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有蔓草》茕茕墨鸢

33、第三十二章 林野离开

　　多么懦弱的灵魂，多么懦弱的自己。

　　蔓草在心里唾弃着这样的自己，但她却依旧鼓不起犹如热血漫画主角那样的勇气。

　　她看着眼前黑压压一片的玩家围着那些哆嗦着的NPC，毫无礼貌可言地拷问，偶尔再来点暴力。

　　她不知道这些玩家在现实中都是何许人也，或许是衣冠楚楚的OL，或许是乖巧听话的学生，或许……但，至少在游戏里，在现在的她眼前，是一群恶魔。

　　而她，却是纵容这些恶魔的，比恶魔还要可怕的围观群众。

　　她能够理解到虚幻世界来各自寻找着什么的心情，也理解这种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快感，但她却无法接受这种，将践踏他人视为理所当然。

　　是在游戏中无法抑制自己的欲望呢？还是……已经纵容那种欲望到无边无际的地方去了？

　　可是，她又有什么资格去评价这种事呢？她不过是个面对自己的欲望都不愿意诚实的人。

　　她只能在心里期望，这些玩家能够赶紧心生厌烦，离开此地。

　　明明不是只有林野一个人，却把所有的不满发泄在他一个人身上。

　　蔓草默默地点开杀手联盟的面板，抱着“无事可做便没事嘲笑一下你们”的消极态度，浪费了一些时间精力来研究上面接受任务的各路“杀手”资料。

　　他们所在的家族，无一例外在家族排行榜上名列前茅，族长和长老在拍卖行上各种占有一席之地，个人排行榜上的排行也各种可观……还真是厉害呢！

　　林野的杀手排行都从十几名掉到二十多名去了，还是没见到排在他前面和后面的杀手死得有他难看。

　　如果有一天，林野进了一个，比这些家族都要厉害的家族……又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呢？

　　这告诉了我们一个十分现实的道理：大树底下好乘凉！出来混的，没有靠山和后台会死得各种难看！

　　而此时的林野独自躲在小图书室里，对外面的形势密切关注，翻开“查看附近玩家”来估算外面的战斗力。翻着列表的手指停了下来，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ID，而这个ID又很快的从列表中消失了。他猜想着，ID的主人大概只是到附近做任务偶然路过吧？

　　他抬起了头，看着天花板，听着外面嘈杂的挑衅声，想起了那人说过的话，或许自己，是该换个号玩了。

　　这些天，他被追杀的都没机会出任务，他在杀手排行上一掉再掉，很多陌生的ID取代了他曾经的地位，而他们……却没有一个人落得他这般田地。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

　　光圈在林野周身围绕，他保持着现在的姿势，带着无比惆怅的眼神，消失在了这个小图书室里。

　　他退出了游戏。

　　明明不久前还对着某人大放厥词，说即便是游戏也要负责……结果最后还是逃跑了。

　　距离那天，已经过去一周了，蔓草没有再在世界上看见那人被杀的消息。连BBS都开始热烈讨论他的去向，虽然平时玩家们都很开心地去追杀他，但他不在了，广大玩家是睡不好吃不香，因为没有了可以发泄压力的方向。经过一周，“林野”已经从全民公敌变成了全民宠物了。

　　“啊啊啊！不杀林野不幸福！”有玩家因无法发泄压力而气愤难当。

　　“他怎么可以抛弃我们独自跑路呢！多么没良心的混蛋啊！”有玩家因无法享受乐趣而梨花带雨。

　　“哇哈哈哈！我说过他撑不过这个月吧！愿赌服输！把说好的装备交易过来！”有玩家因打赌而赚了不少。

　　“终于没人跟我们做生意的抢屏幕了！呜呜呜……哈哈哈……呜呜呜……哈哈哈……”有玩家因生意变好而边笑边哭。

　　“……他终于受不了了吗！”某红短发战士在家族频道感叹道。

　　“真是难为他了，被疯狂追杀了这么久。”某黑长直骑士在家族频道感叹道。

　　“……”蔓草默默地关注着各个频道，大概了解了形势便关闭了通讯器。

　　那个人最后终于还是走上了和她同样的路吗？她这样想着，叹了口气。

　　不自觉又来到了小图书室附近，她是来做送信任务的，顺路找下安妮。当她看见那还心有余悸的老村长时，不由得想起了一周前的那一幕。按照游戏和现实的时间比例来算，差不多都过去半年了，老村长还哆哆嗦嗦地站在小角落里抹眼泪……

　　她不由得想给NPC们搬个辛苦奖，忍受那群熊孩子玩家这么久，又是给送经验装备的，又是给送免费微笑的，最后还要落得个被威胁欺凌的下场，真是辛苦你们了……

　　“村长，我是来送信的。”她扯出一个友好微笑，从包裹中拿出信件递了过去。

　　因为上了年纪有些驼背从而要仰望蔓草的老村长，躲在树后抱着树干偷偷瞄着蔓草，像是在看什么危险人物一样。

　　“村长……我不是坏人。”她有些尴尬地看着老村长眼泪汪汪可怜巴巴地瞄着她。

　　……那些玩家到底是给NPC留下了怎样恶劣的印象啊！她顿时感觉心中有一百万只神兽狂奔而过。

　　她将信件放到了地上，用一块小石头压着，并退到离信件有一定距离的地方。老村长这才从树后出来，靠近了那信件，拾起后阅览。这已经是老村长不知道第几次看这封信了，但按照系统设定每次都要激动地感慨一番，然后将回信郑重地交给玩家。但老村长将回信放到了地上，同样用一块小石头压着，就继续跑到树后面发抖了。

　　看来是对玩家有了很严重的心理阴影……蔓草最后还是抱着友好笑容拾起了回信，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老村长好像抖得更厉害了。

　　天空突然暗了下来，乌云密布，“轰隆”几声，天空出现几道雷电，淅淅沥沥降下了雨来。雨越下越大，使得蔓草不得不找地方避雨，虽然游戏里的雨只是数据，但下意识里还是会怕被雨淋到。身边的气温骤降，哈一口气出来都有白雾。装备也因为淋到雨，而紧紧贴在身上，感觉很不舒服。

　　真不知道游戏逼真是好事还是坏事。

　　NPC们都冲回了屋子，把门关得严严实实。附近也尽是森林，蔓草考虑到这么逼真的游戏，说不定会连树木容易招雷劈这种事都计算进去，所以去哪躲雨都不合适。

　　她突然想到，有一个地方可以去。说到这里，这还真得好好感谢一下林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