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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怎样开始并不重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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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顶楼的露台上,夏为延双手撑在栏杆上,对身后的罗仲说,“A85那块标地现在到什么进度了?”
“哦,四哥,我正要和你说这事儿。”
夏为延转过头来看了看罗仲,“怎么?”
“那个一直和我们拧着的大地集团,背后是军方的人,”罗仲上前一步低声说,“肩膀上三颗星。”
“什么?消息确实吗?”夏为延显然也被这个消息给弄懵了。
罗仲说,“是阿哲传回来的消息,应该是属实的。四哥,老实说,那块地好是好,但房地产本来也不是我们的主营,我们犯不着为这个和军方的人起冲突,得不偿失啊。”
夏为延这下是真的沉默了,手掌覆在口鼻之间,来来回回的踱步起来,一脸的烦躁。
罗仲见状叹了一口气,“四哥,其实这事儿我原来就是有意见的。这地产确实容易来钱,但仔细想想,除了能捞一笔以外,花园城这个项目对咱们一点好处都没有。龙兴明面上是搞□□和高级会所的,和政府那边也算是有默契,大家互利互惠。现在突然插手地产,在那些人眼里咱们就是想黑白两跨,这得碍着多少人的眼啊?树大招风,回头人给咱们来个鱼死网破,不值当。”
夏为延还是不说话,罗仲也有点急了,“四哥!你说话啊!”
罗仲这么一叫,夏为延的脚步也停了下来,刚刚好停当在罗仲面前,夏为延抬头,“你安排一下,这两天和大地那边的人接触一下,我亲自去。”
“四哥!”罗仲当然是听出来夏为延的意思,看来他对这个大悦花园城的项目是势在必得了。
“阿仲,你的意思我很明白了,不要再说了,利害关系我还会不知道吗?但是这个项目,已经骑虎难下了,停不下来了。”
“这有什么停不下来的?现在也只是在暗地里在竞标而已,我们这会收手,能有什么大损失?”
夏为延深深的看了罗仲的一眼,抿着嘴唇,欲言又止。
罗仲的情绪突然就被这个表情给磨平了,“老头子的意思?”
夏为延趴回栏杆,楼顶的风总是很大,吹得他那发型也完全不能称之为发型。夜色一共三十二层,在这个到处是摩天大楼的港城并不算太高。但是从楼顶看下去,街上的人依然渺小的如同蝼蚁。夏为延其实是有一点畏高的,站在这里浑身就会有一种酥麻的战栗,像是马上要掉下去了一样,但人就是很奇怪的动物,没事就喜欢来自虐。夏为延突然想到那天晚上凌隽说他对GOLDEN就是这样,明明心里不好受,但隔三差五的就是惦记。
罗仲也过来和夏为延一样趴在栏杆上说,“老头子……我越来越看不懂了,他到底想做什么呢?”
夏为延闷了很久才说了一句,“这事先别对其他人说了,按我说的意思办吧,周密点,前阵子老鹰那事还没算了,我不想在这个关口上出什么茬子。还有,明天你抽个空,去云港一趟吧,老头子找你。”
这回轮到罗仲愣住了,夏为延扭头见他怔怔的模样,倒是勉强的笑了一下,伸手在罗仲肩上拍了拍,“就这样吧,我先下去了。”
夏为延走到露台的铁门前,罗仲的一句话伴随着劲风而来,夏为延正要扭开门把手的手顿了一顿,然后轻笑了一声,拉开门走下了楼。
罗仲说,“四哥,我都听你的!”
夏为延才回到办公室,阿K的电话就到了,“四哥,你让我办的事儿我都办妥当了。”
“嗯,”夏为延一蹬脚,旋转椅转了个一百八十度,面向身后的落地窗答,“花都订了吗?”
“订了,整九百九十九朵,我跟花店老板说了,少一朵多一朵我都卸他一条胳膊!”
夏为延低声笑了笑,“阿K,别这么凶残,办妥就行,还有,那天我不希望被任何人打扰,你知道我什么意思的吧?”
“嗯,四哥你放心,包在我身上。不过……”
“怎么?”
“嗯……”
“有屁就放。”
“哈,我是在想,能被四哥放在心上的女人真是了不得啊,嘿嘿嘿……”
“……该干嘛干嘛去你。”夏为延猛的掐断了电话揣进兜里,两手枕在脖子后头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看着落地窗外的景致。这里与楼顶虽然只有一层之差,但比起刚刚的劲风来说,这里只有温暖的阳光,一切都显得安静许多。
过了许久,夏为延睁开眼,又掏出手机,从联系人里翻出一个人的名字,编辑了一条短信:周六晚上8点,兰亭见,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
当显示屏在二十分钟之后终于显示了一个“好”字以后,夏为延的嘴边露出了一个算得上是愉悦的笑,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里面显然是一枚属于女人的钻戒。
如果时间能就此停下来,就好了。
但现实啊,总是那么的残忍。
小慧是这个月月初才到的GOLDEN,这是她第一次在这个酒吧里看到这么令她怦然心动的男人,她端着手里的托盘,不自觉的就往那个男人坐着方向走。而坐在吧台前的那个男人似乎一点也没有觉察到她的靠近,一杯一杯又一杯的灌着酒。
走到近处,那一股强烈的酒气熏过来,小慧才恍过神来,原来这个男人是在买醉。看着那张脸,她的那点圣母光辉就开始泛滥,小心翼翼对男人说,“先生,您已经喝多了,别喝了吧?”。
然而,买醉的男人并没有给她任何回应。她是要走的,但还是没忍心,于是又说了一句,“先生?”
“啰嗦个屁啊!老子有的是酒钱!”一声震天雷伴随着男人一个甩手,直接就把小慧摔到了地上,托盘砸到了地上,空酒杯也碎了一地,吓呆了无辜的池鱼。
所以说,不要随便对醉汉抱什么同情心,看到醉汉最好的行为是——离他远远的。毕竟喝醉酒的人,要么是惯犯,要么就是心情极差的主,惹上哪个都是你倒霉。
比如说,今天的夏为延。
夏为延正喝的起劲,小慧的声音在他耳朵里听起来就是嗡嗡嗡烦人的苍蝇,然而这一下的动作,似乎是点燃了他胸中的那团火气。夏为延一把捉住小慧的手腕,粗暴的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另一只手很快勾住她的腰身,俯下脸低声吼道,“你有完没完啊到底?!我哪一点对不起你你说啊!!!”
还处在被蛮力制服中的小慧睁大着一对快要哭出来的眼睛,一边推搡一边带着哭腔说,“先生,你别这样,你喝醉了……你放开我啊……快放开我!……”
“放开?!哈哈哈哈,你想我放开?你竟然想我放开你??!”夏为延神经质的笑起来,然后又突然阴下了脸,紧紧逼着小慧的眼低吼,“我对你有什么不好的?啊?你还想我怎么样?怎么样啊?……你说啊!”
小慧终于还是被这个场面给吓哭出来了,使出吃奶的力气去推他,可得到的效果只是被越抱越紧,她几乎已经忘记这张脸刚刚是如何引得自己心动,现在夏为延在她的心里已经立刻下降为一个色狼加流氓,“你认错人了啊!我叫你快放开我……来…来人!快拉开他、拉开他……”
这边小慧徒劳的推搡和无力的求助,完全不及一个巨大的回冲力自身后而来,等小慧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刚刚被自己搂的死死的男人已经和另一个男人扭打在了一起。小慧揉了揉眼睛,惊悚的发现那个突然出现的第三者是她的老板——凌隽。
凌隽刚刚从楼上下来,就听见夏为延很没形象的“强抢民女”,即刻就充当起了保护下属的好老板。夏为延被一拳砸在胃上,刚刚他自己灌了那么多黄汤就立竿见影的在胃里翻滚起来,于是他被凌隽来这么一下,就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凌隽喘了几口气调整呼吸,蹲下身去看了看夏为延的情形,夏为延正痛苦的捂着胃像只虾一样的缩在那里。凌隽皱了皱眉,立马叫了人把夏为延架起来送到楼上的包房里。
夏为延一进包房就扶着墙根摔在地上开始狂吐不止,等他吐干净了,凌隽才把他连拖带拽的丢上皮沙发,再回过头去叫了人上来清理现场。等这事儿全完了,凌隽一个转头,发现夏为延正眯着眼在看他,看上去好像已经清醒了。
凌隽走过去,将一杯清水放到夏为延面前的桌面上,“你干嘛呢你?砸自己的场子好玩儿?”
夏为延摸烟出来抽,不讲话。
凌隽仔细瞧了瞧夏为延,发现他今天居然穿了西装,还打了领带,只不过现在领带是歪在一边的,但从种种迹象表明,夏先生今天是去约会了。
凌隽扑哧一笑,“哟呵,这回真的有哪家小妞替天行道了?”
一个烟圈,又一个烟圈,再一个烟圈,夏为延显然把凌隽完全当成空气一般的存在。凌隽见状,也消停了下来,正儿八经的问了句,“你到底怎么了?”
怎么了?这算怎么了呢?
一切原本都是好好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局面呢?怎么了呢?
夏为延两只手覆在面上,完全遮挡了自己的脸,手指上的烟味渗入鼻腔之中。
他是跑着到“兰亭”的,但还是比预定的时间晚了整整一个小时。当他正在门口喘息,一辆银色的保时捷打着车灯就从车库里驶了出来,他一个扭头立马追了上去,生生的拦在了车前,突如其来的刹车声发出了刺耳的响声。
夏为延盯着驾驶座上的女人,随后二话不说的拉开副驾的门坐了进去,拉上保险栓后扭头对着女人说,“你不高兴了?”
女人噙了声笑摇头,“你觉得我应该高兴?好像是你约的我,自己又是迟到的那一个,你倒是说说看,这回又是什么借口,什么理由?”
夏为延眼一垂说,“对不住,今天下午有点事要……”
“有点事要办是吧?”女人接口,“行啊我知道,我都知道,夏总你多忙一人,成天的都是大生意。合着你当是全世界就你一个人有事儿是吧?”
“我……”
“夏先生,请你下车,我还有别的事。”女人冷冰冰的语气打断了夏为延的话。
然而夏为延并没有就此下车,而是就这么死死的盯着女人,试图从她的脸上看出一点什么来,而女人的脸色显然也不怎么好,一直歪着头看着窗外。
夏为延伸出手试图将女人揽进自己怀里,却在即将触碰到她肩头的时候被女人一个甩手给打了回来,指甲甚至划到了夏为延的下巴,红痕立刻显了出来。
然后是女人带着明显厌恶的语句,“别碰我。”
夏为延被这句话撂的是一震,车厢里的空气也随即凝固了下来,“你说什么?”
“我说,别碰我,夏为延,你别碰我。”女人的口吻丝毫也没有受到夏为延的影响。
话音刚落,夏为延就凑过去一把捏住女人的双肩,在力量的较量之下,女人终究还是落到了下风。夏为延带着薄怒的话立时就冲了出来,“安娜,你是我未婚妻,你竟然叫我别碰你?”
薛安娜偏开头,意味不明的冷笑了一声,又转回头来,“那你说说,你究竟做什么去了?”
“有个要紧的生意,在何家滩球场。安娜,这事是我不对,耽误了些功夫,今天怎么说也是我们的……”
“订婚纪念日是吗?我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所以这就是你要给我的‘大礼’?”薛安娜凑近了夏为延的衣领处,然后又退开了距离,眼底露出了肆无忌惮的鄙夷,“香皂味,谈生意?嗬,你可真会说。”
夏为延顿时哑口,薛安娜却并未停止进攻的步伐,“我怎么不知道最近夜色还有‘要紧’的生意了?我看,要紧是挺要紧的,生意也是生意,只不过是床上的生意吧?”
薛安娜说完,一下就挣脱了正在发怔的夏为延,然后仔细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扭开钥匙发动车子,“下车。”
夏为延颓然靠在副驾驶座的椅背上,哑声说,“安娜,你对我……毫无信任感可言吗?”
“信任感?”薛安娜哂笑,“我就算对你有信任感,也早就被你自己折腾光了。我听说最近你的旧情人回来了,是吗?”
薛安娜转头,打量夏为延,“我想听你亲口说,你和她,上过床了吗?”
这个问题,赤裸裸的毫无任何掩饰的色彩,直击着听者的心脏。夏为延不说话了。
薛安娜将手搭在方向盘上,语气里夹带着嘲讽,“看来很难以启齿啊?”
“上过。”夏为延倏地抬头,凝视着薛安娜的侧脸。
意料之中,情理之外的答案让薛安娜透过内后视镜瞥了一眼夏为延,脸上却依旧是淡淡的没有任何波动的情绪。
“你在嫉妒?”夏为延有些激动,“安娜,你在……”
“夏为延,我们结束吧。”
香烟彻底燃烧尽了,除了一地的灰以外,什么也没剩下。灼热透过皮肤传入痛神经,叫嚣着他还有痛觉的证据。
凌隽在一旁等了半天,只见夏为延一直把脸埋在手掌里,一直等到那根烟烧到了手指才把手放了下来。于是,凌隽就看见夏为延通红的双眼。
其实凌隽很想爆笑一下的,然后把这个场面四处扩散给所有龙兴的人听,不知道让那些马仔知道他们老大大半夜一个人跑酒吧里买醉狂吐还哭鼻子,他夏为延以后还有没有形象可言。一想到这里,凌隽就有一种酣畅淋漓的快感。但是随即,他又仿佛是被夏为延的情绪感染了,五十步笑百步,他又好到哪里去。
凌隽说,“从来没见你喝那么多。”
这时候夏为延终于开口,而且是转过头来直直的看着凌隽,“还有很多,你没见过的我。”
夏为延的眼神里,有很多没有办法用言语来形容的东西,一如凌隽此刻左胸腔里的心脏所感知到东西。凌隽就坐在那里,仿佛受到了蛊惑。
“什么意思?”凌隽问。
“什么意思?”夏为延低声重复着,身体向前一倾,两手撑在凌隽的双腿边,两人几乎是鼻尖对着鼻尖,“你最近老是出现在我面前,为什么呢?”
“……”
“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
“是不是?”
“老四,你真醉了。”
“那就是咯?”
“你说……喂喂喂老四你拉着我去哪啊?……撒手撒手啊你……你今儿个怎么回事,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