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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遥远的天边漂浮着丝丝缕缕的白云,阳光透过那透明得不可思议的蓝天,将整个视野里的风景笼罩在明亮之中。
      近处绿树红墙,琉璃瓦龙形檐,道路齐整、长廊迂回,暂不见人烟。
      空气尤为清新干净,视野极其明亮干净。
      这是南柯有生之年从未见过的、毫无污染的美丽景色。

      这一片宫殿如此宏伟又庄严。
      怎可以忍心再让这片土地遭受惨烈又黑暗的耻辱?

      南柯默默地呼口气,轻声咳嗽着朝前踏出一步。

      *

      从容走在太和门阶梯之前,两侧官员静默无声却投以热切的注视于不时轻咳的她身上。
      南柯目不斜视,只看着尽头那里高高在上的皇帝,面上平静如常,心里却在冷笑。

      不过是腐坏掉的朝代里唯一能看的皇帝,康熙帝而已。

      “皇上不会害怕与我更近一步讲话吧。”
      南柯站着说,微笑与声音都带着令人信服的气质。

      理所当然的被康熙帝拒绝,但是并没有被康熙帝叫人叉出去——这是自然,因为康熙帝是不可能放下威严与警惕而与她这样来历不明的人近一步说话。
      哪怕南柯有“说话令任何人都相信”的技能。

      一阵咳嗽后,南柯面带温和之笑,举起手中的手枪,在所有人未能防备的现下,连发三枪,一枪击碎禁军侍卫的顶戴、第二枪击碎更远的石栏、第三枪更是似乎击碎远处宫殿的房檐。

      “诸位稍安勿躁,否则下一枪就对准皇上印堂了。”
      南柯依然微笑,无论放在何处都足以用如沐春风形容的微笑。

      “这是研发到后期的火枪。”
      将手枪举起令众人能看得更清楚,南柯以与微笑相配的温柔声音说着,“请皇上与诸位大人设想一下,若海的对面那一方蛮夷全员配备这等火枪,跨海而来——会是怎样的场景呢?”

      以武器震慑人心,以假想引起畏惧。
      南柯如此打算,借着超越原本所处年代科技二十年的枪械,站在领先于清初几百年的科技基础上,从精神和武器上直接沉重的打击了在场诸人。

      至于为何会通过进殿前的搜身——
      随身空间不是摆设啊。

      南柯微笑着,轻声咳嗽,面色如常。

      *

      南柯年方双十。
      出生于□□西部,穿越时是公元2000年。

      如今拥有随身空间,特技“说的话令任何人都相信”,以及空间内“直到2020年内的一切非生命产物”的可取物品。
      最后是她的身体。
      ——这是南柯全部家当。

      随身空间、随身空间之中的可取物以及特技,都是由她许愿得到的。
      据对方说是拘魂拘错了,南柯本身共有六十年寿命。
      为了补偿,她可以还阳——限制是不可存在于有“南柯”的时空。
      同样为了补偿,对方能够实现南柯的愿望,这就足够。

      “代价是寿命。”对方此话一出,南柯就警惕起来。

      “我想知道我能兑换的所有。”南柯如此问。
      对方很爽快,列出了据说是所有的兑换列表。
      可兑换的技能与宝具并不算多,而且基本上都是二十年寿命,少数十年、五年的代价所兑换的技能和宝具都不被南柯放在眼里。

      只不过,真的只是巧合下拘魂错了吗?
      兑换系统太规律也准备得太齐整了。
      这一点也不像是巧合——不过都不重要。区区普通人类又怎么抗衡能送人到任何时空的存在?至少她能在有限的范围内获取她所能策划的最大利益。
      南柯仔细考虑着,选择了“说的话令任何人都相信”。

      “二十年时间足够一个人用心培养出舌灿如花的技能,而这个技能是将口舌之利的效果直接具现化——不需要你考虑措辞,你的话会令任何人相信。”对方为她兑换后解说。
      “哪怕我说‘地球是一片平地’?”南柯指出其中遗漏。
      “当然不行。假如与宇宙法则冲突,会取消技能效果。”
      南柯不再深究。

      “你兑换了贵重技能,达到赠送随身空间的奖励要求。每次仅能取出一样存储物品,并且不可从随身空间取出两件以上的同种物品,不可使用后才能继续拿取。”
      对方又说,南柯耳垂边便多了一枚耳钉。耳钉内是不知多宽阔的随身空间。

      “另外也达到优惠政策的条件。”对方继续补充,“可用等同于兑换年份内的事物代替寿命——即,可以若干年的记忆、健康、奉献兑换。”
      到此,明明知道对方一定是故意的,却也要——也只能继续下去。
      南柯的注意力放在二十年兑换品上面,只问:“我要兑换能从空间里随时取用的物品,能为我解说一下吗?”
      “是,你可兑换一切人类文明发展下的产物。假设你以二十年寿命兑换,即限于公元2000年推后到2020年内的文明产物。”
      “那么我可兑换的年份是?”
      “现在你还剩二十年寿命,以及本身二十年的记忆与健康,因此在你死亡的前提下,你可兑换2020年内、2040年内以及2060年内的人类文明产物。”
      南柯略微思索后说道:“我用过去的二十年健康换取2020年以内的人类文明产物。”
      “是,还需要兑换其他的吗?”
      “不了,二十年寿命和过去记忆是我必须要的。”

      二十年的时间可以用来做许多事情,过去的记忆则是支持她为目标努力的基础。
      缺一不可。
      南柯想得很清楚。

      *

      还阳的时空是清初康熙三十九年初夏之晨。
      地点是紫禁城。

      南柯一路走着,自然被禁军当刺客射杀——不过身穿防弹衣又头戴头盔的她当然没问题。

      “我不是刺客,我是皇上会重视的人。”如此言语,令他人信服。
      特技的作用妙不可言。

      便直至太和门。
      发生以武器震慑康熙帝与众大臣的一幕。

      *

      康熙三十九年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年。
      五月下旬,帝曰天降神器。作用有测地震、火山、海啸等各种神奇仪器。
      六月,直隶受皇命建造“直隶火器司”,福建福州受命设“隶能司”,同属工部。
      八月初十,帝诏告天下,废女子不得参政之制,普天哗然、舆论抨击。

      似乎南柯做了一件蠢事——让皇帝相信自己的话而诏告天下废除女子不得参政的制度,令天下大乱——但是事实仅仅是这样吗?
      这只是开始。

      八月十五,五更时便开始落雨。
      南柯自太和门离开,手中撑着伞——因体弱而不用她开口就得到便利行事的权利,自然,即使没人允许,她也会我行我素。
      依然轻声咳嗽,依然行走从容。
      雨不大,落下的雨水溅起水花印在南柯洁白广袖之上,干净而湿润。
      “雨水真是干净得不可思议。”一边咳着,南柯一边抬头走向停靠在紫禁城之外的马车。
      便与人不期而遇。

      “南格格?”
      尚年轻的未来宰相正从相邻的马车上下来,南柯见他目光安静、神色温和,便微笑着对他颔首回应,“张大人。”
      张大人——张廷玉,足以被称为清朝第一汉官的厉害人物,历三朝不衰,唯一被清朝皇帝赋予“配享太庙之荣”的汉官。
      而现下的张廷玉,不过刚中进士,于翰林院任检讨之职。
      南柯自认愤青,尤为厌恶清朝,却对张廷玉这名清朝官员抱有好感。

      虽有着好感,南柯亦只是平淡的打过招呼,而后略提裙摆踏上马车。
      与张廷玉错身而过。

      *

      废女子不得参政之制,自是艰难。
      即使是还未老糊涂的康熙帝,亦不能解决这种与整个社会相冲突的局面。

      作为始作俑者,南柯一直从容之极,她自然明白康熙帝恨不能叫人把她叉出去砍了。
      想及此,她便对康熙帝微笑道:“皇上不必担忧,可召集各级官员及八旗宗族,行大典,我便可为皇上奉上平静局面。”
      特技之妙,实在是超越常识。
      即使康熙帝忌惮生疑,却也不得不发自内心的信服。

      毕竟,南柯带来的财富令康熙帝也难不心动。
      全国各地隐藏的矿产竟然不断被她随口一句挖掘出来。
      皇帝自然不会放过这种利于国本的益处。
      南柯默默喝茶,不时咳嗽,不动声色的观察康熙帝,笑而不语。

      如此,便当等大典之时。

      “有才之人自能参政,无论男女,唯择能人。”
      在清朝最有影响力的众人之前,南柯手持扩音器,将声音传播至在场所有人耳中。

      ——这才是计划。
      当统治中心最上层的人都信了,那么,很快,就会让整个清帝国承认女子参政的合理性。
      南柯轻声咳嗽,看着满目人影,唇边的笑愈发温柔。

      她那与外形相配的柔和声音继续在扩音器中传播。
      “另外,受皇上恩赐,由我传皇上口谕——即日起整顿吏治,凡是贪了国家利益却不还给国家的人,统统叉出去挖矿,死后被盗墓贼扒祖坟。以上,因为我不善学问,不懂书面语言,诸位定然不会介意。”

      ——你大爷的!
      南柯想底下人的心声都是如此。

      如此想,南柯心中更开怀了。

      由于特技是“说的话令任何人都相信”,因此,听到南柯说话的人都相信了,包括“统统叉出去挖矿,死后被盗墓贼扒祖坟”——因着信了,所以所有贪墨的官员都一面狠骂南柯这天外来客,一面流着泪将贪掉的东西一一还给国家。

      南柯冷眼看着康熙帝的喜悦,看着被她得罪光的官吏,看着她被口诛笔伐的现状,疲倦地打了个呵欠。

      这个国家的财政正在慢慢恢复元气,而科技也在进步当中。
      康熙帝还未到老糊涂的年纪,此时依然有着雄心壮志,对南柯描绘的雄霸世界的宏图有着憧憬,也在等待着更先进的火器——他对研发中的蒸汽机倒不是太感兴趣,只不过信了南柯的话。
      而未曾受到多少正面关注的蒸汽机在康熙四十年春二月于福州隶能司诞生。

      *

      康熙四十年五月,福建水师全船配齐蒸汽机。
      七月初,福建水师全船配齐新式火器。
      七月中,福建水师于台湾进行新式火器与新式战船的配合练习。

      *

      又是一年中秋。
      离家之人与无家之人才感心忧,南柯自是其一。

      只将思家之情寄予天地之间,只在中秋这一天将心思留给家人。

      南柯坐在街边的馄饨摊,手里捧着温热的药酒,安静地观察着不同时空的中国人。
      无论看多少次,都认为瓜瓢头和旗装难看透了。
      就连明亮而干净的阳光,也被这种代表着奴役的容装玷污了。

      南柯一直身穿不被时代容许的汉服,在静默中挑衅满清,自然是因为有可靠的技能与随身空间,但那不重要。

      因此,南柯一身“奇装异服”极易被人注意到,而她也注意到了对方。
      看着那人自街头走来,正是“万言万当,不如一默”的张廷玉。

      南柯想起张廷玉在上个月又升迁了,已是从二品刑部侍郎。

      “张大人,若无要紧事,与我小坐片刻如何?”
      南柯笑着举杯示意。

      那人一愣,继而有笑意从眼底漫起至他唇边,悄然跃至南柯心尖之上。
      他道:“不胜荣幸。”

      南柯并不与张廷玉相谈,或许是年纪以及时代的差距,又或许是只要他在,便不由自主的使气氛安静下来。
      但只是小饮两杯,一同在街边馄饨摊坐着,便已觉得心神宁静,想这样多看几眼张廷玉。
      这显然不科学。
      侧过身掩口咳嗽一阵,回过头便见一碗温水递至眼前,南柯一笑,“多谢大人。”
      “不必,还请南格格多保重。”
      张廷玉虽只说这一句,南柯却从中感到他确实存在的关切。
      轻声笑着的同时夹着咳嗽声,她开口时声音极轻,“也只有大人会注意我身体吧……对了,大人唤我‘南柯’便可,不必带上称谓,我并不喜欢。”
      每当听到格格,南柯便感到难以说明的不适,这称呼也是代表着满清对中国的蛮横统治。
      再者说,姑娘或小姐都比格格这个满语称谓亲切。

      张廷玉并不多话,只颔首笑道:“那么便逾越了,但既是如此,南柯以表字相称即可。”
      “这样就好。”南柯抚掌一笑后,又敛下笑容,“对了,听说令弟近日得病,现下可好?”
      “舍弟廷璐一切安好,说来廷玉当拜谢南柯才是。”张廷玉说着便要躬身道谢。
      南柯忙伸手去拦,“大人——衡臣折杀我也!这是为何?”
      张廷玉本就是玲珑人,南柯真心拦他他应当是明白,便答道:“若非一年前南柯交给太医院的那些药,舍弟……恐怕凶多吉少。因此廷玉理当感激南柯。”
      南柯在人际方面实在苦手,这时候竟不知该如何应对,好在张廷玉意外的再开口说:“南柯所做之事皆为国为民,然则廷玉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张廷玉眼神真诚,南柯一时心里不知为何心跳快了几次,忙咳了咳道:“衡臣有话请讲。”

      “南柯想必知道,树枝与草茎相比,树枝一折即断,草茎则屈而不折。”张廷玉说这话时,语气显得格外凝重。
      他在提醒她行事之刚极易折。
      南柯心中一暖,感激之余却坚决答道:“衡臣,多谢你告诫,但是……总之,这不是一时运动,而是——变革。不得明哲保身,也没有‘运动’所具备的转圜余地。”
      她到底还是把革命这个词改成了变革。
      张廷玉因她的话发了会儿呆,之后只重重的叹了口气,苦笑直叹。

      “竟不如一女子!”

      也不知,他是在说自己,还是在说整个世界。

      *

      康熙四十一年春至康熙四十二年冬,山东威海卫、江苏上海、广东广州三地建成大型港口,自康熙四十三年春,引进荷兰、葡萄牙、英国、法国等国贸易登陆。
      中国正式介入世界贸易。

      康熙四十二年,轮船于福州隶能司成功研发,由于矿藏丰富,得以成功普及至水师与贸易。
      中国正式于航船称霸全世界。

      而在中国本土,京师女子学院、满洲女子学院、直隶女子学院、江南女子学院、成都女子学院于康熙四十二年春招收学生。
      中国正式开始女子入学时代。

      盐业方面,由于官方得到更多的盐场以及更先进的制盐法,自康熙四十年秋至康熙四十二年春,横霸全国的盐商被彻底打杀完毕。
      漕运亦同样在两年时间里被彻底整顿。

      户部推出的杂交水稻等种植业技术改善农业生产,加之蒸汽机的推广,农民数量渐渐减少,由此,工人与商人逐渐增多。

      康熙四十四年,一切改变都已停不下来。

      *

      ——虽然一切都已在自行发展,但是一旦我不在了……没有特技限制统治阶层,满清自私蛮横的统治思想一定会令执政者强行关闭海关、封锁市场之类吧。
      不过,我的脑力太弱,就算靠着看《水煮大清朝》想到这些东西,也没办法想出更多的办法……
      要是,能更智慧一些就好了。
      南柯如此想着,一面在大年初三走在市井小巷之内,一面微笑着对墙角街边的乞丐说着温柔的话语。

      “你一定会勇敢的征服生活,获得美好生活。”
      “天地之大无所不有,而你有一双寻找幸福的眼睛,只要愿意,就能找到吃饱穿暖睡得足的地方。”
      ……诸如此类,并且将一定数量的银钱放在乞丐们的手里。
      运用着特技,唤醒对方的勇气与斗志,南柯相信只要有正面的心态,没有人会颓废落魄一事无成。

      更或者,也许因为这一席话,日后会有能人从这些人中诞生……

      一路走过落魄的街区,南柯刚看见自己停在街边的马车,便见一对夫妇在她的车边轻声交谈着什么。
      年轻夫人一眼看去就感到是温婉贤淑的代名词,浅笑轻语时就令人有暖风拂面之感;而一见那男子便令南柯只叹所谓光风霁月,那人言谈间眉目温和,笑容亦是温良,使人不由因他微笑。
      而她只略一迟疑,便已被对方二人发现。

      “衡臣,夫人,你们怎么来这里了?”
      赶在对方开口前,南柯以热切的态度迎上去,虽说咳嗽犹在,却显得精神起来了。

      近年来与张廷玉虽无频繁往来,在官面上也仅仅是点头之交,两人私下相遇却相当融洽。
      张廷玉在官途上亦平步青云,在年前已升至上书房行走,这天子近臣的身份令年仅三十三岁的他引来无数艳羡与嫉妒,却也只能眼巴巴看着他在康熙帝身边愈发游刃有余。
      南柯明白康熙帝提拔张廷玉的原因。
      张廷玉为人稳重,谨言慎行,既不结党营私,也不像是愤青——对这般年轻的臣子来讲,宠辱不惊的气度足令他得到帝王的注意,愿意栽培他。

      若是她公然与张廷玉交好,康熙帝会对这位看好的青年才俊做何感想?
      南柯思及此,即便咳嗽也依然在笑。

      “京师女子学院在今晚会有优秀女学子摆擂斗文,我便与内子过去看看,只路过此处见南柯的马车,才想问你有没有观看斗文的意思。”
      “斗文吗?竟然已经发展到这地步了……”
      “南柯?”
      “啊,我也过去看看,不过就不与二位同行了。衡臣难得休假,可要好好与夫人温存呀。”
      “……”

      眼见张廷玉面上发红,南柯笑着摆摆手,也不调戏他,爬上马车又问:“不过,虽然不能一同看热闹,但是载贤伉俪一程是没问题。”
      张廷玉夫妇也不矫情,便上了马车。
      南柯见他们进了车厢后,轻轻咳了咳,驾车直往京师女子学院而去。
      在刚走过街口时,车内的张廷玉掀开帘子,隔着一定的距离开口。
      “天气寒冷,南柯雇一名车夫吧。”他说。
      “没事,反正离京师女子学院不远。”
      她的话依然有特级作用,令张廷玉不再提。
      南柯无声一笑。

      然而只意识到张廷玉在身后车厢里,就能感到如云般的柔软与宁静,便是这样也可以了。在这个时代,她难免激愤,能有这样的人让她感到宁静……
      南柯心中如此想,却催促着马车更快的朝目的地行进。
      ——发乎情止乎礼,更应该将它淡去。

      然而终究是逞强,强迫身体顶着元月的寒气在车外驾车,南柯病倒了。
      毕竟抽去二十年的健康,南柯来到这里的五年里也没能恢复多少。

      南柯躺在家里时,仅有太医院因尽责而来人为她诊脉,开了药后便再没人来。
      在这个时代,她得罪的是整个世界。
      即使有少数人认同她,或者可怜她,也不敢和她一样与其他人对立——哪怕只是与她来往,都必须是以公事为名。
      只有她用寿命、健康兑换的技能和空间可取物是她在这里的凭依。

      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融入进来,南柯本身的目的便是与这个时代为敌啊,怎会在意所谓的被孤立呢?
      ——但即使是这样的心态,也难掩盖身边无人时的孤独。

      不过,这也不重要。

      *

      南柯在两天里吃过空间内的西药,加上太医院开的中药,第三天到底能起床走动,她便穿着羽绒服再次出门。
      虽是病着,南柯这两天也在思索别的问题,或许是年纪到了的关系,她觉得应该为自己培养继承者,将先进的思想与技术教给他们——自然是“他们”,一个继承人难免走入歧途,而且若她不在了,那些仇恨值集中在一个人身上,除了跟她一样有金手指,谁能活过去?
      之前的她果真还是太天真,竟只因担心自己死后会将仇恨值带给亲近的人便真就独个儿往前冲,居然忘了其他道路。

      孤儿是必须收养的,徒弟是必须教导的,连孩子也是必须有的——不,这个可以有,可以没有。

      南柯整个人都裹在大麾里,一面想着计划的可行性以及遗漏的地方,一面走在紫禁城内,前去与康熙帝谈话——或者说是她说他听。

      孤儿养成后便可以在民间继续发展;徒弟必须从满清宗族子弟内寻找,用以牵制整个满清宗族,日后于官吏阶层以及贵族阶层利于发展;孩子则十分简单,二十五岁发育完全的女性数着剩下的十五年愈发想要一个血脉的延续。
      当然,康熙帝不可能同意她嫁给谁。
      南柯无声微笑着。

      不想康熙帝表示会好好考虑南柯的婚姻大事,南柯一时呆怔,差点就从空间里抓个西瓜甩他一脸。

      康熙帝只是突然想恶心南柯而已。
      南柯又哪不知道——这老头对他每次都不得不信她的话十分愤怒,然而就是拿她没辙——特技万岁,空间万岁!
      她不仅带着仇恨值,也招惹无数人的恶心。

      南柯绝对是嫁不出去的。
      虽然南柯背着一身血红的仇恨值,但到底带给清廷的是功劳,所以配得上她的青年才俊是凤毛麟角——年纪大些的都有妻室,南柯的功劳不可能配给谁为妾。
      而那些还未婚娶的青年才俊,一来康熙帝不愿因为婚姻问题猜忌年轻人,二来也没有人愿意——或者说没有人敢顶着仇恨值和别人的幸灾乐祸来娶一个红得发黑的药罐子炸弹。

      “那么就请皇上为我择偶了。”
      反应过来的南柯笑容依旧,柔声说话时应该令别人想甩她一脸。

      ——成婚之事最后自然不了了之。

      南柯与康熙帝谈了一番现下的国际局势及国内情况后,再修正了其中一些细节,便揣着手离开上书房。
      走在上书房外的长廊中时,迎面看见上书房的三位大臣,其中自有上书房行走张廷玉。
      无声默契的在眼神接触到的瞬间便移开,仿佛从来没有说过话般,若无其事的与张廷玉错身而过。

      这样就好。

      *

      康熙四十四年三月,发生国外窃取清朝技术的案例。
      南柯没有多在意。康熙帝如果连这都搞不定,那就不用当皇帝了。

      不过,在新年万国朝拜之时,南柯会再来一句“再出现某些不愉快的事情的话就请战场相见吧”这样的威胁。

      康熙四十四年六月,康熙帝北巡至黑龙江,归途绕奉天府再回京。
      随行高级官员有上书房大臣马齐、张廷玉,随行皇子有太子胤礽、大阿哥胤禔、四阿哥胤禛、八阿哥胤禩、十三阿哥胤祥、十四阿哥胤祯、十五阿哥胤禑。
      南柯亦伴驾其侧。
      无论是南柯本身不敢离开康熙帝以免他在国境抽风,还是康熙帝怀疑南柯会在京师干些奇怪的事情,她都必须在康熙帝的视线内——或者说,康熙帝必须在南柯的视线之中。

      *

      “南格格,不知你在看哪里?”
      于乌尔堪时,南柯碰巧在帐外发呆时碰见太子胤礽,被他这一句拽回神。
      南柯唇边自然流露出习惯性的温柔浅笑,目光一扫之前视线的方向,刚巧见胤禑正从那方向走来,她才不动声色的对胤礽轻声道:“诸位阿哥无愧为龙子,即使年幼如十五阿哥,亦不输大阿哥之风。”
      胤礽眼神一凛,露出愤恨之色,但还是故作无事的与南柯告辞。

      南柯略微看了眼胤礽离去的背影,笑意更深——胤礽到底是被皇帝宠着养大的,不知收敛脾气。

      耳边随后传来胤禑的声音,“南格格一言令胤禑愧不敢当。”
      “十五阿哥何愧之有?”南柯笑意盈盈,“诸位阿哥都是龙之子,难不成还有高低之分?”
      “……”胤禑一怔,也不知想了什么,勉强道,“南格格所言非虚,告辞。”
      便也走了。

      待胤禑离开,再无旁人来,南柯掩口打了个呵欠。

      ——继续争斗吧,激烈的、劲爆的……令更多的人反感皇权之争吧!

      回帐途中遇见张廷玉,南柯面上笑意不显,只略颔首,“张大人。”
      “南格格。”
      他亦仅颔首微笑,与她隔着极近的距离相错,安静离开。
      南柯略微回头看了眼那身影,轻声咳嗽,又回过头脚步悠闲的走了。

      *

      康熙四十四年,因北巡之中皇子表现不睦,康熙帝震怒,令太子胤礽回京禁足三月。

      康熙四十五年二月,康熙帝巡视江南,特留上海港十日。随行人员有马齐、张廷玉、李光地、四阿哥胤禛、八阿哥胤禩、十三阿哥胤祥、十六阿哥胤禄——以及南柯。
      三月,京师内人心惶惶,帝不在京,太子与大阿哥争斗愈烈。佟国维快马上奏康熙帝,康熙帝回京,挥泪废太子并拘于宫中,撤大阿哥身上职务并削爵幽禁。
      康熙帝随后病倒。

      同月,立储风波正式开始。

      康熙四十六年新年,康熙帝忽涕不已,群臣惶恐,乃提大阿哥与二阿哥之事倍感伤怀。
      正月二十,复立胤礽为太子,并解除对胤褆的幽禁。

      时年康熙年老,雄心不再。
      南柯见这位皇帝就到如此地步了,他不再热衷新事物的研发,对她的提议也冷淡下来。

      “算了,趁着立储风波吸引康熙的注意力,我也顺水推舟暂时退下来减少存在感吧。”
      如此决定后,南柯闭门在家教导弟子与孤儿。

      *

      康熙四十七年三月初三,张廷玉长子出生。
      帝心宽慰,予张廷玉三日假。

      这天,各方人士都派人送礼庆贺张廷玉喜得贵子。

      南柯提着礼盒,撑伞下车,抬眼见张廷玉住处外观并不张扬,虽门前人来人往,在雨中却显得别有番安静意味。
      然而刚走上门前台阶,南柯还未报出姓名,门口的小厮就认出了她,急忙回去禀报张廷玉了。

      “不会是来找茬的吧?”正好送完礼物本要离开的另一府仆人如此低声猜测。
      毕竟,从没人见南柯做过什么人情往来的事儿,反倒是她找上门的那些人都倒了大霉——诸如贪官,诸如某些被她一席话说得辞官下野的人,诸如某些因为她一席话自挂东南枝的人……
      ——张相莫非是得罪了这女人?
      留在门口看戏的人脸上都露出了这种神情。

      观及此,南柯垂眸不语,只面带微笑立于门边。

      不过片刻,门内便匆匆而来南柯所等之人,那人已面有风霜,毕竟年近不惑。
      南柯眼里立时带笑,也不说话,只听张廷玉语调温和的声音已至耳中,“如何劳烦你过来?”
      “自然是来恭喜张大人。”
      口中说着,南柯上前半步将礼盒递与张廷玉,又道:“早春略寒,我身子不太好,能请我喝杯热茶吗?”
      张廷玉微愣,但又很快回过神来,请南柯进去。
      “张大人人缘不错嘛。”南柯刚踏出一步,又笑了,悠悠然回头扫视一圈还在看戏的其他人。
      而她这话一出,所有人脸色都变了,看戏的人全都忙不迭离开。
      ——果然,南柯是来找茬的啊!
      这一定是他们的心声。
      南柯笑意更深,转头跨门而入,并柔声道:“那么就打扰了,衡臣。”
      衡臣二字念得极轻。

      然后。

      “这……你这是?”
      即使是已经三十有六的张廷玉,在见南柯仿佛停不下来般一件件拿出针剂之时,也不由变了脸色。

      南柯轻声一笑,“这是为令公子准备的贺礼。”
      ——各种各样的疫苗与特意用繁体书写的说明书堆满了桌面。

      “这些绝无仅有,请衡臣务必收下……”

      南柯如此说,张廷玉更是难心安吧。
      但不等张廷玉推却,她又道:“如果衡臣不收或是用于他人,我会很难过……这些在过些年一定会被研制出来,只是我提前拿给你,请收下吧,衡臣。”
      张廷玉沉默了一下,才无奈一笑,“如此又是何必,廷玉受之有愧。”
      南柯只笑。

      难道要告诉他,因为他子嗣稀薄,儿子总是因病早夭吗?
      仅仅是希望张廷玉能够更平顺罢了。

      *

      康熙五十年元月,南柯出使各国。
      其后三年,南柯在各国取得了超乎寻常的威望,“神使”之名逐渐传遍世界。

      传说中,神使有风驰电掣的钢铁神车,有可飞翔天际的钢铁飞行器,有潜入水下的钢铁水行器,还有各种各样神奇之极的药……
      神使不惧刀枪,神使随时可消失在人前,也随时可出现在人前,任何食物交给神使都能保持新鲜如初……
      ——“这是科学达不到的神奇境界!”

      更令人狂热的是,神使拥有不老青春。
      ——“上国来使无意间透露神使十年如一日的年轻美貌!”

      以拥有“神使”的天朝上国为名,中国在精神上令全世界神往且畏惧。

      “畏惧令人惫懒,无论怎样都会消弱贪婪之心吧?”
      南柯如此说。

      *

      康熙五十六年,南柯手下弟子大多已在各地独立行事。
      康熙五十八年八月十六,南柯奏请代康熙帝巡视国境,康熙帝允。
      次年四月,南柯回京,并告病在家。
      五月初八,南柯上门为张廷玉四子出生庆贺。

      “你身体可好些了?”
      “无碍。”

      简单寒暄后,南柯与张廷玉便坐在庭院里安静地喝茶、观景。

      时值初夏,庭院内绿意渐深,花谢枝繁,别有生机。
      依旧双十风姿的南柯依旧不时轻咳,浓重的绿影簇拥在她身边,令她感到格外喜悦。

      “衡臣。”
      “嗯?”
      南柯微微侧头看着此时注意着她的张廷玉,眼底笑意依旧,“我们快相识二十年了。”
      “是啊。”张廷玉回应道,露出诧异之色,“怎么突然提起?”
      “我就是突然想起第一次看见衡臣的时候,那时候衡臣很年轻啊。”南柯弯唇一笑,声音更柔了些。
      张廷玉也因此陷入回想,“对,那时刚中进士,乍见有女子于皇宫以惊世火器吓煞众人……呵呵,至今还记得那时的震惊心情。”
      “那是衡臣第一次见我,我第一次见衡臣,是从上书房离开,在靠近太和门的一道门前看见你。”南柯说着,眼前仿佛出现多年前的情景,“旁边的人告诉我说是新科进士张廷玉。我记得那会儿你匆忙却不忙乱的行走过去,安静温和又从容。我就想,要是能跟这人说说话就好了,有这气质的人应该不会骂我妖言惑众。”
      张廷玉哑然失笑,“南柯真是……该让我如何说的好……”
      南柯笑问:“那就不说呀,那么衡臣对我最深的印象就是第一次见的时候?我确实吓坏你了吧。”
      “确实十分惊吓,但是最深的印象并不是那次,而是那年中秋——南柯从太和门出来正要上车时。”张廷玉坦言道,“第一次离得近了,觉得这女子看起来那么娇弱,却是男子也不敢小看的人。”
      “是这样啊……”南柯有些失神,随之想到当年落雨中的中秋。

      在衡臣眼里,她是什么样子?

      ——竟不知,原来如此之久了。
      二十年了……

      *

      康熙五十九年五月初十,南柯病故。
      她似乎料到自己的死——这是熟知内情的人心中所想。

      在巡视国境的过程中,南柯将各种骇人的存在展现给清廷。
      太阳能航空母舰、太阳能雷达、太阳能各式战机与民机等等等等……甚至于在天津布下一座全部由太阳能供应能源的堡垒,发电机也布在天津堡垒。

      以及其他各种令人无法想像的事物……

      南柯把超越这个世界三百年的最终产物全都拿了出来。
      运用方法只交给了每个负责的弟子。
      这是最后的护符。

      即使死了,也在这里存在着。

      【—完—】

  • 作者有话要说:  =w=
    我很弱,请不要揍我!
    不许骂我!
    我只是写起来很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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