色大衣，配深紫连身中裙，选了一枚行简当年送她的玫红宝石佩在领上。等走到楼下，看到已经停了一辆米色地上车，门边德雷尼茨子爵正向她招手。
　　德雷尼茨周边照例停了两辆军车，本来他一个无关轻重的史官，总督府正忙得快要疯了，又缺人手的时候哪里有心情每天派人保护他。之所以如此，既不是因为他和总督梅克林格交情深厚，也不是行政官特别尊敬他。而是因为某一次皇帝莱茵哈特和首席行政官布克德尔夫通过超光速联络的时候，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兴致，顺口问了一句类似于“德雷尼茨卿近来怎么样”，还让人把他叫来吩咐了几句。莱茵哈特或许是刚刚和人下完立体西洋棋所以想起经常陪他下棋的年轻子爵，但在布克德尔夫看来等于圣旨要他保护这位子爵的意思。
　　在超光速通讯的屏幕上看到自己的主君，德雷尼茨简直想要冲过去，扑在屏幕前表明自己的忠诚；一面恭恭敬敬的回答主君的提问，一边内心里大喊“我的陛下啊，您看到了没有，我在叛乱当中体现了对您的忠贞，请把我调回奥丁吧，不要让我错过那么多纪录历史的机会啊——”

　　德雷尼茨是一个有品味的人，毕竟名门子弟，挑选的饭店不算豪华，却自有雅致情调。凌简之风度优雅的和他从美术、音乐一直谈到历史，总能够在最恰当的时候加上一两句话，让子爵对其刮目相看，恨不得引为知己。
　　凌简之向来爱好广泛，文学艺术都有涉猎，最主要的是，她得到母亲的遗传，自小有着极其良好的鉴赏力，此刻娓娓道来，正是恰到好处。到了九点左右，子爵正准备结账，只觉得一个瞬间餐厅中的空气象是凝固了一般，一抬眼脸色瞬间变了，叫了一声“卧倒！”
　　语言伴随着行动，猫着身子一把将显然还没反应过来的女伴拉下椅子，伴随着外面惊叫声响起，子爵更是用自己的身体保护着瞪大眼睛愕然状的凌简之。
　　慌乱已经过去，德雷尼茨站起身，很绅士的将女伴拉起来，观察一下——很好，简之显然明白了原因，自己不至于接收一个巴掌。透过盆栽植物的叶片望过去，可以看到一个中年男子浑身是血的倒在地上，德雷尼茨进来的时候注意过这个人，他记得多次在国内保障局办公室门口看到。
　　看来又是自由联盟的叛徒清理行动——他这样想。
　　德雷尼茨的猜测一点不错，这正是新年行动的余兴。刚刚被打死的那个人曾是同盟人事局局长，同盟亡国后加入自由联盟，担任联盟人员招募方面的工作。可能是不满于堂堂一个局长屈居联盟下级官员，他在新帝国历二年11月2日投降了总督府。他的背叛对于自由联盟基层是一次惨痛打击，一百多人为此丧失了生命，还有两百多人被捕，更多的人背井离乡、隐姓埋名。
　　在这次清理行动里，他的名字排在前十位，只可惜情报机关一直到2号晚上才抓住他的行踪。
　　自担任自由联盟军事指挥官以来，凌简之向来以言出必行闻名，2日24：00钟声一响，硬是没有一个小组敢继续行动。因为他们都知道，一旦违背，不管成功与否，凌简之必然军法处置，绝不容情。
　　凌简之从2号下午起一直在指挥所，这次行动里她亲手处决三人，赢得上下一致尊重。等情报处信息传来，看到目标对象行动中居然有第二天自己和子爵约会的饭店，她当即下达处决此人的命令。
　　一方面，这个人给联盟带来太大损失，必须处决以儆效尤。另一方面，自己和子爵交往下去，必然要经过宪兵队和国内安全保障局的背景调查，让他们知道自己都“差点被自由联盟清洗叛徒时候打死”，可以增加不少信任分。
　　德雷尼茨一面拍西装上的灰，一边苦笑道：“看来我选了一个再糟糕不过的地方，让你受惊了。”
　　“没什么，换一个地方吧。”
　　“这个……”他认真想了想，低声道：“到我家里去如何……是这样的，说真的，我实在想不出当下海尼森境内哪个公众场合是安全的。”

　　当天晚上，女士告辞之后，冯.德雷尼茨子爵在笔记本上这样写着：
　　“任职海尼森已经整整半年，其间经历过战争、叛乱、抛弃，也差一点丢掉性命。可是，只有今天晚上，我才真正感受到‘恐惧’这两个字。连平民经营、来宾也以平民为主的地点都可以随时遭到袭击的话，这个城市就再没有安全的地方。我们占领了一个城市，将国旗插在海尼森纪念广场的正中央，只可惜，我们没有办法将这面国旗插到每一个人的心中。
　　“在种族、民族的概念已经消亡的今天，国家大概是一个人最后的精神归属，对于我们，要让这里的人民接受我们还需要漫长的时间。我担心的是，我们是不是有意志力等到这一天。”
　　新帝国历三年元月二日，凌简之正式走入文德林.冯.德雷尼茨子爵的生命，他这样描写简之：
　　“今天我和一个非常出色的女子共进晚餐，我不能说她如何绝色，毕竟，在见到格林华德大公妃之后，世间再没有第二个绝色。但是，她是非常有特色的女子，我想，我是被她深深吸引了。她有一种让人难以理解的神秘感，洋溢着活力，我能够在她眼中看到坚毅、认真，尤其是隐藏在艳丽微笑下的坚毅，我这一生只在少数几个人身上看到过，那些银河帝国的中流砥柱们……”
　　相对应，凌简之在回答瓦伦丁“约会愉快么？”的提问时，轻轻叹了口气：“比我希望的糟糕一点。”
　　瓦伦丁大笑起来：“一定非常沉闷吧？谁叫您挑了一个大贵族子弟当新年消遣呢？”
　　“您恰恰说错了呢，亲爱的瓦伦丁，我失望的正是这位子爵先生太聪明能干了，我一直期望看到一个天真、自大的贵族子弟。结果呢……博学得超过我的大学教授，敏锐的可以和那个每次我做坏事都能抓到的哥哥相比，一点不让我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