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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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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因为密雷优的母亲过来参加世界青少年网球公开赛12岁以下组别的比赛开幕式,密雷优没办法再陪在佐世古身边。走时他看着神情默然的佐世古觉得不能将对方这样扔下不管。正犹豫时,球场对面有了吵嚷声,随后身边跑去看热闹的人纷纷说“又打架了又打架了”,密雷优开始没在意,回头看去佐世古哪里时竟见对方微眯起眼睛笑了。这笑只浮现出一瞬间——就是那一瞬间,也让密雷优全身冰凉;他觉得佐世古心里似乎希望做些暴力的事情——或许是为了发泄,或许是为了报复,或许是为了夺回。佐世古微笑着捏动手中的网球派,饶有兴趣的样子;这让密雷优不得不承认,佐世古骏是他到目前为止遇到的最残忍最狠心的球员。
对黒\田的处分在半小时后就出来了,黒\田取消资格,再不能参加高校比赛。这样的处分似乎算好的,至少学校没有记过处分。靠在门边角落上的泷田留宇衣很难受——黒\田明明就是因为维护自己才挨上这个过的,他觉得很对不起黒\田……又觉得有点感动——这样的感动立刻又成了更深的对不起;于是泷田快要疯掉了,心想为什么令人无奈的事要一桩接一桩地来?他觉得自己不配当队长,拒绝领奖已经是孩子的行为了,现在还阻止不了打架;让对方球员欺负自己的队友,还让队员遇到这样的处分。他很后悔没有去领奖,也后悔自己为什么没能再强硬些阻止下之前的斗殴。池田教练从办公室里出来了,泷田缓步上前深深地鞠躬道:“请教练允许我辞去队长这个位置。”
众人都没料到泷田会说这样的话,纷纷问为什么啊?
“我没能为队里做任何事,是个失职的队长。”
池田教练看了看留宇衣,扁嘴扣头思考了阵,随后说:“你认为你该给球队带来什么?你能带来什么?”
留宇衣知道教练是在叫自己不要乱加压力,他依旧埋头,沉声说:“我没能看管好队友,造成这样的事,是我的失职。”
“知道就好。”
泷田略为思索后,回答道:“是。”
黒\田的父母已经来了,狠狠地骂了儿子。黒\田的父母在门外说,这样的孩子只会惹事,初中时弄伤人家手臂,家里赔了很多钱;现在又打架,真不知道他是打球还是打人。泷田听着这样明显反对儿子打球的言论大刺刺地从为人父母的口中冲出,顿觉天昏地暗。
黒\田还没出办公室,抬头准备瞪向父母时视线就被眼前那道比自己矮小的背影挡住了。泷田留宇衣站在黒\田与黒\田夫妇之间,鞠躬后自我介绍道:“我是幕廉高中网球部队长泷田留宇衣,这次事件黒\田并没有做错,一切都是我的责任,请您千万不要责骂黒\田。”
说完又是一个鞠躬。
泷田留宇衣长得很文雅,是位清秀且稍带生涩的青年,泷田留宇衣讲起礼貌做起好孩子时也一贯招大人喜欢。黒\田的父母因为温文尔雅的队长真诚的道歉而愣住了,黒\田看着眼前的屏障鞠躬下去,自己和父母没有阻碍地又面对了彼此,是刹那的海阔天空;他突然觉得泷田队长是融化自己同父母间那道冰墙的契机,感动得酸了鼻子。
旁边的白田却还不服气,他认为球协对黒\田的处理不公平;白田很单纯地认为,既然对方错了,那为什么黒\田要受到处分?这时大家都不好说话,白田竟就开了口。白田委屈地对球协的叔叔阿姨们说,黒\田君是因为什么事而打架的,那些人都说了什么,而自己这边其实有多么忍让节制。
黒\田一把抓住白田说不要说了!!!
是的,白田将之前对方球员侮辱泷田的话都重复了一次,一字一句干净清楚地重播进了泷田的耳朵里。白田哭着说你不要我说你就不能比赛了!明年的一年你都不能比赛了呀!
“不准说就是不准说!!!”黒\田现在不敢看泷田队长的脸,那是他用生命敬重着的一个人,他怎么能因为自己伤害那个人!
听到白田吼叫内容的泷田也正好将之前的气愤重温了一次,也确实觉得难受觉得委屈觉得不公平——对啊,凭什么黒\田要禁赛?!明明就没有错!
他突然对球协的人鞠躬道:“对不起,虽然我只是一个学生,但我还是想说出我自己的想法。我认为……球协今天对黒\田的处理,不太妥当。”
这话出来后大家都在几秒中里没有反应,池田教练倒是偷偷在旁边憋起了笑。球协的人此时已了解到了一些事情,且黒\田本人的态度很好,泷田留宇衣又是“特殊”的人。球协其中一位负责人悄悄对另外一位同事说:“泷田留宇衣的母亲现在就在我们县。”
负责的人迟疑了,沉凝后对泷田说:“对不起,我们没有办法决定对黒\田君的处理,处理是上头决定的,他们现在人已经离开了。”
“那就去找上面那个人?!”延久突然吼道。
白田反应很快,马上响应了延久,带头朝门外冲去,身后队友们于是呼啦拉地全跟着出去了。泷田“哈?!”了好大一声,随后没了对策;球协其中一位负责人低声对他说:“青少年比赛会场。”
他慌忙朝球协的人行了礼,也开始朝外冲。所有人都卖了命地跑,大家彼此绑得很紧。
带头的白田说:“黒\田的通知一定要在今天修改!”
“找到老头子让他改!!!!”延久精力十足。
泷田在最后面问:“你们知道要找谁么?!!!”
白田和延久同时刹车,黒\田急忙回头对留宇衣说我认识我认识!!谢顶戴眼镜黒\西装!!!
留宇衣咬牙想这些都是什么特征!?现场上年级的人不都是谢顶戴眼镜么?!
“今天是世界级比赛的开幕!是人都会穿西装吧!!!!!!”白田惨叫道。
冲去会场时黒\田寻找了很久都没见到他所谓的“谢顶戴眼镜黒\西装”的人,而除了黒\田以外,其余的每个人都能轻松找出一堆具有这些特征的人。此时密雷优也正同母亲一起,在看台旁边接受采访,他一眼看见幕廉的人浩浩荡荡冲进会场……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密雷优急忙要叫母亲,母亲玛丽此时正接受记者采访,密雷优不好打断,着急地向她比手势。玛丽回了一个飞吻,转过了身去,开始同举办单位官员握手照相。
留宇衣此时也看到了台边那丛金发,他想日方主办单位总负责人一定会在贵宾旁边,看见了密雷优就等于看到了希望。他率先过去了,身后尾随着滚滚幕廉同好——密雷优看到了非常震撼的画面。
白田因为个子小,第一个挤去台边。他问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人:“请问日方负责人在哪里?”
对方被人群堆中突然钻出的白田吓了一跳,见他长得可爱,笑着问:“您找他有什么事么?局长他刚刚离开去机场接人了。”
姗姗来迟的幕廉众人发出了非常整齐地一声:“啊!?!!!”
密雷优看去台下的留宇衣,笑着同他打招呼。此时的泷田非常狼狈,满身是汗满脸通红,气喘吁吁地看去密雷优。他并不知道台上另一侧站着的女性就是自己母亲——留宇衣对母亲的样子不如何清楚,只记得是金发蓝眼睛,和大多数法国人长得一样。他喘着气对密雷优点点头,延久已经开始带头朝停车场跑了,他擦了把汗也拔腿跑起来。密雷优万没想到留宇衣就这么走了!一着急,脱口叫道:“路易!”
这一喊喊不回泷田却喊过来了玛丽,玛丽身子一震,开始朝这边看。此时的留宇衣正好从她所在的台前经过,风一般从她面前跑开了。
—— 一掠而过。
玛丽突然站不稳,一闪身子跌倒下来,冲上前来的密雷优及时将她扶稳。留宇衣眼角的余光看了过来,发觉自己似乎撞到人了,想要转身赔礼道歉;无奈身边人很多也很挤,眼前又有急事,他只好胡乱朝那边点头道歉,边点头边朝场外去了。
“密雷优,我不要紧,有些累了,我去旁边坐一会儿。”玛丽拍拍儿子肩膀。
玛丽知道这是老天给他的惩罚,她的亲生儿子从她身边跑过,竟连认都不认识她——这就是当年舍弃儿子的下场。留宇衣跑得太快了,她甚至来不及看清楚自己儿子的长相。刚离婚那阵,正嗣会在每月底寄来一张照片,玛丽还能大概知道自己的天使长成了什么模样;留宇衣逐渐长大之后不爱照照片了,正嗣的发照片频率也就越来越少,最后终于没了。玛丽对儿子的印象停留在12岁,那时的留宇衣刚因为乱视戴上眼镜,个头还很矮,手却有力地捏着大大的球拍;儿子胸口挂着奖牌——他是全日青少年赛的冠军。
那是她做为母亲的所有凭据。
玛丽努力回忆刚才那一刹那里儿子的样子——个头高出自己很多了,似乎和密雷优差不多高;宽宽的肩膀和浅褐色的头发……明明12岁时还是一头金发!
儿子长得像他爸爸?还是像自己?他如果知道自己是他的母亲,会觉得怎样?会怎么看自己?儿子喜欢什么?怎么做才会让他高兴?他每天早上怎么去上学?平时穿什么衣服?他有朋友么?面对朋友时他是怎么笑的?他曾经因为没有妈妈难过么?
他认不认为自己有妈妈?
玛丽捂着嘴哭了,她的儿子根本不觉得自己有个妈妈——自己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