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与凤凰》笑乌鸦

26、二十六 一夜

　　【我希望你对我说的都是真的。】

　　李峰的家不大，一厅三室的旧格局，算起来也许比林子谦家的客厅还要小。但莫名的，林子谦就觉得特别的温暖与喜欢。

　　林子谦不是李峰第一个带回家的人了，李峰本来就是个爱热闹的人，吴志军、陆昊他们还有很多其他的同学都来李峰家这里骚扰过，李峰母亲已经见怪不怪了。可是像林子谦这么有气质的，李峰母亲在生活中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个小伙子就那样静静地站在自己儿子旁边，他的相貌出众，衣着大方，感觉就像电视上的贵公子，跟自己那不修边幅的儿子似乎拉不上关系。

　　“阿姨，您好，我是林子谦，打扰您了。”林子谦大方而有礼、甚至还微微地弯了腰像李峰母亲问好。

　　“没没没，不会，不打扰，不打扰，你们来玩阿姨都不知道有多高兴。”林子谦的问好让像李峰母亲这样没见过什么大场面的老实人很是紧张，就像会见领导人一样，连说话都有点结巴了。

　　“来来，快进来坐下，阿姨去给你倒杯水，坐这么久车也应该累了。”李峰母亲说着就真的走去厨房给林子谦倒水。

　　“谢谢阿姨，真不好意思，希望不会打扰到你们。”林子谦站起来双手接过李峰母亲递给他的杯子，一直以淡定闻名的林子谦看起来也有点紧张。

　　“妈，老爸吧？”李峰不动声色地打断他们的寒暄，轻扶着林子谦的肩让他跟着自己在客厅的红木沙发上坐好。
　　“你爸去买菜啦，一接到你电话他就说要下去超市再多买些菜，他一回来我们就可以吃饭了。”

　　被母亲拖住在客厅硬是一阵寒暄以后，李峰终于获批可以回到自己房间。一回到房间李峰就顺手关了门，随地抛下了两人的行李后便走到床边把窗户打开。

　　李峰房间的风格与他客厅很不一样，深蓝色为主的色调，一张床，一张电脑桌，一个衣柜，简简单单但又不失时尚感，有点北欧的风味，简约而大方。
　　可惜的是李峰的衣服袜子却满床都是。

　　李峰脸上看不到有一丝不好意思，他随便地把电脑椅拖过来林子谦面前，示意他坐。李峰自己却拿出放着床头柜边的矿泉水躺在床上喝了大半瓶。李峰母亲刚在紧张地只顾着给林子谦倒水，连自己儿子都忘了。李峰又不好放着林子谦让他跟自己那唠叨起来没完没了的老妈子聊就只好一直忍着口渴。

　　李峰父亲没几分钟就回来了，晚饭很丰富，虽然都是些家常菜，但是分量很大，味道也很好。但奇怪的是下厨的却是李峰的父亲，李峰解释说他一家一向都是他爸会煮菜的，李峰他自己是不进厨房的，他母亲的厨艺也没他爸好。边说着，李峰把筷子使得啪啪响，一大盘电饭煲水煮鸡很快便见了底。

　　李峰的父亲看得出来是个很爱说话的普通中年人，那双眼睛跟李峰很像。他一边跟李峰说一些周遭亲戚和同事的八卦，一边笑呵呵地让林子谦夹菜，甚至还想拿出珍藏的酒来跟他喝一下，后来被李峰制止了。

　　李峰母亲则是一边问李峰大学的事情，一边抱怨李峰待客不周，只顾着自己吃，也不照顾自己的同学。李峰倒是没受他父母影响，他饶有兴致地吃着桌上的水煮肉，时而说几个笑话，时而帮林子谦夹夹菜。虽然李峰妹妹和林子谦都不怎么说话，但一餐晚饭吃下来也吃得很是热闹。

　　温馨的晚饭就在李峰父母的喋喋不休和李峰敷衍般的回答中度过。或许这才是正常家庭的晚饭吧，林子谦止不住地想。

　　吃完晚饭轮流洗好澡后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坐了半天车，李峰林子谦都有点疲惫。李峰放松地摊开手脚“大”字型地躺在床上，林子谦则温顺地坐在床边，扶起李峰的脚帮他剪脚趾甲。

　　“嘶……痛，痛啊美男！”
　　看着李峰渗出血的脚指甲，林子谦顿了顿，他看向龇牙利嘴的李峰轻声问了句“很痛吗？”接着便用手指在脚趾甲的四周轻轻地按抚。

　　“没有，也不是很痛”，李峰动了动脚，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他撑起身来看着低头帮他修剪脚指甲的林子谦。那样的温柔，那样的认真，看起来心情好像很好的样子。

　　“喂，林子谦，问你个问题，但你别生气哦。”李峰边说边抽出自己放在林子谦大腿上的左脚，侧身坐在林子谦旁边。
　　林子谦被迫停下手上的动作，他侧过脸来看着李峰，用眼神示意他发问。

　　“你，你打算怎么办？额，额……就，就是你爸他那样，阿姨又病了，那你……你和你姐有什么打算吗？”

　　“我不知道。”林子谦低下头，脸色沉了下来，他无意识地摩挲着李峰的膝盖，声音沙哑道，“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

　　李峰听罢皱了皱眉，拿起床头柜的水喝了两口，靠坐在床头上故作轻松地说，“额……我就是想问一下，就是问一下而已，没什么意思。林阿姨她现在究竟是怎么了？有看医生吗？”

　　低着头的林子谦嘴角忽而扯出了个诡异的弧度，“李峰，你知道我外婆是怎么死的吗？”

　　“吓？！”李峰猛地僵直了身体。他的直觉告诉他不应该再继续这个话题，可是他又无法忍受什么也不知道的感觉。真的，当李峰看到性情大变的林母时，那张感觉不但诡异，更多的是可怕。林母原本是个多么优雅高贵的贵妇人，可现在她的眼睛却呆呆滞滞的，一点生气也没有。

　　“为，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尽管极力保持平静，但李峰的嗓音还是无可避免地有点僵硬。

　　“你知道吧？”林子谦病态地笑了笑，“我外婆她是自杀的，在我六年级的时候，她自杀的。我外公在外面玩女人被外婆知道了，但是她无权无势，那个女人带着个小孩闹到了外婆家了，后来她就死了。”

　　“当然，那个女人也不会有好的下场，舅舅收拾她了。”林子谦转身看向李峰，眼神有种病态的癫狂，“不过，你知道吗？我外婆可是很疼我的，我妈妈也很疼我。可不知道为什么，她们都被自己爱的人背叛。李峰你说，你说，什么时候会轮到我呢？”

　　李峰看着林子谦，他张了张嘴，却无法说话。
　　林子谦慢慢靠进李峰的怀里。他伸手抱住李峰，抱得很紧，放佛溺水者抱住救生圈一般，抱住他的希望。
　　“那时候我还不懂，不过现在我有点知道了，大概最可怕的，莫过于曾经带你上过天堂的人，后来把你抛进地狱。我想那种感觉真的很可怕，不然外婆也不会自杀。”

　　“但是人又不是玩具，难道不要的时候就可以随手抛弃了吗？”林子谦用脸去蹭了几下李峰的肩窝，然后抬头定定地看向李峰，“李峰你知道吗？我不会像她们一样的，会像她们一样由得别人伤害自己的。你知道吗？”

　　林子谦的话无异于一道霹雳，霹进了李峰的大脑。熟悉的桑音依旧磁性而魅惑，可那薄唇吐出来却是那么陌生而可怕的话。李峰就那样身体僵硬地由着林子谦抱着自己，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突然有点了解林子谦他们姐弟为什么可以那样冷漠地，由得别人把自己父亲送进监狱。他们一家人都有点不正常！太不正常了！李峰心里压不住地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他感觉不了解眼前的这个人。

　　“好了，好了，别想那么多那些有点没的了，现在也晚了，我们睡吧。坐了一天车，我看你也累了，早点睡吧。”李峰扶着林子谦的腰让他躺好，用一种不自然的语气低哄，“你先睡吧，我去趟厕所，很快就回来。”

　　“你在怕什么？”林子谦伸手扯住想要离开的李峰，逼视李峰的眼睛，“你在心虚些什么呢？”

　　“没有，乱说什么呢？你想太多了，我只是想去趟厕所而已。你先睡吧。”

　　李峰没有敢再去看林子谦嘴角那抹意义不明的冷笑，他快步走去厕所，似乎身后有什么可怕的妖兽在大张着獠牙追着他。

　　李峰洗了把脸，靠着洗手台深呼吸了好一会儿才敢回房间去。

　　进房后李峰关了灯躺了下来。他能感觉到旁边的视线，林子谦在撑着眼睛看着自己呢。

　　不大的房间里，充斥着一种诡异而僵硬的宁静。
　　李峰微微皱着眉，房间外的电视声和李峰父母的谈笑声透过厚重的房门不时传进来，旁边的呼吸声也似乎清晰可闻，种种声音像嘶嘶作响的蛇信子一般，让李峰感觉浑身不舒服。

　　他们谁也没开头，气氛就那样僵持了十来分钟。

　　“唉”李峰终于是受不了那气氛，他夸张地叹了口气，认命地转过身来侧躺着看向林子谦，“虽然你不说，可是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我又没干什么人神共愤的事，现在我连录取通知书都已经到手了，你也别再在那边闹别扭了。我没骗你，真的没骗你，一开始的时候我真的只打算考Z大，后来老师找我谈了好久的话，我想大不了就复读，所以才报了J大。”

　　说着李峰试探性地伸手抱住林子谦，他吻了吻林子谦的额，帮他拨开额前的碎发，“真的，我没想过要骗你。而已我是真不知道你家出了那么多事，我这段时间又忙，你知道的，我又不像你们那些有钱人，摊开手就有钱，我是个男人，总得赚钱养家吧。你说对吧？嗯？”

　　见林子谦还是没有反应，李峰只好抱着他晃了晃，“还生气吗？给点反应我吧？”
　　林子谦密长的睫毛颤了颤但依然没有反应。李峰笑了笑，“我不是接到你姐的电话就立马什么也不管地就跑去找你了吗？我的大少爷，我的大美男，是个男人就别这么小气啦。”

　　说话间李峰已经整个人趴在了林子谦身上。他把手伸进林子谦衣服里沿着他腰侧慢慢地抚摸，然后来到林子谦的肚脐处，“人家说宰相肚里能撑船，来，我看看，让我看看林大少爷的肚子能不能撑个小船？”李峰边说边在林子谦平坦的肚子来回摩挲。

　　“我只是没有想到你会骗我。”林子谦的头轻轻地靠在李峰的肩窝，他特有的充满磁性的嗓音传进李峰耳朵，“你骗了我，还要理直气壮，我好难受，真的好难受。我在等你电话，一直等。可，可你……”

　　“好了好了，别气了，我知道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李峰一遍又一遍地抚着林子谦的背，“别难过了，现在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