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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邪媚罂粟尽折磨 ...

  •   日子平淡如水。蓝诺还是照常来陪着我,可我们的交谈却变少了。他有时伫立于轩窗旁,静静地望着园中绚烂多姿的白梅,有时坐在案几旁,捧着茶盏出神。那双湛蓝,若海洋,纤尘不染若碧空般的眼眸,淡去了往昔若积雪,若寒冰般的冷意,总是氛氲着一层淡淡的晦暗。它们,曾经一望便能见底,可而今,却总缭绕着几多薄雾和淡烟。说不尽的忧愁,若迢迢春水,不断涌出。
      心中有几分猜测,却不敢也不愿意去深究。只有视而不见,熟视无睹。不过,这却略微缓解了夜浮生为我带来的伤痛。至少,蓝诺在我身旁时,我已经不会再象之前那样,满心、满脑都充斥着那痛苦的场景。偶尔,我也能忘却它们,恬静无波地注视着蓝诺。细细地看着他的眉,他的眼,他面上的伤痕和他眸中的心绪。
      虽然,我的心已经逐渐接受了夜浮生休我的事实,也不再如往昔般痛不欲生,然而我却染上了失眠症。漫漫长夜,我只能独倚床头,瞪着双眼,望着无尽的黑暗。不是没有想过点灯,只是因为怕那样会引起蓝诺注意,让他再为我担心。
      在一室若泼墨般的漆黑中,纷杂的思绪便不受控地如潮水般汹涌进我的脑海。此刻,我便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让我迷醉,让我心灵平静的冷香。这一刻,自己仿佛一个吸毒之人,明知那是毒药,可内心却难抑那强烈的渴求。当然,随之一起涌起的还有无穷的恐惧。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好几次差些冲出房间,去找蓝诺。无奈之下,我只好疯也似地抓扯着自己的头发,捶打着自己的胸,用力地拧着自己的肌肤。因为□□的剧烈痛楚,可以让我忘记一切。
      我夜夜虐着自己。当天刚朦朦亮,我便又会赶紧起身,将自己的头发梳理齐整,衣装整理妥当,竭力遮掩着夜半的一切。
      因为长久的失眠,蓝诺虽然竭心尽力地照拂我的起居饮食,可我的身体状况还是每况愈下。蓝诺虽然什么也没有说,但是他眼中的忧愁和疼惜越发浓烈,若说以往似薄雾轻烟,如今便已似隆冬弥漫的浓雾。

      时光飞逝。这日已是大年三十了。
      又一夜无眠的我,起身披了件夹衣,扶着粉壁,挪至轩窗前。因为今日是年终的最后一天,蓝诺有诸多秋煞门的事情要处理,一时不会来我这里,故而也不急于梳洗。
      推开棱花窗,股股寒风夹着馥郁的芳香,涌进了屋。那气息清逸、淡雅却沁人心脾。放眼展望,一片雪海。那空灵、纯净的白,却没有为我带来一丝喜悦,反而让我感到一种凄怆、哀伤的苍白之感。深叹一息后,我不由探手准备阖上窗棂。就在这时,余光却瞥到那梅林一隅,似有一抹白色的身影。可定睛一瞧,却又了然无物。难道是自己眼花了?又探望一刻,确信园中并无他人,才慢慢关上了窗。
      今日午时,父皇将在宫中举行盛宴。届时,文武百官,王侯公卿,命妇淑媛,都将入宫,同贺新年来临。素来不喜繁华热闹的我,对此本就没有兴趣,加之近来心情颇遭,若非因为当初答应了父皇,我今日是绝计不会去的。可如今……想着,不由长叹一息。稍适,缓步行至梳妆镜前。

      天已大亮。朝阳初升,若红玉盘般悬在天际。几缕明亮的金红色光芒从窗棂缝泄进了房间。雪白的墙壁,洁净的青砖,因此有了几点明亮,不再似先前般晦暗。
      拿起镜奁旁的象牙梳,正要细细梳理自己那有些蓬乱的发丝,余光却瞟到了镜中那枯瘦似鬼般的面孔,心不由一惊。停手,揽镜自照,几乎都不认识自己了。双眼深陷,眼框黑黑的,苍白似纸般的脸庞只有巴掌那么大,下骸儿尖的,似乎能捅破纸笺般。
      我一边凝望着镜中的自己,一面慢慢梳着头发。不经意间,原本披在身上的夹衣轻轻滑落。波波寒意,袭上了身。我搁下梳子,俯下身,准备拾起落在身后青砖上的衣袄。
      孰料,就在这时,门却“吱呀”一声突然被推开了。
      因为近来我身体不好,行路有些困难,所以每夜蓝诺离开时,房门都只是从外掩上,房内并未茬住。但,往日从未有人敢不吭一声而闯入。今日,不知是谁?难道方才那身影……
      想着,心一惊,有些惶然、无措地回眸,望向房门。
      蓝诺一身白衣,静静地站在雕花门扇旁。衣袂如云,飘飘欲仙。那双氛氲着浓郁忧愁,漾着几许黯然的蓝眸,怔怔地望着我。转瞬,他波光一转,眼眸停在了我微敞的领间。
      我的脸“腾”地一下若发烧般滚烫。慌忙用手紧了紧领口,以遮住身上的青紫。旋即,再探下腰,拾起地上的夹衣,背转身,将其穿上。
      我一边系着腰结,一边不自然地问道,“哥,怎么还没走?”
      然而,回应我的只有如烟的静默。
      张口欲打破这有些异样的沉静,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思虑多时无果,只好垂眸,开始默默地梳理自己的长发。
      “唰”,“唰”,一下一下微若蚊呐的声音,成为了屋内唯一的旋律。
      我虽然背着蓝诺,却能清楚地感觉到他探询的目光,如背芒刺。面上极力恬静无波,心下却有些忐忑。我怕他问起伤痕,怕他知道我夜半的煎熬和疯狂,更怕他知晓我内心的秘密。
      “告诉我,你身上的伤痕,是怎么回事?”蓝诺那清冷若山溪般的声音,于我却无异于闷雷般,我的心不禁剧震。握着象牙梳,正在有些杂乱的发丝上,慢慢移动着的手,蓦地停住。
      默想多时,也无法找到一个适宜的藉口进行遮掩。犹豫一刻,觉得唯有沉默才是最好的回答。想着,又开始轻一下,重一下地刮起我的头发来。
      忽然,身后一阵急风袭来,那随之而至的点点寒意让我禁不住颤抖。尚未待我顿悟,蓝诺已经奔至我的身前。
      “小昔,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满心的疼惜从蓝诺晶蓝的眸子,从他微拧的眉间,从他的话音间,毫无遮掩地泄了出来。
      我轻轻阖上眼帘。不经意间,一滴热泪,从我将闭的眼角溜了出去。它顺着面颊滑落,从我瘦削的下骸儿滴下,润湿了我的黑发。浸了泪水的发丝念在一块,成了一绺。干枯的发丝因为有了水的滋润,竟泛起了点点光泽,它们和周围大把似茅草般的头发相比,极润泽黑亮。
      蓝诺弯下腰,轻轻将我揽入怀中。
      这时,那让我沉迷,那在多少个寒夜让我疯狂渴慕的香气又盈入了我的鼻。我的心不由剧颤。抱住他,让自己一达所愿,让自己就此沉迷,还是推开他,继续独自忍受那无休止的长夜?脑中似乎有两个人般,他们各执己见,激烈地争论着。双方相持不下,终无结果。
      “小昔,你这样,对得起娘吗?”蓝诺低言劝慰我的话,悠悠传入耳畔。他似乎还以为我是因为夜浮生之事而如此而为。
      是啊!我这样对得起娘吗?想着,不由颤栗不已。方才纷乱的头脑顿时有了几丝清明。不,不能这样!他是我哥哥,是我亲哥哥!
      想着,我拼尽全力,猛地推开他,歇斯底里地大喊道,“走!你走!我不要见到你!不要!”说至最后,所有的精、气、神似都耗尽了般,再无力说出一个字。
      蓝诺向后趔趄几步,站定之后,错愕不已地望着我。犹豫片时,他还是缓缓走回我的身旁,柔声问道,“小昔,怎么了?”
      他低柔的声音,又一次唤醒了我心底的恐惧和贪慕。我缓缓抬起眼眸,怔怔地望着这个视我如珍至宝的好哥哥。凝望间,心中的邪恶之火,熊熊燃烧起来。我慢慢放下了双手,似一个瘾君子般,明知那是条不归路,心中万分惧怕,却又完全无法控制自己,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摘取那邪媚的罂粟花。
      就在我的手将要触及蓝诺的衣袖时,门外响起的紧促脚步声惊扰了我。它将方才有些痴迷的我拉回了现实。我一怔,忙背过身,脸不由似发烧般滚烫。在羞愧、自唾中,收拾着自己忙乱、纷杂的心绪。
      转眼,一个青衣侍卫,出现在了房门处。他施礼后,冲蓝诺比划一阵。
      蓝诺边看着他的手势,边微微颔首,“知道了!你先去准备吧!”
      青衣侍卫便躬身行礼后,便悄然退去。
      这时蓝诺回身对我说道,“小昔,时辰快到了!我让人为你梳洗吧!”
      时辰?怔愣一晌,方醒悟他的意思,缓缓点了点头。
      蓝诺并未立刻出门,他只是静立当地,用那双美丽的蓝眸默默地凝望着我。好半晌,才慢慢说道,“小昔,一切都会过去的!”说罢,又瞅了瞅我,方转身徐步踱向房门。
      一切都会过去的?或许吧!时光是最无情的,不少东西都会随着岁月沧桑变化,而湮没在时间的长河中,只是不知我心底的欲念和伤痛,是否也会如斯般?
      望着蓝诺渐渐远去的背影,想着自己方才的举止,不由惶惑不安,恐惧万分。不!我不能任由一切如此发展下去!虽然,在我的心中,哥哥这个名词,还远没有真正意义上那么深刻,它对我而言,还有些许陌生。但是,这不能改变我和蓝诺是同父同母兄妹这一事实。

      不一会,两个侍女捧着一顶富贵奢华、嵌着银、玉和玛瑙的点翠嵌珠翠鸟步摇冠和一套华丽的粉紫色织有银线的修身长裙,进入了房间。
      本不喜华丽的我,一见便欲拒绝,可转念一想,今日这朝臣公卿、命妇淑媛云集的盛宴,参与之人,必都穿着隆重的正装,倘若我一身素服,不仅无礼,且有可能会被多事小人视为公然藐视父皇。再者,我今日出席,不仅代表着我,更是代表着我那苦命的娘。就算为了她,既便一幅千斤重的盔甲,我今日也必得穿戴上身。
      深叹一息后,缓缓吩咐道,“开始吧!”
      两个侍女忙屈膝行礼后,徐徐步至梳妆台旁,将衣饰放下后,开始为我梳妆。
      我若木偶般任由她俩摆布,眼眸却瞟向那步摇冠。
      这步摇冠做工精致、光彩灿烂。其上有一只形体娇翘的翠鸟。其身是用真正的翠鸟羽毛制成,呈侧翔式。其眼、嘴选用上等的红色宝石和雪白的米珠镶嵌,两面嵌红珊瑚珠。而它尖巧的小嘴上竟衔著两串十多厘米长的小珍珠,坠角是一颗颗翠玉做成的小葫芦。
      蓝诺为何准备这只精美华丽的步摇冠,我不得而知,只是它的华美,让我嗅到了浮华红尘后的空寂和沧桑。
      在两个侍女的帮助下,一个时辰后,我终于梳妆完毕。因为我身体状况不好,脸色苍白泛青,她们特意为我上了一个浓妆,还在面颊上晕了一点胭脂。若说之前的我,似从坟墓中爬出的青面冤鬼,那么此刻的我则有了几分娇姿和艳丽。云髻嵯峨,明眸皓齿,红唇一点。

      半个时辰后,我和蓝诺坐上了马车。不过,今日出行,我特意带上了刘宾。蓝诺虽然有些疑惑,但终究没有深问。
      暖日高照,碧空澄净,且时近午时,可我非但没有感到一点暖意,甚而还有些寒栗。车马疾驰,轩窗的帘幕高高扬起,股股清风夹着丝丝缕缕的寒意涌入马车,让我一阵阵冷颤不已。
      “小昔,还好吗?”靠坐在对面的蓝诺一面关上车壁的轩窗,一面关切地望着我。
      “我没事。”淡淡的话语,暗含着几许刻意的疏远。
      蓝诺一怔,旋即,一抹阴郁之色划过他的眉眼。
      我撇过头,微阖上眼帘,装作假寐。
      马蹄清脆的“得得得”声,似鼓点般,紧致有序地在耳畔缭绕。夹杂其中的还有车轮的“骨碌碌”向前转动的声音。一丝郁闷的气息在车内悄悄弥漫,……

      之后,我们再也没有聊过一句话,只是各自闭目思虑着自己的心事。一袋烟的功夫后,车子终于停了下来。车外人马喧嚣的声音,传入马车,在耳畔“嗡嗡”作响。
      在侍女的搀扶下,踏凳步下马车后,方觉四周竟云集着好多车马。近处,有百余辆形式各样,颜色各异,规格不等的马车。稍远处,还有百十来匹骏马。虽然飞盖云集,不过,令人惊异的是,方才的嘈杂声,此刻竟然一下烟消云散。诺大的广场,变得鸦雀无声。
      心下甚是狐疑,不由放眼张望。只见众多身着紫谰国传统节日服饰的男男女女,或三三两两,或四五成群,聚在向巍峨耸立,金壁辉煌的皇宫大门前,交头接耳。其中,不少人,悄然回头,用或厌恶,或恐惧,或冷漠的眼神看着我。
      斯时,我顿时明白了一切。心下除了觉得这些人愚不可及之外,唯有苦笑。若非父皇和蓝诺,今日我根本不会来此。这个公主,我不希罕。而我想要的,却又…… 想着,思绪又开始飞向了久远的从前。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似雨点,响亮似战鼓的马蹄声,远远破空而来。它划破云霄,震慑了所有人。
      我敛了思绪,淡淡地循声望去。
      两张熟悉的面孔,顿时映入眼帘,一个怒意毫无遮掩,一个莫测高深。其后,还跟着两辆马车,前面一辆垂着细密珠帘和流苏的奢华锦缎马车。那绚丽的色彩,张扬的样式,让人一望便知马车主人飞扬的个性。后面一辆,考究中透着几许朴实,让人觉得有几分平易近人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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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偶有话说,请看旁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邪媚罂粟尽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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