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穿明末--路漫漫》喜日措

27、仲谷之情三

　　石堡内的道路如同迷宫一样蜿蜒。
　　长期屠戮积攒的血腥腐朽叫人窒息。每到深夜，石堡之内就有种挥之不去的阴森恐怖。
　　手中灯笼的微光照亮石壁，一点点怯退前方的黑暗，而身后的妖魔，似也步步紧逼。
　　她脊背发凉，忽的转过身。
　　身后什么也没有。
　　柔苒抚着剧烈起伏的胸口，这条路她走了近三年，可她还是胆怯。她深吸一口气，转身朝目的地加快脚步。如果不是有万不得已的理由，她决不愿半夜在这独自走动。
　　走道尽头沉重的石门紧闭。
　　紧锁着深不可测的秘密。
　　“干娘？干娘是我。”柔苒拍了拍石门，回头又望了望。为什么今夜总觉有人跟着她。
　　石门哗一声打开。
　　“你还认我这个干娘？”媚姨站在门后，一脸讥诮，“你的副长老做得那么舒爽，我还以为你早就忘了我是谁呢。”
　　“不是的。苒苒怎么会忘记干娘？”柔苒陪着笑走进石门，满室毒物把空间挤得狭小。
　　媚姨觉得她很快就会送客，连石门都没有关。
　　这是鬼龙山的制毒之所。室中毒蛇腹蝎囚于笼中，架上堆满了药瓶，每一瓶都可能是致命的毒。

　　斟一壶茶，两人对坐。
　　媚姨喝茶，“铁算盘是被你迷了，才让你做这么个副长老。可是我的好女儿，你也该用脑子想想，这个副长老，你做得来做不来。”
　　柔苒赔笑，“谢谢干娘提醒，苒苒会好好反省。”
　　媚姨挑眉，压低声音，“那日石洞一役，若不是我身上毒种太多，他的软针未入心脉就被毒融化，我早就没命了。铁算盘对自己弟兄都这么残忍，更何况是对你？”
　　柔苒继续赔笑。
　　媚姨冷笑，“让我猜猜，你来这里，是要帮你的情郎要噬心丸的解药吧？”
　　柔苒愣了愣。
　　媚姨握住她的手来回搓着，“我的傻女儿，我教过你多少次了，男人都是拿来用的，不是拿来爱的。”
　　柔苒咬着唇，低头不语。
　　媚姨继续说着，“你的那个小情郎，已经被梅正青打残了。从苏州回来动不动就咯血，已经没有用处了。你还救他做什么？”

　　柔苒把手猛的抽出，脸色冷了下来，“那干娘你是帮还是不帮？”
　　媚姨勾起嘴角，“干娘疼你，当然帮你了。有移情蛊和肌香丸，天下男人只有对你好的，没有对你坏的。可你别忘了他们为什么疼你，为什么爱你呀。脑子里清清楚楚的，自然不会行差踏错。”
　　柔苒嘴角微抽，平静的答道，“谢干娘提醒了。”
　　媚姨喝了口茶，懒懒的抬起一只手指了指架上，“在那小黑瓶里。和你情郎一同回来的小孩，也顺手给他一颗吧。”
　　柔苒取下小黑瓶，松了口气。
　　解药到手，柔苒就想走人。碍着面子，还和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若不是怕往后有事求她，才不坐在这听她闲扯。

　　“什么人！”媚姨突然大叫，手中茶杯往门外飞去。
　　柔苒还未反应过来，就听黑暗中茶杯破裂之声，银光一闪，身后药架轰然倒下。
　　银陀没入墙身，黑丝危险的颤动着。
　　他竟然没死？
　　媚姨大惊，朝黑暗中连发三针。银陀急缩，清脆三声，银针已经落地。
　　脚步声渐近，醒目的银黑色面具跃入眼中。
　　柔苒见过他的厉害，双腿一软，差点站不住。
　　“媚姨近日可好？”长老走近，面具森冷。
　　媚姨看着他，略感诧异。他身上尘土未扫，长袍只剩半截，如此狼狈，还是第一次见。
　　“中了软针竟能不死？真有你的。”媚姨强作镇定，冷汗却在狂飙。这里深入地底，他回来寻仇，自己肯定小命不保。
　　“噬心丸解药在哪？”银陀缩回袖中，看样子他还不想动手。
　　“你是长老。要噬心丸的解药做什么？”媚姨问着，两手在身后微张，掌心发青，显是要催动体内毒种。
　　柔苒站在一旁，手中紧紧握着装解药的小黑瓶。他拿解药，莫非是为了泽夏？
　　长老朝她伸出一只手，“你拿，可保全尸。不拿，不得好死。”
　　他向来说到做到。
　　媚姨青筋暴起，“横竖都是死！怎可能让你如愿？！干女儿我们上！”
　　话音未落，数枚银针并行，毒掌朝他身上拍去。
　　长老似乎未动，身子却在急退，袖中银陀飞转，快极如电，瞬间打落银针，朝媚姨掌心击去。
　　媚姨急急缩掌，反手又再击出。缩阳毒种毒眉心，他戴着面具是点不中，只好催动体内蛇毒，只要中掌，登时毙命。但每每掌力未发，银陀就挡在前，再欲进攻，就要被刺穿手掌。
　　双方实力悬殊，长老银陀绕身飞转，速度极快化作一道银光流鸿，满室环飞。
　　毒掌未发，银陀必阻其前。银陀疾飞难挡，已然打中媚姨的脸。
　　媚姨身子一歪，险些就站不了。吐掉嘴里残血，恨得牙痒，她一招未中，却被他银陀打中好几回。
　　“你还不帮忙傻站着干什么？！”媚姨抵挡艰难，朝柔苒叫道。

　　柔苒握着小黑瓶站在一旁，惊得双腿颤抖。他们挡在门口，她走不得。就算她二人合力也绝对不是长老的对手，现在无从求援，长老对付完媚姨，取她性命易如反掌。
　　银陀飞针，白光闪闪而动。
　　争锋相对，转瞬间媚姨已落下风，银陀毫不留情的穿透她的大腿。
　　“再问一次，”长老已经几次留手，“解药在哪？”
　　“呸！”媚姨咬牙，腿上剧痛流血，却硬撑着又再拼命。
　　这次银陀毫不留情，三招过后飞转钻进其肩，从背破出。
　　整条右臂徒然断落。
　　鲜血喷出，断臂滚到柔苒面前，吓得她尖叫一声。
　　媚姨痛得失声，跪倒在地。
　　“解药。”长老冷冷的重复。暴虐之气在他身上灼灼燃烧，仿佛能用肉眼直接看见。
　　媚姨痛到极处，大笑起来。
　　练毒的人，损人害己。就是自己惨死，也不会让仇人得到一点好处。

　　“解药在这！”
　　柔苒突然跪下，把解药高举过顶，两行泪水不知几时已像小溪般涓涓流下。
　　长老媚姨齐齐怔住。
　　“长老大慈大悲，绕我一命吧！”柔苒哭得梨花带雨，分外娇柔，“小女先前受铁算盘蛊惑，一时做错！现在弃暗投明，求长老给我一个机会吧！”
　　这干女儿奸猾绝对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你这个贱人！”媚姨破口大骂，话音未落却突然咽了气。
　　银陀插入心脏，破了血淋淋一个大洞。
　　柔苒吓得低低惊叫，瘫坐下来，“长老饶命！苒苒再也不敢了！绝对不敢了！今后做牛做马侍奉长老，长老一句话，苒苒——”
　　抬起头，泪眼迷蒙，娇柔魅惑，“苒苒做什么都愿意。”

　　长老却对她视而不见。
　　他踱着步，细细看着架上堆满的药瓶。
　　“这是什么？”他随手指着一个小瓶问道。
　　“断肠蛊。”柔苒见他不上当，惴惴不安的答着，“食后半个时辰内蛇蝎从腹中出。”
　　“这个呢？”他又指了指另一个。
　　“鹤顶红，无色无味剧毒。”柔苒浑身发抖，他到底想要怎样。
　　“这个？”他又指了指另一瓶。
　　“七日追魂。”柔苒已经吓得脸色青白，“食后六日无事，第七日七窍流血，突然暴毙。”
　　是它了。面具后面的男人把那瓶药取了下来。
　　“吃了它。”药瓶不由分说的朝柔苒脸上甩去。
　　柔苒吓得眼泪鼻涕直流，双手剧烈颤抖着，俯下身朝他磕头，“长老饶命！长老饶命！”
　　长老把双手背在身后，“我要你为我办一件事，七日内事成，自然可得解药。”
　　“小女听从长老吩咐！”柔苒颤抖着，把七日追魂吞进嘴里。
　　面具后面的双眼轻闭，“到仲谷荒漠边缘的神木林找你的一位朋友，把解药给她，然后送她回来。”
　　她的朋友？是泽夏没错了。柔苒嘴角颤动，为什么偏偏要是她。
　　长老突然侧身，狠狠的掐住她的脖子把她撞在墙上，“她若伤了一根头发，你就拿命来抵。”
　　“知……知道了……”柔苒窒息，青筋暴起，脸色发紫。
　　“速去！”
　　手一松，把她整个人摔下。
　　柔苒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全身发软，扶着桌椅朝石门外爬去。
　　“多带两个人。”面具后面的男人最后又嘱咐了一句。
　　他能帮的最大限度，就到这了。
　　等那女人连滚带爬的走远，他突然身子一歪，赶紧伸手扶桌。
　　全身血气逆行暗涌，滋味绝不好受。前日为促体内软针消融，运功强行逼血气急行，已受内伤。再加上赶了一日半的路，现又与人动武，内伤已经加重。
　　热血上涌，面具后面的男人强压不下，吐了口血。
　　他赶紧坐下运功调息。
　　何必为了那个女人犯险？
　　是为了她吧。
　　因为不能眼见着她死，所以连和她相像的人，都不能死。

　　日出之前，神木林被晨雾环绕。
　　树上的一个女人半歪着身子，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林间吃人走兽不少，在树下绝不安全。但又怕自己半夜毒发滚下树去，泽夏只好撕碎裤子把自己绑在树上。
　　昨晚上她又一次毒发。
　　每一次毒发，她都希望自己快一点痛晕过去。
　　与其承受这种痛苦，她更应该爽快的自我了解的。可她偏偏不这样想。
　　毒发过后全身无力，双手直颤。就连想解开绑在自己身上的布条都极其困难。她咬着牙，耐着性子一点点的解着。她要活着，就算痛到发疯，就算只剩下一天，她也要好好活着。
　　这布条就和生在她身上似的，解都解不开。
　　双手颤抖无力，别说解开布条，就是拿一片羽毛都难。
　　从那个男人把她扔下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四晚。她没有再哭过，她觉得她可以撑下去的，她一个人能行。
　　泽夏深吸一口气，擦了擦自己干涩的眼睛，咬着牙继续解布条。
　　很快就能解开的，她对自己说。

　　很快，就到了中午。
　　她终于解开了最后一根布条，踩着树枝一点点爬下，一步一惊心。身子发软，两脚不自觉的颤抖。手上一松，从树上直接摔了下来。
　　疼！她痛得只抽气，自我安慰道，还好，毒发的时候更疼。
　　林间雾气早已经散尽，太阳光打下来，照得人暖和。
　　她在林间孤独的走着，膝盖发软，偶尔不自觉的跌倒。她的目标是捡到一颗动物扔掉吃剩的野果，只要捡到，她就不会饿死了。
　　饿，太饿了。
　　阳光太过晃眼，绿枝乱颤，她觉得晕乎乎的。

　　“泽夏！泽夏！”
　　有人在叫她。那声音，听起来像莫石的。
　　开始产生幻觉了。泽夏想着，两耳嗡嗡直响。
　　“泽夏！泽夏！”
　　千枫？她肯定是快死了，才会听到千枫的声音。

　　“泽夏！”
　　林间站了个人，声音惊喜若狂。
　　泽夏朝那人看去，这幻象，有鼻子有眼睛，真像是莫石。
　　“莫石。”泽夏叫了声，朝那人跑去。就是幻象也好，她好想见他。
　　“泽夏！！”那幻象露出温暖的笑容，也朝她跑来。
　　“莫石。”泽夏扑进他的怀里，眼泪又流了出来。他那么真实，真实到……像真的一样。
　　“太好了！终于找到你了！”莫石紧紧抱着她，是莫石的体温和心跳。
　　泽夏大哭着，挣开他的怀抱。她要做她许久之前就想做，但从没有做的事情。
　　她踮起脚尖，捧着他的脸，吻上了他的嘴唇。
　　眼泪如泉水般涌出，夹杂着咸涩流入口中。他的嘴唇是柔软的，温暖的，真实的。
　　让时间停在这里好了，再也不要动了。

　　“你们两个好开心啊！”
　　柔苒站在枝上，冷冰冰的说着。
　　两枚银针已经朝泽夏身上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