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无理》小灰是灰色的

8、第八章 误入桃花坞

　　当晚，凌府墙外。

　　“我可能、也许有点重。”夏牧有些不好意思地迟疑着说道。

　　霍郁鄙夷地看了她一眼，不容分说地一把将夏牧抗在肩上。

　　夏牧头倒垂着，声音有些奇怪。“突然觉得我好像亏了。平白被你占了便宜。”

　　“就你这样子的，倒贴的便宜我都不想占。”霍郁不屑道，一边说着一边提气跃上墙头，又跳下，进了凌府。

　　夏牧未做准备，被吓了一跳，头撞在霍郁腰上，脚腾空蹬了几下，屁股上被霍郁赏了个巴掌。

　　“你！”夏牧大怒，却马上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压低了声音，只心里暗暗咒骂，“放我下来！”她决定等武功秘籍到手之后再和霍郁他秋后算账。

　　两人在凌府内偏僻处跃过围墙进入府中，运气很好，正巧没有寻常的家丁护卫。此时天色全暗，两人又着深色衣物，已夜色融为一体，不怎么引人注意。夏牧凭着记忆，领着霍郁向凌府的中心部分走去。凌府极大，两人初时几乎未遇到什么人，走了半刻左右，才有连续的亮光。夏牧左手攥着事先被好的能立时生效的特制迷药，右手很没出息地拽着霍郁的一个袖子。小女子能伸能屈，忍一时又如何。她很爽快地决定暂时忘记一切“过往恩仇”，此时此境，小命要紧。

　　“喂，我把你领到了这，你可不能过河拆桥把我扔下啊。”夏牧有些心虚地低声警告霍郁。

　　霍郁低笑，道：“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你爹是在这做管事的吧？”

　　许久没见，便忘了还有那么一个人。对啊，要怕也是这人害怕，我有后台我怕什么，大不了赖霍郁劫持我。夏牧暗暗鄙视了自己一番，却依然没有松开右手。夜色太黑，我看不清。她如此自我安慰。然后……她撞到了一个人。

　　“你干……”见霍郁突然停下脚步，夏牧出声抗议。

　　却没赶得及说什么她的嘴就被霍郁用手堵住了，她这时才注意到离他们不远处有一大簇火光，似是有一群人围着。这个时间，这里又不是主院，显然不是正常情况。两人就近躲在一丛矮木之后，探头旁观，奈何隔得太远，怎么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有隐约的字眼。

　　“……爷……少……卓……好……”

　　夏牧努力伸长了脖子想要听清楚，不料却被霍郁一把把她的头按了下去。霍郁沉声叮嘱：“你在这躲着。我过去看看。”

　　不等她回应，霍郁一个闪身从矮木丛中出去，待到夏牧试图去追逐他的身影时，他已隐了身形躲在更靠近的一处山石间。夏牧一个人待着也不敢妄动，只好缩着脖子蹲着躲在矮木丛中，凭着新月光亮与远处的火光拔周围枝上的嫩叶子玩。

　　“王爷？”霍郁听到声音转过头去，却是白霜月。两人似是都有些意外，目光相交又各自别开。

　　“查到那东西在何处了？”霍郁压低声音问道。

　　“是。除了凌老爷子的屋子都搜过了。”白霜月恭声答道。

　　“还有人呢？”霍郁瞥了瞥白霜月身后，问道。

　　白霜月微微低头，道：“我怕人多容易暴露，已经让他们先出去了。”

　　霍郁往夏牧的方向望了望，皱了皱眉头，道：“你师妹在那边的矮木丛里，你与她先走吧。一会闹起来，我怕顾不上。”

　　“师妹……哪个师妹？”白霜月不解。

　　“嗯？她难道没骗我？他不是去找你的吗，难道没碰上？”霍郁显然有些意外，他以为夏牧是领了无心的命令才潜入凌府的，武功秘籍不过是彼此的幌子，如玩笑般的东西。

　　白霜月了然。“夏牧她怎么会和王爷在一起。”

　　“说来话长。总之你和她先出去，我们在府外汇合，地点她知道。”

　　“小师妹只会些微末功夫，但自保是万万没问题的。王爷放心。”白霜月拒绝了霍郁的提议，脸有忧色，“我还是跟着王爷一起。这府中似乎还有除我们之外的入侵者，怕是到时会有冲突。王爷自恃武功高强，但总是小心一些的好。”

　　“我想不到除了绝情谷，还有谁要与我抢这件东西。对他人来说又没什么价值，何必费这功夫？”霍郁沉思片刻，疑道。

　　“有一处院落的守卫在我到之前就倒下了，已死透，且是一刀毙命的，就是那边。我特意回来想验个究竟，验了一个，正要看下一个，府里的人却过来了。我只得避在这里。”白霜月瞥了眼那边的光亮处，有些迟疑，“这凌府中支系众多，又正值家主病危之际，有些纷争也是可能的。只是那杀人的刀法我也未见过，不清楚来历，不像是现在江湖上的几个大派所为，可显然这人武功甚高，不似是会帮人做这些勾当的人。”

　　“你都说不认得，想来确实不是常见的。可近些年，江湖上也不曾出现过什么有大成就的小派别。更是奇怪了。”霍郁抬眼看着白霜月说道。

　　“或许是我看岔眼了。匆匆忙忙，也来不及细验。”白霜月说完微微别过脸移开目光。

　　霍郁眉间微皱，想了片刻，才对白霜月说：“你知道凌全在哪的吧？你先过去，我随后就到。”

　　白霜月得令，左右前后看了看确认无人注意，闪身离去。霍郁紧接着走出去，却是退回了矮木林。此时夏牧忽而察觉到阴影靠近，被吓了一跳，暗叫不好，抬头一看是霍郁才松了口气，心却噗通噗通跳个不停。

　　“怎么样？”夏牧出声问他，因着刚刚受了惊吓，声音略尖。

　　“我们去凌全那里。”霍郁没有答她，只对着她说明要去的地方。

　　夏牧看了看他严肃神情，没有再追问，丢了手中被她蹂躏得破破烂烂的叶子。这次她克制着没有去拽霍郁的衣袖，倒是霍郁扯着她的胳膊，她也没有挣扎。

　　为了绕过那一圈围着的人，两人绕了些路，却发现怎么也绕不开光亮了。护卫被杀的消息在凌府中扩散开去，灯火便一处处地点了起来，也随着一道扩散开。不得法，两人只好索性利用众人视野的死角与灯光的掩护，行了许久总算是安全到达。凌府众人还在惊恐慌乱中，行事较平日倒多了些纰漏。

　　“如果凌府的家丁追过来，你能不能自保？”

　　夏牧看了看霍郁，见他神情不似在玩笑，歪头想了想，老实答道：“五人以内，我保得了自己的小命；多一个，我大约就要断胳膊断腿了。”凌府家丁不过一般武夫，她扬手一把迷药便可令他们倒下，只是撒的范围有限得很。

　　霍郁皱了皱眉，什么都没说。

　　霍郁已做好了有一番拼杀的准备，却发现本该重点守卫的凌全院外竟只有两个守卫。先到的白霜月早已将这两人击晕，霍郁与夏牧毫无阻碍就进了凌全的院子。新月挂于稀疏枝头间，泛白月光落在空荡荡的院落中，地面如撒了碎银般闪着星星点点的光芒。本是极美的月色，夏牧却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空气里透着一股子诡异，这感觉，她记得。

　　“小心！”夏牧低喝出声，一边将左手里的迷药向身侧撒去，一边拉着霍郁往另一边连退了几步。她与霍郁已事先服了相应的解药，所以不用防范。

　　半人高的银狼站在月光下，那双黄绿色眼睛与前次相比更是熠熠生辉，清澈透亮。月光之下那一身毛发也似流光，漂亮得很。只是，獠牙渗人。前次那狼并未对夏牧有敌意，夏牧也见不到它真身如何，她尚且觉得有些恐怖，此时看到半张着口露着獠牙冲着自己低吼的银狼，夏牧不禁打了个寒战，扯着霍郁的衣角，完完全全地躲到了他身后。

　　“银。”清冷的男声响起来，银狼听到收起了煞气，低下头回身去望自己的主人。

　　男子着一身白，墨发云鬓，表情寡淡，神仙模样，似不食人间烟火。是极美的男子，穿着打扮雅致精巧，全身上下也无半点戾气，夏牧却不敢多看一眼，她总觉得这个男子很恐怖。说他无情倒也未必，说他有情却不知是对着什么才会有情。她很庆幸自己那晚未纠缠这人，否则说不定自己已经不在人世。她躲在霍郁身后缩了缩，完全不敢把头探出去。

　　霍郁初见这一人与一狼，又看到夏牧瑟缩模样，一时没反应过来。此时，终于看清眼前形势。

　　霍郁开口问他，语气平常。“这位也不是府中的人吧？”

　　那男子如同未听到霍郁的问话一般，抬起手理了理自己的衣袖，往院门口走去。霍郁眸光一闪，落在男子白色衣袖上的几滴很小的血红色印记上，他一个飞身挡在那一人一狼面前。夏牧拦之不及，唯有在那男子背后看着两人一狼对峙。

　　“慢着！”霍郁盯着男子衣袖，冷声道，“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

　　“看起来你也是不请自来的，我为何要回答你的问题。”男子停下步子，还是那听不出的感情的清冷声音。那银狼却对着霍郁龇了牙，喉中发出呜呜的低吼。

　　夏牧心惊，伸手去摸怀中备着的剧毒之物。这时她才突然记起自己刚才明明散了足以迷倒百多个成人计量的迷药，可这一人一狼却没受一丝影响。想到这，夏牧手一颤，怀中的布袋落在地上。这一声轻响放在平日怕是无人在意，但在这个情境之下却牵动了几人，男子的手明显往腰上的佩剑方向动了一下，而银狼喉中声音更大了些，霍郁也伸手按住了佩剑。夏牧不敢再妄动，只有静静探手握住袖中藏着的匕首。

　　“我只是怕你带走了我要的东西。若是你拿的与我想的不是一件，我自当赔礼。”见那人未动手，霍郁稍稍松了一口气，接着说道。

　　“我看上的东西，便已是我的了。为何要告诉别人？”那男子说着便又抬步要走，“银，我们走。”

　　霍郁小小往后退了一步，那人与狼往前一步，却也未强行向前。

　　“你带走的可是绝情谷的无心卷？”霍郁顾忌夏牧的安全，只得退一步，好声问他。

　　“我早说了。是我的东西，便不用别人惦记。”那男子依旧是之前的语气，看着霍郁如此说道。

　　这男子几番如此，霍郁早有怒气，此时脸色又冷下来。夏牧紧张地看着这两人一狼，只怕他们打起来。什么武功秘籍无心卷，都不如小命要紧。霍郁纵然能敌那清冷男子，她夏牧也敌不过那银狼啊。迷药没用，她哪知道其他的毒物是否有用。却是未及他们之间闹起来，院外突然响起一阵急促凌乱的脚步声，来人众多，渐渐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