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与凤凰》笑乌鸦

5、五 靠近

　　【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林子谦没回李峰信息。

　　接下来的几天，李峰也没再给他发信息。上课的时候李峰照样与吴志军他们大声喧闹，嬉皮笑脸地开玩笑，放学后就依旧拉了一大群人去篮球场打篮球。李峰脸上的表情再正常不过。放佛他没有和邓芷筠分手，放佛他没有发那条信息。

　　各怀心思的两人在接下来的几天倒是相安无事。

　　可是有什么却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林子谦感觉得到。他们之间的气氛有点儿微妙，面对李峰灼灼的视线，林子谦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坦然而对，他感到有点心慌。

　　林子谦感觉不懂李峰，那个老师同学眼中的天才，成绩总是遥遥领先的班长，那个被自己撞见在酒店打工的男人。但他知道不能让李峰太靠近自己，隐隐约约中他一直有这样的感觉：李峰会伤害自己，而他知道自己不会有能力反抗。

　　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不去看李峰，却总是无意识地偷偷观察着他，当李峰游弋的视线扫到他时，林子谦总是心虚地别开脸，装作在忙别的事情。

　　周六的晚上，林子谦的手机再次震动了。不一样的是这次是连续的震动——李峰在给他打电话。林子谦看着的手机屏幕，呆了呆，直到电话响第二次的时候才咬了咬下唇按下了接听键。

　　“喂，”李峰的声音透过电话似乎变得比平时要更低沉，“是我。”
　　“嗯……”
　　“你现在在干嘛呢？”
　　“有事吗？”电话的那头林子谦的声音冷漠而疏离。

　　林子谦的声音其实很好听，有着十七八岁那个年龄阶段的男生特有的低沉、带点金属的质感的淡雅高傲，唱起情歌来应该能迷倒一大片女生。但林子谦他却似乎不喜欢多说。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李峰不满地嚷嚷道：“唉，算了，算了，跟你开玩笑的。你明天傍晚五点左右有空吗？

　　“有事吗？”

　　“哈，林子谦你就只会那几个字吗？多说几句话要死啊？”李峰似乎被林子谦气笑了：“没事的话记得准时来大象公园，我在东门的小石路边等你。”

　　电话的那端沉默了一阵子，然后林子谦有点犹豫的声音响起：

　　“我，我不……”

　　“嗯？怎么了？”

　　“没。”林子谦有点慌张，但从声音听来依旧平淡而冷静。

　　“好啦，就先这样子说定咯，明天记得准时啊，那我挂了？”李峰似乎有点开心。

　　“嗯。”

　　“那我挂啦，早点睡吧，晚安。”

　　“……”

　　这通电话很短，林子谦看了看通话记录，还不到两分钟，在林子谦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耳边只剩下手机听筒里传来的机械的嘟嘟声，还有脑袋中李峰不满的嚷嚷萦绕在耳，久不散去。

　　自己竟然答应了他，林子谦感觉有点不安，也有点不甘心。

　　第二天林子谦一直过得很是忐忑，虽然穿着最合身的居家服，但他依然感觉坐立不安，喝水都会不小心被呛着，钢琴也没法平静下来好好练习，就连看着最爱的卡夫卡的小说集时也总心不在焉无法集中精神。

　　三点多的时候林子谦就开始坐不住了，不断地低头看手表。

　　四点多的时候，林子谦已经洗好了头，换上了那套他姐在巴黎旅游时为他买的米白色的DIOR套装和新鞋子，照了几遍镜子后，他犹豫着出了门。

　　林子谦准时在五点出现在大象公园东门的石道边上，那里除了附近早起锻炼的公公婆婆外很少有其他人会经过，是个情侣约会的好地方。

　　十二月的风有点大，林子谦紧了紧身上的衣服，风扬起他半长的发，吹起地上零星的枯叶，不久后又把它们抛下，或许那叶子的结局就是自己最终的归宿。

　　没等多久李峰也来了。这是林子谦第一次见高中的李峰穿除了校服以外的穿着。上次在酒店李峰穿的是酒店统一的制服。李峰他的五官虽然没什么出色，但是他很会穿衣服，总是紧跟着潮流，加上高挑的身材和灿烂的笑容，难怪邓芷筠那样子的大美人在和他分手后都会这么伤心，林子谦不禁想到。

　　李峰一看见林子谦便对着他笑了笑，大步流星地走过来自然地拖起他的手，沿着碎石路向公园深处走去。

　　林子谦的手有点冰，刚碰到他的手时李峰缩了缩，其后更用力地把它握住包在自己的手里。林子谦低下了头，略长的刘海挡住了他的眼眸，让人看不真他的表情。

　　走进了公园里，除了鸟叫声就只剩下他们两个的脚步声。李峰看着林子谦包裹在浅白色的长袖T恤里的单薄肩膀，和那有些发白干涸的嘴唇，放开了握着他的手，改为用左手用力地揽住了林子谦，转过头来温柔地说到：

　　“怎么穿得这么少？不冷吗？”

　　林子谦挣了挣但没挣开，他也不回答李峰，只是低头沉默地随着李峰走着。李峰是那样亲密地揽着他的肩膀，仿佛他们是对恩爱的小情侣。但事实上他们只是同学两年没说多少句话的陌生人，李峰以前体育考试时连给自己一组都不愿意。

　　“怎么不说话？你饿吗？要不要先带你去吃点东西？”

　　林子谦深深地看了李峰一眼，摇了摇头。

　　李峰见林子谦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也只好跟着不说话了，就那样揽着林子谦安静地走了一阵子路。初冬的风轻轻吹过，夕阳的光线柔和而迷人，倒也有点仿佛不知身在何处的悠闲的感觉。

　　几分钟后，李峰拖着林子谦坐在了一块偏僻的大石上。

　　看着李峰他那副很是熟悉附近环境的样子，应该是经常来，林子谦感到有些不舒服。他甩开了李峰搂着自己肩膀的手臂，转过身去背对着李峰，就那样沉默地看着远处的枯树。

　　李峰见他甩开自己也没生气，坐到林子谦背后紧靠着他坐下，双手从林子谦身后把他整个人环在了怀里。李峰把头靠在林子谦的肩膀，顺着林子谦的视线看向那棵没剩下多少叶子的枯树：

　　“干嘛呢美男？刚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发起脾气来了呢？”

　　说罢便笑了下，用左手捉着林子谦尖尖的下巴，轻轻地转过他的头来面向自己，似乎想看清他的表情。林子谦没挣开他，而是低下头没说话，阴影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背后靠着的胸膛宽阔而温暖，似乎能为他抱着的人遮风挡雨。

　　见他仍然不说话李峰便用右手握着林子谦冰冷的手，抓着他修长的手指在面前一根根地把玩着：

　　“你的手指长得真好看，听他们说好像你还会弹钢琴，真的吗？”

　　说着把原本捉着林子谦下巴的左手轻轻抚上他的脸，低下头来看向林子谦的眼睛：“嗯？什么时候弹给我听听？”

　　林子谦垂着眼帘不看李峰，低低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他把头靠向李峰的肩窝，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了双眼，脸上有点脆弱和迷茫。

　　李峰笑了笑，揉了揉林子谦略长的头发。接着，林子谦便感觉到碎吻落在自己的额，脸颊，鼻梁，耳朵。李峰的唇看起来偏厚，但是很柔软。他吻着他，贴着林子谦的耳边呢喃：

　　“打算弹什么给我听呢？嗯？《致爱丽丝》吗”

　　李峰的声音就像魔鬼的细语，让林子谦的大脑空白一片，让他无法思考，也不愿去思考。李峰他不可能不知道，《致爱丽丝》是贝多芬写给抛弃自己的恋人的。

　　李峰继续吻着他，林子谦能感受到李峰的每一个吻每一次抚摸，渐渐地，他的身体开始没骨似的软了下来，靠在了李峰身上。李峰也随之把他抱得更紧。

　　初冬黄昏暖暖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树荫照耀在两个依偎在一起的年轻人上，远远看起来就像一幅宁静的图画，那么地美好。

　　但是李峰知道，这不是他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