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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命犯孤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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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轻得像云朵,迷迷糊糊。王宝钏耳边传来丫环小莲的声音:“小姐,小姐?”
这声音就是喜讯,是告诉她又重新再活了一回。
心如浪击,王宝钏睁了眼,全身热血奔涌。
十八年前的这天,曾经已是薛平贵接了绣球的第二日,正该前来娶亲。为了他才哭这一场,哭醒了之后的三击掌,王宝钏不顾孝义跟父亲王允激辩断绝关系,随薛平贵回寒窑成亲,没多久,薛平贵降服红鬃烈马,得陛下恩旨,封作开路先锋,对战西凉。
随后他一路平步青云,扶摇直上,当了西凉驸马,后来还成了那里的王。最终,甚至更莫名其妙地认祖归宗,做了大唐皇帝,后世称为懿宗。
而她却苦苦地在寒窑等他一辈子。最后,惨惨地死。
这就是她曾经的报应,而今,该轮到他了。
王宝钏想着,念着,指尖紧紧掐进肉里,面罩寒霜,生人勿近。
小莲见状吓坏了:“小姐,老爷夫人很担心,您……”
“没事,先扶我起来。”宝钏有点兴奋,下床穿鞋。
小莲为她整理妆容。梳妆镜照着回来的青春。看它,只一眼,宝钏就有了泪。
她的手不是“鸡爪”,它是质地上佳的脂玉,滑嫩,白皙。她的脸不是枯树皮,它是一轮明亮的皎月,柔美,端庄。柳眉轻扫,黑白分明的眼,清澈如泉。柔软的睫毛似蝶翼般轻轻眨动,秀小的樱唇,挺立的翘鼻,身上传来的阵阵幽香,都在告诉她,一切已是十八年前。
不是做梦,也不是妄想,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压住所有心事,王宝钏深深呼吸,闭眼由小莲打理。很快会有人来,必须先准备好。
正想着就传来声音,步子很急。
--蓝色裙边急如风火地闪过门边白玉屏风,头饰碰撞有声,是王银钏到了。
相府三千金,二姐银钏最是轻浮焦躁,一有风吹草动,她便会大呼小叫,火上浇油。
宝钏轻咳一声,定定神。
曾经受她激将才会走错路,这一次,等着看吧。
银钏掏出帕儿来,还没靠近就假惺惺地哭上了:“我苦命的三妹呀,你怎么办呢。薛平贵带人打进来了!”
绣球招亲,薛平贵虽然得了头筹,可是没有相爷王允的认可,家丁怎么会放他进门?一言不合,难免动手。
这会儿,前院已经天翻地覆了。
宝钏心里有数,哭一声“平贵”,便道:“他怎么了,快带我去看看!”
--这场戏,非得好好演不可。
阻拦的下人东倒西歪,薛平贵已经闯进来,像头野熊。
厅上的王允也被吓住了,脖儿一缩靠紧椅背:“你,你想干什么?来,来人……”
说不得了。薛平贵身旁的少年郎,轻佻又霸道地一拨剑尖抵住他咽喉:“叫什么叫,闭嘴!”
“住手!”王宝钏来得快,一袖拂过便已推开。
太快了,如风逐影,少年半边面颊烧红,薛平贵忙着去扶:“代兄弟!”
代兄弟,是代战吧。王宝钏定睛看:果然,虽是男装仍是掩不住粉面桃花,眼中盈盈含泪,委屈样儿,真是教人心疼呢。
“你!”宝钏生性柔弱,代战早就见过,决不敢相信是被她打了。
活该。宝钏斜睨一眼,理所当然。
借着帮忙的借口来帮倒忙的家伙,就该这样对付。
上回的长安之行,代战认识和喜欢了薛平贵,这回再来错过了绣楼招亲,她很后悔,便仗着女扮男装便也来瞧瞧热闹。
这世上,岂会有岳丈喜欢打上门的女婿。代战心中暗喜。
薛平贵的心,不在她身上,一见宝钏,才是低声下气柔声细语:“宝钏,我不是故意的,实在是他们不让我见你,我一时气不过,就……”
多无辜,多可怜。说什么不敢高攀,说什么真心相爱,自强自力。哄得宝钏不惜断绝亲情也要和他在一起,结果又如何?
不过是铺路石而已。
既然岁月重来,谁还会上当?
王宝钏心念着,坚定地望过去,她的眼便是一颗钉,直扎入他的心脏。只恨他,面上却淡淡地:“罢了,你走吧,竟然带人打上门来,惊吓我家人!”
薛平贵心头立刻见了血,自愧得惶恐。他已是咬中饵儿的鱼,在钩上挣扎摇晃,也不会舍得松口。不知所措地回:“对不起,代兄弟他不是故意的,一切罪责,我来担当。”
--他想抹抹宝钏面上的泪,可是又不敢,患得患失的。
“我是来帮你的哎,我又没做错。”代战见他如此在乎,气得推一把飞跑出院子。
滚蛋吧。王宝钏偷瞟着,借机喝道:“够了,薛平贵,你就是这样带领外人来欺负我的吗,你是要娶我,还是要羞辱我?你也走,我不想见你!”
正好,闹这一场时候不早,大姐夫苏龙总算赶来了,带人将薛平贵“请”走。
可薛平贵去到院儿里还频频回首,直叫着:“宝钏等我,我一定会回来的,宝钏,你别生气!我一定想办法娶你,我一定配得上你,我们不会分开!”
殷殷呼唤,只不过是自打耳光而已。
越不在乎他,他倒越发犯|贱,王宝钏脚下更快了,才回闺房便说累了要睡。
等到房中下人退尽,她挥挥袖子,一道白光闪过,床上已没了人。
被赶出来的薛平贵惴惴不安,几步便赶上代战,怨道:“代兄弟,代兄弟!”
代战捂着耳朵摇头:“我不听,我不听!”
“哎呀,你怎么这么小气。”薛平贵扯住胳膊:“好像个女孩子,你也太小气了。”
“谁是女孩子了。”厚此薄彼,代战好嫉妒:“你对王宝钏就那么好,对我就那么不好!人家可是相府的千金,凭什么就看上你?你根本是痴人做梦!”
“哎。”薛平贵完全不懂她的心,只觉莫名其妙:“代兄弟,你生什么气嘛,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才陪我去相府的,可是出师不利,唉。”
说过的豪言壮语,只不过匹夫之勇,口口声声说要配得上宝钏,该怎么办呢。
突然想起前两天听到的传言,薛平贵一拍大腿,高兴极了:“有了,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代战凝神去听,更加恼了,将剑一格便架在他的肩上:“你要去降伏红鬃烈马,得到皇上封赏?这叫什么破主意,你以为就凭你能降伏它?你见过它吗,你骑过它吗,想当英雄,你做梦!”
她又捶又打,好不甘心。
薛平贵更不明白了,抓住她的肩膀:“代兄弟,你说得我糊涂了,我去降伏它,与你有什么关系,你干什么生气?我知道我配不上宝钏,若是降伏烈马那便不同了。不说了,我这就去报名。”
“喂,你别走!”代战转转眼睛,看到路边的卦摊突然有了想法:“平贵,你说你们天生一对,你敢算一算吗?”
算命先生一身道骨,银发白须,看来法力非凡的模样,很令人信服。
算就算。薛平贵大方地答应了。二人刚刚报了姓名,就听先生一声长叹。
“怎么了。”代战见他盯着自己,心里发毛。这种滋味就好像刚才在相府里见着王宝钏时一样害怕,她很不明白。
“我叹这位代‘公子’,男生女相,孤鸾之命,一生孤苦啊。”先生将手指敲着签桌,声声叹息。
“你说什么?”代战一心想算和薛平贵的缘分,这样就被点破了,她又羞又恼地握起拳头:“我听不懂,你说清楚些。”
“这么说吧。”先生瞟向糊涂的薛平贵,又望望她,笑了笑:“今生无缘,孤鸾之命,无夫无子,不得善终。”
“胡说八道!”没头没尾,不得善终却是听得明白,代战咬牙切齿,伸手便去掀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