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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新 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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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浑噩噩中,又在马车里颠簸了一天。黄昏时到了驿馆,我简直怀疑这走路的两条腿到底还是不是我的。很没面子的被特沐尔和另一个丫鬟搀扶着回房间,呲牙咧嘴的坐下又觉得浑身酸痛。真搞不懂,不就是皇帝回宫,赶这么急干嘛?
“格格,奴婢刚才听人说,照这样儿还有五天就能到京城了。”特沐尔说着眼睛都发亮了。这个小妮子,到底是没见过世面啊,不就是故宫么,我都去过好多遍了。
“故宫,建成于明永乐十八年,占地72万平方米,建筑面积16万平方米,有宫殿建筑9000多间,是中国乃至世界现存最大、最完整的古代宫殿建筑群。以乾清门广场为界,分前朝、后寝两大部分:前朝以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为中心,左右辅以文华殿、武英殿,是皇帝举行重大典礼的场所;后寝以乾清宫、坤宁宫、交泰宫为中心,左右辅以东西六宫,是皇帝和后妃们居住及皇帝处理日常政务的场所。明清两朝共有24代皇帝在此居住和行使国家最高统治权。”哼哼,好歹本小姐也是历史系的,这点儿常识还不早背的滚瓜烂熟了,有什么……吓!坏了,我怎么把想的给说出来了?!一抬头,果然特沐尔瞪的我眼儿都直了。
“格格,您说的是、是什、什么……”
“啊,我、我——”赶快看了看四周,呼!还好这屋里没别人。我连忙拉了她过来小声道:“这是阿玛在我来之前私下告诉我的,就是宫里的大概情况,总之是为了我以后好的。此事关系重大,你一个字也不许跟别人提起,听见了吗?否则……”我冲着抬抬眉、又摸了摸脖子,只见她脸色一变,忙点了头道:“奴婢知道轻重,尽请格格放心。”
天!以前也不觉得自己粗心来着,怎么离皇宫越近反倒越苯了呢。按了按胸口,手心儿湿湿热热的,还好反正特沐尔也听不太懂我说的。是不是我太小题大做?不知道,反正昨天从德妃那儿回来以后心就慌得厉害,老觉得背后长眼睛似的。还有她说起那个九公主和兔子的故事,我怎么想都觉得别扭。雅琪,恩,雅琪……这名字挺好听的,就是不知道人怎么样,既然是去陪她,只好默默祈祷老天让我们能合得来吧。不然,我以后的日子可就惨了。
唉……胸口闷闷的,睡不着。好奇怪,这种感觉跟以前在学校一样,每逢有很在意的事情要发生之前,我都会因为因莫名的兴奋而失眠。那种感觉只出现过两次。一次是我大一那年年末,竞选 学生会主席的前晚。虽然我清楚地知道对手有多强大,他的良好背景和获奖经历令人咂舌,可我却并不害怕,也许是因为太了解自己反倒无所顾忌,我一晚上都在背着演讲词,心潮澎湃。但是第二天,我还是输了。当那个蝉联两届学生会主席的人、我的学长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翩翩走来时,我却听到了让我觉得所有努力都值得的几句话。
“其实你并没有输。我只赢在资历,而你终会超越我。”他说完,笑着冲我伸出了右手,“你好,简副主席,我代表新一届学生会欢迎你的加入。”
尹瑞。那一刻开始我记住了他的名字。后来得知他偶尔还在隔壁班代明史课,我不知不觉地就开始往那儿跑……甚至还趁暑假特地组织大家去游览皇陵,就是为了能让他给我辅导论文。记得出发前他还主动来找过我,说等我回来以后有事情告诉我,结果害我出发前一晚上都没睡着,就像现在——
……不对不对,怎么想起以前的事了?!我使劲摇了摇头,床顶的纱幔也跟着轻晃了几下。也许,如果我回去他会……不对不对,怎么又想歪了,“学历史的女孩儿最呆了”他不是还这么说过吗?就算你有点儿喜欢人家又怎么样呢,简月心,你醒醒吧!是啊,我很清楚,这里是大清朝,我是即将要进宫陪伴公主的郡主格格,我只有十一岁,我叫博尔济吉特•心玥……唉,完全不同的时空,还以为自己早就已经习惯了呢。
算了,明天又是新开始。我的从前,真的要一去不复返了。
紫禁 城。
光是这三个字,就足以让人激动。这个最富神秘色彩的帝王宫殿,一直是我最向往研究的课题。万万不曾想到,我竟有幸能见它最真容颜。即使只是远远观望,也足以证明它比故宫更震撼。故宫,顾名思义只是“过去的宫殿”,可我眼前的紫禁城,是活的。这个处处充斥着王权气息、用血与金的色彩堆砌而成的华丽宫阙,正活生生的展示在我眼前。而此刻我也顾不上快散架的身体、忘记了所有关于它的可怕故事、也根本不听不管特沐尔的死拉硬拽,拼了命的向马车窗外探出头去,定定地看着排列整齐的皇家侍卫队,和他们每个人脸上满是恭敬和严肃的表情,还有头顶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令我很多很多年都无法忘怀的、那张写了汉字和满文的蓝底儿镶金牌匾——
午门。
不知道你有没有过类似这样的经历:当自己偶然到一个地方、或者做了某一件事、抑或是无心说了一句话的时候,竟然会有一丝惊讶于自己的熟悉。就仿佛这一切早就经历过般,像是一场梦。梦里梦外,都仿佛做过相同的事情。而现在的我竟然就有了这种感觉。跟我从前来旅游时完全不同的感觉,不是新鲜、不是神秘……而是——熟悉,还有一丝莫名的惆怅。不是我刻意想得太多,而是,这种感觉不由自主地浮现在了我的脑海里。任凭耳边回响着欢呼和号角声,身体随着马车的颠簸微微晃动,直到周围也不知何时变得安静起来,车子停停走走、走走停停地不知过了多久,我僵在车窗边儿抬帘子的手才被一个突兀的声音吓得缩了回来——
“奴才恭请格格下车。……奉皇上口谕,请格格先于此处安置,待过些时日再行宣见。”
特沐尔扶着我下了马车,只见前后红墙高砌,左右延伸无尽。眼前这个小太监正低了头,对面的一扇朱红大门里,石路两旁跪着几个太监宫女,再往前,一幢阁楼静静矗立。
凝翠阁。雕梁雀拱,碧瓦琉璃,青干参天,菊香正浓。“嗯,凝翠阁……”我一边儿喃喃着,眼睛里却不知怎的似有些恍惚。
“格格?”特沐尔扶着我的手突然用了点力。甩甩头看清了左右,我一抬手,道:“进去吧。”
晚上有人来问我,要不要去参加什么洗尘宴,刚想准备那人又来了一句“皇上说您若是不舒服可以不去”,哈,那倒好。于是我就不舒服了。想了想觉得也对,我进宫的身份本就不清不楚,去了少不了被人问起。从一个未受封的郡主格格一步跨进了宫里,任谁都会觉得奇怪。再加上和亲的事儿,即使现在没人提起,可毕竟还是有人知道的,说不定解释不好又要被人嚼一阵舌根儿……可不管怎样,至少我现在还好好的站在这儿不是吗,最起码可以少些烦恼了。
这个地方不错,幽雅舒适,最重要的是很简洁。诺大的屋子,木案、书架、屏风、卧榻,摆设件件精致而又不过分奢华。暖色的帷帐、素色的窗纱,铜炉袅袅,清香回逾,竟让我想起了在王府的家。算算日子,阿玛他们应该知道我已经到了吧。只是不知这以后,……是不是还可以再见?
屋里很静,那些太监公女晚膳后都被打发了出去,因为我一下子还不太适应被那么多陌生人注视。特沐尔说我脸色不好,硬是要亲自去熬参汤,倔不过便也由了她去,正好落个清静。时已深秋,夜凉如水。倚门而立,只见空旷的院落里宫灯点点,却怎么也遮不住满目萧瑟,任凭枝影斑驳、迎风呼啸。
可以想象今夜在某个宫殿里,觥筹交错,歌舞欢宴,康熙和后妃臣子们正庆祝着秋狩的胜果。明灯如昼,几位阿哥也在畅饮……不觉间又想起了他,一路回来也没找机会问问他的伤……罢了,反正已有太多的说不清。呵口气搓搓手,裹紧了披风坐在木栏儿上,看着月牙儿正挂树梢,星碎点点,倒也别有一番意境。
“红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现在知道古人为什么愿意对景吟诗了,其实那是因为——寂寞。
我们都寂寞。记不清在哪儿看的了,说人生其实就是一场旅行,家人、朋友只不过是路过的风景,尽管会很留恋,却始终无法停下脚步,因此只能看着他们一点点擦身而过,直到消失不见。也没人知道下一站是哪里,反正只要不到终点,就只能继续。然后继续地欣赏着风景,继续地擦身而过。直到最后一切都无法重来,因为我们手中的只是张单程票。于是我们等待,于是我们苍老,于是我们寂寞。
凉到浑身通透,却并不想起来。寒冷的空气,总是令人头脑清醒,我现在其实很想知道,究竟我还能不能出宫去?回科尔沁,怕也只能是想象罢了。皇宫,到底是不是那样地可怕,那样地冷酷无情?心底一阵寒意,抖抖脚方知已经冻到麻木了。我不想喝药,所以也不想生病,吸了吸鼻子正要回屋,突然门口传来说话声——
“奴婢参……”是特沐尔,不过听起来像是遇见了什么人,刚想过去看个清楚就见一人端了托盘儿进来,道:“格格,参汤熬好了,趁热喝了吧。”
拉了我的手回去,眼前的人儿脸都黑了。“格格,外边儿这么凉,您要是受了风可怎么办?奴婢可是答应了王爷和额大人要好好伺候您的……”我笑笑,接过碗儿来用汤匙拨了,一边儿吹着一边嗔她道:“好了好了,下次不会这样了,管家婆。”
“格格,”特沐尔竟然没在意,只是自顾自的说,“刚才奴婢在门口遇见了八阿哥。”
“嗯。”我低了头去,一勺一勺地喝着。
“他想必是来了一阵子了,却不知为何没有进来……八成是从宴席上来的吧,奴婢见他穿的很是单薄,嘴唇儿都白了,本想请他进来的,可他摆了摆手就走了。”
“哦。”喝的差不多了,身子也渐渐暖了起来。
“格格……”
“我累了,你也去休息吧。”
其实听她说起,还是有那么一点儿失望,本来还以为会是他。我离开草原来到深宫的第一个晚上,还想着来看我一眼的人竟是八阿哥。他不愿进来,是不想我知道么?眼前又浮现起了三年前那个略显青涩的白玉少年,牵骑而迎时充满好奇地盯着我看,嘴里叫着“四哥……”结果还红了脸的窘迫样子;三年后在围场行宫里,因为我的微微回应而痛饮的执著面容;在草场上握了我的手,微笑着安慰说“其实马球并不难”的俊朗神采,还有那晚他憔悴的样子和匆匆消失在帐外的孤单背影……这样的少年,让人心疼。他总是让我想起另一个人,他们都是那样的儒雅倜傥,笑得如沐朝阳。在他们身边,总感觉就像是迎风舒展的叶子那般安心和自然。而我的出现,是不是把这些也打碎了?
想着哥哥,想着洛娅,迷蒙中还有那一望无际的呼伦贝尔大草原,以及另一个世界里的爸爸妈妈和那些朋友们,直到眼睛再也支撑不住。
“都怪你,怎么不早点儿叫醒我!”顾不得一旁直撇嘴的特沐尔,我一下软轿就急忙向里面走去,“误了请安的时辰就不好了。”光顾低着头看路了,没注意前面突然有个人影冲了过来,还来不及躲,就硬生生撞了个满怀——
“哎哟……”俩人儿几乎是同时喊了起来。
定了神儿,瞧着眼前人儿,鹅蛋脸、弯月眉,此刻正厥了嘴瞪着一双杏核眼儿盯着我。看她一身的环佩,就知道肯定不是一般宫女。她眼里闪过几抹神色,却也说不清楚。不觉间我俩就这样相互打量着,坐在地上愣了神儿。
“看来本宫也不用带你去瞧了吧!”德妃的声音突然由远而来,我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连土也没拍就跪了道:“心玥给德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又看了看对面缓缓起身的人儿,顿了顿,道:“见过九格格,格格吉祥。”
“起了吧。”一个娇俏的声音传了来,只见雅琪正轻拽了德妃衣袖,歪了头调皮地笑道:“儿臣谢过额娘。”
“你这孩子,真是……”德妃宠溺地拢了女儿鬓角的碎发,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我,道:“罢了,本宫回去歇了,你好生陪着格格。”她说完转身欲走,却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雅琪道:“我交代你的事情可要记清楚了,莫要任性,嗯?”
雅琪恭恭敬敬地福了个身儿,道:“额娘教诲,女儿自当谨记。”
“恭送娘娘。”看那群人慢慢悠悠地走远了,我长长地呼了口气,直起腰来,只觉浑身发酸。雅琪看了我几眼,终于忍不住捂着嘴笑出声儿来。
“还不习惯公里的规矩吧,”她看着我不解的眼神儿,才止了笑,道:“不打紧的,慢慢儿就好了。”她上前来拉了我的手,我一愣。
“格格这是……”
“额娘不是让你陪着我么,我去哪儿你当然得跟着。”
“是,格格。”
“没人在的时候叫我雅琪就行,”她一边儿拉了我朝门外走,一边儿说着,“心玥,有人可是跟我提过你呢!”
“唔?”说我么?谁呀。
“走吧,”刚想问她,可转眼已被拉到轿旁,“去你那儿再说。”
“嗯,这里不错嘛……”雅琪来到我这儿,前前后后地看了有半柱香时间,就只重复着这一句话,害得我也只好一脸无奈的跟在她身后转悠。
看着特沐尔进了出、出了进地来回跑着换热茶,我终于忍不住小声问道:“敢问格格是否有事要说?”
只见雅琪满含深意地回头看了我一眼,说了句话让我差点儿晕倒:
“没事儿,我就是来看看你到底长什么样儿。”
……无语。我还能是什么样儿,不也是有眼睛鼻子嘴么,不要拿对ET说的话来说我行不。虽然这么想着,可也不敢表现出来,只得硬了头皮道:
“那格格也已经看见了,不知还有何吩咐?”
“你生气了?”她眉毛一挑,眯了杏眼看着我。
“心玥不敢。只是草原女儿皆豪爽,格格若有事直说便可。心玥初进宫门,如有冒犯之处还请格格见谅。”
雅琪看我的眼神儿闪烁了几下,忽然转向一旁道:
“巧云,你听见没有?我就说她不会是额娘派来监视我的人。”
啊?监视?什么跟什么呀,我还没说被别人监视呢……就见旁边儿一个丫鬟向我福了身儿,道:
“姑娘莫气,格格也是怕德妃娘娘又像以前一样派人来管着,所以才这样的。”
原来是这样。我记得德妃只说让我来陪雅琪来着,好像也没说还有别的什么吧。于是冲雅琪笑了笑,道:“我可不受命于任何人,我就是我。”
雅琪这才拉了我一块儿坐下,笑道:“我就知道,听他说起时我就觉得你肯定跟那些人不一样。”
他?谁啊。还没等问,巧云就俯身儿对她说了些什么。随后雅琪满是不情愿地站起来,拉了我道:“今儿个还有事儿,明天再聊吧。”
送着出去,刚要上轿她又回头说道:“明儿一早我让巧云来接你。”
“是,格格。”差点儿都忘了,我现在根本不认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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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错了T-T!发奋中……无论如何,要在过年前多写点!
给我黑眼圈的动力吧!阿门。。。。(又是坑。。某月灰头土脸中——可恶偶还没当后妈呢!!!坑:没留爪印就自动改脚印了,你这都不知道。。。某月:。。。大大表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