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与凤凰》笑乌鸦

28、二十八 回忆

　　【你不曾给我一次回眸，我却始终在对你微笑。】

　　他终于还是说了，说了一句我爱你。
　　林子谦靠在候机室角落的墙壁上，拿着手机的右手小幅度地颤抖，闪烁着的屏幕中是几个中文：“很好，这种感觉你是应该继续保持下去的。到家后给我短信，登机前记得关手机。”

　　机场中的咖啡厅播起了Masterpiece，麦当娜淡淡的嗓音传进林子谦的双耳，“From the moment I first saw you，All the darkness turned to light……”

　　不知是李峰有意为之还是无意，林子谦的座位是靠窗边的。林子谦恍惚地看着厚重的高压窗外的蓝天，思绪飘散。

　　回忆像失控了一般涌现。

　　那时的林子谦才十二岁，还没发育，生得要比同龄的小孩瘦小得多。那个时候，最疼自己的外婆刚去世，受不了刺激的他在得知外婆自杀的真相时冲出了家门，胡乱地跑上了一辆巴士，最后也是像现在这般恍惚地在终点站下车。

　　林子谦已经记不起当时的自己在想些什么了，也想不起是谁把迷迷荡荡地坐在江边的自己撞下了水中，但那种水流从四面八方扑向自己、淹没自己的窒息的恐惧感仍然深藏心中。

　　双脚踩不到实地，不断地挣扎，想呼叫，缺氧，痛苦，恐惧，挣扎……直至一只强壮的手抱着自己的腰，把自己往岸边拖去。

　　那是在岸边游泳的李峰。

　　当时自己的反应是什么？林子谦只记得自己用紧全力抱紧身后的人，不停地呼嚎，不停地哭，不停地用四肢紧紧钳着唯一的依靠。

　　直至那人把自己连拖带抱地弄上了岸，附近的大人都跑过来帮忙时，林子谦还是无法放开抱着李峰的双手。他浑身颤抖着，哆嗦着，紧紧地抱着李峰，哭得呼天抢地，克制不住全身痉挛了起来，嘴里疯狂地喊着“不用丢下我！不要丢下我！”

　　李峰当时的反应是什么？林子谦隐约记得他刚开始好像想推开自己的，但后来见自己哭得太凄凉了，只好也抱着自己，并在自己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哄道，“没事了，没事了，没事了……”

　　李峰的身躯很结实，抱紧的感觉很真实。

　　后来林子谦也不清楚围观的人是什么时候离去的，他一直像是在做梦，梦中，他只感觉到江水哗哗作响，紧抱着的人的安全气息。之后林子谦也不断怀疑着十二岁的夏天那个拖自己上岸的男生有否真正出现过，还是那只是自己的一个梦，一个幻觉。幸而衣柜的抽屉中叠得整齐的数码宝贝图案的外套，让林子谦的记忆能够连接在李峰为自己穿上外套，搂着自己送自己上计程车的那一幕。

　　那时的李峰甚至没有告诉自己他的名字。

　　那年他十二岁。

　　昏昏噩噩地回家后，林子谦的身体和精神状况在床上躺了差不多一个多月才好起来。外婆葬礼上母亲舅母们的哭嚎，小舅与外公的争吵，冰冷的水流，窒息的恐惧……一切反复地出现在他的梦中。

　　半夜惊醒的时候，林子谦就抱着那件有点残旧的外套，静静地流泪，等待第二天太阳升起。

　　直到现在，虽然林子谦已经可以抱着它的主人了，但那衣服还静静地躺在林子谦衣柜中林子谦为它空出的位置。

　　它带给自己的温暖，林子谦永远不会忘记。

　　长夏逝去，初秋抬头。开学后，林子谦就到了市区的贵族学校去念初中。那是一所寄宿学校，管理很严格，有点寡言的林子谦也没有交到什么朋友。他一向都寂寞，只是他自己也不太在意。

　　林子谦每个星期五放学后会回家，然后星期一早上再由司机送回学校。那个救了自己一命的男人似乎没有再出现，虽然林子谦一无聊或者不开心的时候就会让司机送自己到江边的堤坝。

　　刚开始时林子谦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经常去江边其实在等待着李峰，守株待兔般的等待。两个多月后的星期六的黄昏，他终于又见到了李峰时，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一直渴望着再见到那个把自己脱离水中的男孩。

　　不知道为什么，站在远处的林子谦冥冥中就有一种感觉，他几乎可以肯定，那一群嬉戏打骂的男生中就是那最高的那个男生，是他救了自己。

　　可惜李峰没有认出林子谦，甚至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李峰没有注意到自己，这让林子谦感觉有点失落。但他也没干什么，只是静静地坐在堤坝上看着李峰他们玩着当时流行的陀螺。林子谦本来想把外套还给李峰的，但外套没有带在身边，他就更不敢靠近李峰了。看着李峰追打着，欺负着旁边的男生，林子谦不由自主地偷偷笑了出来。

　　李峰他笑得很恣意，那是一种从来没有出现在自己身上的自由与豪迈。林子谦仿佛听到了他那爽朗的笑声。

　　林子谦让司机跟着李峰。后来，他开始自己跟着李峰，偷偷地跟在李峰身后。他知道了李峰的家在哪里，知道了李峰的学校，知道了李峰的朋友，还知道了李峰经常在星期六的上午和他们到城东公园的篮球场去打篮球。

　　后来，不管怎样，每个星期五下午放学，林子谦都会坚持从G市回到小城，这样星期六早上的时侯他就可以在城东东园不远处的咖啡厅里叫一杯蓝山咖啡，喝着咖啡，看着窗外的那群男生挥洒着青春。咖啡的味道，有点苦，有点涩，味道就如他的心情。

　　他是多么的希望，李峰对自己，会有那刹那的凝眸。

　　发呆的时候，林子谦常常会去想李峰到底在干些什么呢，李峰大笑时的眉眼，皱眉时的严肃，不熟悉，却很清晰。

　　看不到李峰的时候，林子谦过得与以往没什么不一样，但心里压不住地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初三报考高中的时候，林子谦不顾家人的反对，不读贵族学校，坚持报了李峰家附近的普通高中。记忆中满载的都是李峰的身影，嬉戏，大笑，奔跑，投篮……

　　那年他十五岁。

　　一直想靠近，却又不敢。跟踪李峰，一开始是无意，后来却成了习惯。

　　到后来，林子谦自己也不知道，李峰究竟是他的梦想，还是偏执。

　　本来他以为自己会一直自己一个人，呆在自己的世界，过着自己的生活。不管李峰做了谁的情人，拖着谁的手，抱着谁，他始终还是他。他都只会微笑着静静地望着。李峰不该去靠近他的。他真的不该。

　　林子谦真的感谢命运，也庆幸自己当初坚持了选择那所高中，现在，他们纠缠了在一起。

　　Dear.I just want to be with you, run with you, forever stand by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