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养》粉墨琉璃

6、第六章

　　夜，渐渐深了，窗外明亮的圆月就着昏暗的路灯照着行来过往晚归的人们。
　　酒店内只亮着一只小灯的走廊悄无声息，偶尔有刚入住的客人，西装革履的踩在厚重的地毯上竟也无半点声响。
　　这个夜格外的好眠，许是这宁静安逸的气氛，又许是白天爬山折腾累了，一阵困顿的睡意袭来，梁以夏盖好被褥便沉沉的睡着了……
　　熟睡中的梁以夏忽然觉得莫名的痒，揉揉酸涩的眼皮，睁开，朦胧的视线内一片昏暗，被子里的手一挥，一只嫩嫩的小手顿时又附上身来。
　　“妈——妈妈——妈妈——好热——”
　　小宝嚅嗫的童音断断续续的传来，梁以夏一惊，急忙起身，一旁的小宝不安的扭动着身体，一只小手还在梁以夏身上乱抓着。
　　“乖，小宝，妈妈在这儿！”梁以夏一手抚上小孩的额头，一摸，竟然十分烫手，再摸摸孩子的后背，睡衣早已经被汗水濡湿，湿哒哒的一片，她惶恐的不知所措，这孩子平时很少生病，上次的感冒也已经是半年前的事情，现在人生地不熟的北京，又是深夜，她该怎么办？
　　容不得多想，她翻身下床，找来干净的衣服，把小宝身上粘腻的睡衣换下，拿起包，抱着小宝猛地奔跑出去。
　　此刻，梁以夏心里火急火燎，发烧这件事可大可小，更何况小宝还是个孩子，抵抗力远没有大人厉害，她急着想要找医院，左等右等嫩是一辆车都看不到。
　　她焦急的往前走，手上紧了紧小宝身上的披肩，不停的回头，希望能看到一辆车，哪怕是一个人影也好！
　　北京的线路复杂，她就算来了几天，也全不知附近的医院在哪个地方，她脚步慌乱，时而急促时而停顿，看着前面的十字路口，为难的蹙眉，这一刻，当真是没有了办法！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梁以夏急急的从包里掏出手机，因为一手抱着孩子，她艰难的按出几个号码，还没来得及拨出，一阵刺眼的亮光猝然袭来，她下意识的抬手去遮，刺耳的刹车声响起，她甚至还来不及反应，身体不自觉的往下仰，一双美丽的眼睛睁大，那紧急收缩的眸子惊恐万分，她整个人重重的跌落在地上，而她怀里，紧紧护住的是孩子！
　　“丫的真是该死！”沈良居低咒一句，大半夜的拐个弯都能碰上女鬼！
　　他郁闷之极，看着车前卷缩成一团的‘女鬼’，以为当真被他撞晕了，急忙打开车门，上前几步，看见‘女鬼’怀里的小孩，很是眼熟！
　　“你怎么样？”沈良居冷冷的问着，一边从钱包里掏出一叠钞票，准备私了。
　　梁以夏凝着依然迷迷糊糊的小宝，丝毫忘了自己身处的境地，颇为吃力的站起身，低垂的眸子里瞥到男人手里扬着的钞票，不予理睬，转身，抱好小宝，刚走了两步，手臂被人猛地一拽，力劲之大，怀里的小孩差点被连带着甩了出去。
　　这么一扯，沈良居也十分的惊讶，这个女人，这个他以为的‘女鬼’竟然是白天高傲扔给他一张红色毛爷爷的那个怪异女人？
　　“你？”他颇为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一天之内，两次相遇，这是个怎么样的说法？
　　殊不知，女人一把推开他，也不知是哪里来的气力，他竟活生生的后退了几步，这个女人是有多么的不识好歹？
　　“妈妈，我——好难受——”小宝咿咿呀呀的声音带着痛苦的压抑，梁以夏心里万分自责，就在刚才，这个男人差点害死小宝！
　　她不敢想象，孩子掉到冰冷的地上会是什么后果！这个可恶的男人，为什么三番几次都会碰见他？这么阴魂不散的究竟是因为什么？
　　这一下，沈良居也怒了，在他跟前，还从来没有女人如此不买他的帐，还不止一次？
　　“这钱你爱要不要！别不识好歹！”
　　你不要不识好歹！
　　别不识好歹！
　　时隔五年，一摸一样的话，出自同一人的口，听着同一人的耳。
　　原来，时光易迁，人性难移。
　　忽然，梁以夏冷冷的笑了，不同于她一向冷静安然于世的模样，她清冷的笑容冶艳得有些诡异！
　　从沈良居这个角度看过去，她直直的伫立着，双手有力的抱着小孩，那仿佛是她的全部。身后那光亮的车灯晕染了她的周遭，一头乱蓬蓬的头发在静谧的夜里被微风轻轻地吹着，那身印着某些丑个半死的所谓卡通图像的睡衣有着明显的褶皱，如此滑稽和邋遢的穿着，一时令沈良居无法言语。
　　这样的女人真令人倒胃口！
　　沈良居不愿再言语其他，拉开车门，上车，准备疾驰而去，一抬头，便对上后视镜里女人炯炯有神的脸。
　　他简居然在这大半夜里被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吓了两次！
　　这么快的速度上他的车，她不是自视清高，极度讨厌他吗？她不是懒得理他吗？这会儿又何必呢？
　　像是看到他眼里的疑问，她淡淡道，早已恢复先前冷静的模样“你撞伤了我，理应带我去医院检查。”
　　“你伤了吗？你不是喜欢用钱解决事情？多少钱我都可以给，这么晚了，去医院恕我不奉陪！”
　　他的话里满满是不屑与嘲讽。梁以夏并不生气，心疼的摸摸小宝汗湿的额头，再抬起头来，语气弱了些。
　　“小宝发烧了，请你帮个忙，送我们去医院。”
　　他仔细凝着她的眼，墨黑的眸子里，泛着清亮的水雾，有那么一刻，他以为她是哭了，可或许是在他的注视下有些不自然，她眸光撇开，一眨，氤氲的雾气早已不复存在，只是眸里似乎多了恳求。
　　“我知道先前是我不太礼貌，小宝真的烧得浑身发烫，请你帮帮我。”
　　她定定的看着他，这一刻，没有先前的排斥，讨厌，只有作为一个母亲内心深处最诚挚的请求，这是一个病重的孩子，哪怕是个人，他都有恻隐之心，会心疼孩子，会想着救助孩子，可是眼前这个男人，还那样小气的揪着过往的不快不放，这样耽误时间，万一伤了孩子，在以后的将来，在某一天里，他会不会心痛，良心不安，自责后悔呢？
　　车子再次启动，迅速的朝前开去，沈良居晦暗不明的脸孔无时无刻的盯着前方，他没有再说什么，一切只是为了那个病重的孩子！他难得再一次好心！那个孩子真是独特的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