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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章 暂居一隅 ...

  •   我心头烦躁,不仅是因为一连串的不如意,更是因为被压制在这几个万分想要逃避的人眼皮下,越挣扎,仿佛离得越近,这种无措感更增添了我的不安。

      “华先生天下鸿儒,该管的事那么许多,我这点事,怕是不能上您的心吧。”说实话,我听腻了这些仿佛掌控一切的口吻,说是能行,为何我看到的,总是失望?

      话刚出口,就意识到鲁莽和不敬,不要说华天倚身份尊崇,就是皇亲国戚都要礼让三分,更何况他比我大了这么许多,我这么讽刺他,未免太过不尊重了。

      可是说出口的话又不好收回,只能咬着下唇不吭气。

      低头打量盖在身上的被面,纹路细腻,色彩繁复,极富地方特色,唔,应该就是本地的花绣。

      我倒是没注意,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并非是来时的公馆。

      “呵呵,”耳边传来一声轻笑,笑得有些苦涩:“看来,老夫到底是令小奕失望了。”

      话音低沉,笑声悲凉,听入耳中有种百转千回的味道。

      心里揪了下,愧疚感油然而生,可是却不敢抬头去看。

      被面上的卍字纹被我揉成一团。

      其实我有一部分的理智在提醒我,不止一次的提醒我,能够让我救出兰雅的只有眼前的人,而我既然决定请求帮助,那么那些所谓的矜持和自尊,其实早就该抛弃的。

      只是想是一回事,真正面对,又是一回事。

      所以,我在秦钧霆三番四次撩拨下,总也忍不住针锋相对,而面对从一开始就对我和颜悦色的华天倚,我也一直没什么好脸色过。

      其实仔细想想,从头到尾,秦钧霆不说,华天倚对莫奕,还是相当客气的。

      以他如今的地位,何须对我一个毛头小子如此客气?

      纵观过往,除了他对我隐瞒了秦钧霆的身份和计划外,其实他对慕容麒麟,也还算得上客气的。

      至少他从来没有像外人那样瞧不起麒麟过,哪怕麒麟在外头的名声并不好。

      我附身前的慕容麒麟个性乖戾,虽然是江南名宿慕容世家唯一的嫡子,可是我只知道,这个世家子自幼失怙,偌大的产业无人打理,有的,只是一群虎视眈眈的亲人和所谓的父老。

      我附身在他身上时,他只有十六岁,可是这个拥有倾国倾城容貌的孩子却没有可以保护自己的才华,世道的艰难给他的是黑暗残忍的现实,十二岁就被所谓的亲人亵玩过的他过早的看透了人性的黑暗。

      所以他自己也变得阴厉寡恩,为了求存,无所不用其极,他唯一可以用的,也就是他那张倾城的脸,妖孽的身。

      这是个可怜也可悲的孩子,即便他如此贪婪的求存生命,还是抵挡不住对他,对他拥有的秘密觊觎的人们,更大的悲剧是他的父亲早逝的老慕容对于这个儿子,也不过是利用,利用生下他的女人来生下一个储藏慕容家惊天秘密的容器罢了。

      一个在这个世上无人怜惜的绝色,他的命运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而我,不过倒霉的继承了这个命运,将它继续苟延残喘了几年而已。

      华天倚却是在这所有人里唯一还算真心对他好的,如果不是他,大概麒麟早就被人拆骨吞噬了,所以慕容麒麟对他,还算是信任,而这个信任留给了我,我对我醒过来第一个见到的人,也就自然同样信任。

      只可惜,这好,不过是镜花水月,他到底是秦钧霆的同盟,慕容麒麟拥有的秘密可以颠覆朝纲,而当政治利益需要的时候,他还是选择了静观事态的发展,没有阻止,没有提醒,看着我沦陷,看着我最终结局。

      不怨是假的,可是冷静来说,他选择的,是儒家达济天下理念的正统道路,比起更多人的私欲,他算是大公无私的,而这种无私自然难免需要牺牲,我就是那个被牺牲的。

      很多时候我是这么安慰自己的,很多时候我也能豁达的面对,五年光阴抚平了伤口的痛,至少结了疤,只要不去揭开,血已经不再流了。

      在五年前最后那一眼,我看到过他眼里的追悔和深深愧疚,我知道他是悔的,我也知道,我的死亡会给予他日后的岁月很深的回忆,能让他记得我,也算是一种报复吧。

      你瞧,其实我也不是真那么纯善,所以在面对他的时候,很多时候我有一种复杂的感觉,即恨,又念,恨他对我的隐瞒,又念他对我的照顾。

      他对我的客气,我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现在想想,我是不是太任性?

      凭什么我可以这么肆无忌惮,只是因为他一直对我那么客气?

      又或者,我其实一直在自欺欺人,这种好的背后,是否又隐藏了什么?

      我实在不该表现的那么急躁。

      “说来惭愧,老夫自诩平生无愧天地,然则却愧对一人,如今即便想要补偿,却斯人已去,每思及此,痛心彻骨,亦对天发誓,再不愿重复此憾,小奕,我华天倚虽算不得顶天立地之人,却也不是轻易许诺的,不论你信不信,既然答应了你,总不令你失望,就是一死,那也定能让你得偿所愿的。”

      我一惊,这话,可是有些重了:“先生严重了,我,我只是心急,说话冲撞,您别介意,我信你的。”

      华天倚静静瞧着我,幽黄的烛火燃到了尽头,随着拔长的烛芯长长短短的左右摇摆,使得屋子里一切,都一阵明亮一阵阴暗。

      摇摆的阴影在他的面容上来回,却依然觉得那寂寥的身影迎风不动。

      只不过将那目光压抑的更加深邃亘古的远。

      我看他轻轻笑了下,眼角叠起一条深长的鱼尾纹,直入云鬓:“小奕肯与我如此信任,老夫之荣幸,只不过冲撞二字却大可不必言,你肯如此,却是难得的真性情,比起那虚虚假假的客套,老夫倒更喜欢你如此。”

      我张张嘴,却不知该再说什么,发火不礼貌,被他这么一说,客套也不必要,倒是真无言了。

      他却又道:“天色不早,你身子弱,又刚受了惊,还是早点歇息吧,明早我们回去再说。”

      “回去?这里是?”

      “西南王府,西南王被刺乃是大事,又乱哄哄的,你昏迷不醒不便移动,所以干脆在这里安置,睡吧,这些事,你无需操心。”

      沉浑的声音颇具催眠意境,我虽然觉得心中还有不少疑问,可是却也无从问起,最终那眼皮子沉甸甸的压下,只由着他将我放倒睡下,昏然睡去。

      这一觉,睡得甚是黑甜,居然无梦,恍惚再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

      瞧着不知哪个体贴的人安置在床侧洗漱架上的水盆,还冒着热气,也真难为居然能算得准我何时醒来?

      就着热水我抹了把脸,套上衣服靸着鞋,走过屏风,这才注意到,这个房间座东朝西,一排八扇冰棱纹隔门,四壁皆是琉璃窗,暗红水柳地板,东侧的墙壁上挂着几幅花鸟图。

      并不算奢华,却是挺古朴,西侧博古架上随意几个青玉瓷瓶溜光铮亮,显见得时时都有人擦拭。

      也不知这是什么位置,推开门去细瞧,就见一个十几平的院子,青石板的地面,院子里安置这几株石榴和茶花。

      正对面有段粉墙,月洞门外是一条长长的走道,接着一条九曲八弯的廊道,却又到了一处更大的景观园林中。

      波光粼粼一条内池水上假山琳琅,八角亭辍落水间,池水边随意几处山石,一捧衰草,左手边,却是一栋三进五间的大屋。

      这里似乎僻静深幽,偶有鸟鸣,随着扑啦啦一阵拍翅越水而起几只水鸬鹚,不远处有山坡蜿蜒,随着粉墙黛瓦又绵延出去。

      波光潋滟柳条柔,山水湖色晴方好。

      这不知道是王府哪一处的角落,却独辟耦园,清静雅致。

      再远,便是此地绵延不绝的山势,卧云刺雾,层峦叠嶂。

      身子懒散,又觉无趣,我正想往那水池边石凳上头坐一坐,大屋子的门扉突然吱呀一声开开,莲儿慌张着从里头走出来。

      一眼瞧见我,先是一愣,续而喜上眉梢:“哎呀莫公子,你原来在这里,怎么不声不响的出来了,可把奴婢吓了一跳,还以为丢了人呢。”

      我亦愣愣的:“你怎么在这里?”

      “是王爷让奴婢过来服侍您,说是这里头的丫头都不称心,怕你不习惯,奴婢刚被你把洗漱的水放好了转个身您就不见了,吓死奴婢了。”

      说着她吐了吐舌头拍拍胸口,那模样,依稀当年十四岁时的俏皮。

      我觉着亲切,不禁莞尔。

      莲儿一时愣愣瞧着我不笑了,我被她这么看着纳闷:“怎么了。”低头看看自己,也没什么不妥呀。

      “莫,莫公子你,真漂亮,笑起来比神仙还美!”莲儿痴痴道,目光闪烁,颇有些目眩神移的味道。

      我瞧着丫头发痴,倒有几分逗趣的心思:“怎么,比你家那小公子如何?”

      “好,好看,都好看,”莲儿不觉,很顺口答道:“我家小公子更艳些,一笑能把人魂都给勾去,你笑得像仙子,像是,像是不敢碰着,一碰就没了一样。”

      这丫头话不生动,却很直白,麒麟和莫奕,可不就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美么?

      就是男生女相,都不是什么好事。

      思及此,我又觉得阑珊,老天爷戏弄人,何不干脆给个女儿身,也好过这男人躯壳女人心,还是个漂亮过头的男人,这不明摆着让我搞那个什么么。

      不提也罢。我摇摇头。

      见我神色不对,莲儿马上意识到不妥:“你瞧我,乱说什么,莫公子你别介意,奴婢随口说的,你当是有口无心吧,千万别计较。”

      我摆摆手:“不碍事。”

      莲儿机灵着道:“你饿了吧,早点我已经备好了,进屋里去用?”

      我这才意识到,这肚子还真是早饿扁了。

      直到开始吃饭,我才知道原来这里是一处院落,我那屋右手边有个暗门与这主屋是想通的,莲儿就是通过这里到我屋子备水,我走的路,却是后门,难怪更偏僻些。

      饱餐了一顿饭,脑子有了补给,我好像才想起个问题:“秦,摄政王呢?他,怎么会特意让你来照顾我?”

      首先秦钧霆绝不会那么好心,其次这莲儿,理当是他府上看重的一等大丫头,有什么理由这么巴巴接过来服侍我。

      我怎么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莲儿一边收拾着,一边笑道:“固然是王爷让奴婢来,也是奴婢自己要求的,您可别嫌弃奴婢呀。”

      这丫头几年不见,倒是越发伶俐了,一句话,倒把我给堵得无语,只要转移话题:“猿奴可好?”

      “好着呢,王爷让他和亲卫一起磨练,奴婢来之前,正斗着呢。”

      “什么!”我大惊,噌一下子站了起来,也顾不得莲儿被我吓着:“你说秦钧霆让猿奴和斩龙卫打架?”

      “不是打架,就是练练手……”

      “他怎么可以这样!”斩龙卫是练手的?那是一支杀人不眨眼的军队,猿奴不过是个未开智的孩子,根本不是一个层面的。

      “该死!”我诅咒了声,拔脚要往外走,莲儿在后头追着我喊:“莫公子,莫公子啊你等等!”

      我哪里顾得着她,推开门就往院外走,只是刚一脚踏出月洞门的门槛,两边唰一声探出两道长槊:“站住!”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暂居一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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