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终章-重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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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过很多次醒来了。然而这一次，尤其感觉不一样。
首先，是周身的感觉，一举一动，似乎特别的轻盈，仿佛一缕流烟一枚羽毛……
其次，是四下的场景——
蛮小满居然是从一大片铺设细致的、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白色晶体石类的地板上醒来的。当他苏醒后，茫然站起，打量着和地板砖一样陌生的场景。
通体洁白的巨大石柱和高远穹顶，似乎也和地板是同种晶体类，里里外外都透露着纯净和威严。
沿着石柱间洁白的石道慢慢走。四周，静得空灵，甚至，没有他的脚步声。
他不感到局促，也不感到惊慌，仿佛，一切都已完成、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的安然。他不关心从哪里来，也不关心将到哪里。路的尽头，必有答案。虽然，他其实也并不关心那答案会是什么。
当他这样走过不知多久，眼前终于出现一片如镜水面时，蛮小满也没有任何多的表情。只是站在水之湄，遥望未知的湖心，那烟笼雾锁的地方。
凝望片刻，抬脚，踏向湖面。
没有出现入水现象。透明的湖水就在脚下细细流动，他就如斯走在湖面之上，如履镜面。
走向那云雾深处，雾气在身畔环绕，迷失方向，他只是率性一直往前走。
水的尽头，无沚。只有一阶一阶浅浅的洁白阶梯，通向上面，被浓雾锁住的地方。
一缕柔发，一截皓腕，顺着阶梯垂下来，静静搁在水阶交界之处。
蛮小满渐渐走近，阶梯被雾封住的地方也逐渐，显现在他眼前。他走到了水阶交界的地方，站在那里，默默看着歪在纯白阶梯上，那个人。
依旧如少年的身材和面庞。皓白的肌肤，左手搭在胸前，右手垂在水畔。一头月白长发，披散下一级级石阶，如流水淌过。浓密的刘海下，一双眼睛，恬然闭着，安眠。
在看到那双闭着的眼睛的一瞬，男人如镜的心湖划出了涟漪：
忽然——好想知道，那双眼睛睁开后是何等模样……
脚下忽然一空。幸而男人反应快，一步跨上了台阶，否则就要因为那突然柔软的水面跌入湖中。
而他这一动静，也打搅到了安眠的少年。垂在湖畔的手，手指动一动，眼睛睁开。一双琥珀色的眼眸就这样深深映入男子的眼底。
“是你……唤醒了我？……”
少年慵倦地坐起，揽回披散的头发到胸前，双手慢慢梳理。浅浅的声音，也是这样似有似无地问着男人。
没有得到男人的回答。少年将头发放回身后，懒懒的挥手，驱散四周的云雾，然后开始在石阶间来回踱步，同样低低的声音，一遍遍喃喃：
“这次……真的好累……”
男人没有理会，兀自坐在了水与石阶交界的地方，默默远望着雾气消散后无边无际的湖面。
偶尔，会有叫不出名字的四翼生物从湖面一掠而过，羽翼承载着从正上方天幕中直直射下来的七彩光芒。
偶尔，会看见水花，激荡起，追逐着飞翔的力量，落下一圈圈小小的涟漪。
少年所做的，有时是不停在男人身后的台阶间踱步，而大多数情况下，只是同样一言不发地坐在比男人高一级的石阶上，望着湖面，似醒非醒，慵懒流离。
到了第三天，少年叫住男人。男人回过头去，发现少年额上原来还有一个同样月白色的扭结双环形状的印记。
“知道我的头发为什么这么长吗？其实像这种情况下，应该比现在还要长呢，可以一直垂到水边，铺展在水面上。”
男人默默摇头。
“因为每一次被唤醒时动用灵力，没有用完的就加在了头发上。如果被唤醒的间隔时间越来越长，下一次你见到我时，我就只有齐耳根的短发啦。”
“……”
“我是元。你知道吗？”
“……”男人沉默着，回过头继续看他的风景。
留得少年一个人在后面絮声喃喃：
“你来之前刚刚配合实施一次元点打击，真的好累好累……头发长度比以往短了好多好多呢……”
第六天。
“你……不急着回去吗？”
少年在水边慵散地梳着月白长发，漫不经心地问。
男人第一次回答了：
“为什么？这里很好。”
水鉴中人叹息一声，凝视着自己镜外的面庞：
“我还以为……能唤醒我的人，必有什么超凡能力，没想到……你既无情，何必连累的他们……”
“……？！”
“这么多天来，你就一直没有向湖面以下的地方看过吗？……”
少年站起，手臂虚空在面前的水面上划过。涟漪纷纷，平静下来的地方，男人漠不关心的看过去，出现的画面，是硝烟、血河、尸体。下意识的移开目光，继续看水面之上的平静，可是，一种已经在心底萌动的情绪却让他无法安心再看下去。
“怎么？你甘心就这样忘记前尘……”
男人不语。
少年打了个呵欠：“如此。我就继续睡去了。难得我坐在这里陪了你六天呢……从来没有人能让我这样……”
少年转身，云雾又开始在四周蔓延。纤细的足踝，经过那些温凉的石阶，忽然——顿住了。
手腕，居然被人拉住了。
男人倾着身体，墨发一缕，滑至胸前。犀利的眼神，似乎让少年想到了什么生性惨烈的翼族生物，盯着自己，一字一句地问：
“他们，是谁？”
“呵。”
只听见一声轻笑。
男人觉得手中蓦地一空，仿佛一缕轻烟，从手心滑出。他有点发愣的看着那少年一个旋身，优美轻灵，单衣如雪，下一秒，身影已经从天而降，娉婷立于了烟雾缭绕的湖中心。
“你，忘记他们了吗？……”
少年的声音从迷雾中传来，隐隐约约，如登幻境。伴随着少年的声音，迷离重雾之中，走出来三个人。
“你们……你们是？！！！——”男人下意识后退一步。
三个人中，那个金眸银发的男子，一直在向自己奔跑，脸上担忧和惊恐的神色让自己心惊肉跳！
他……他这是要干什么？……
男人禁不住又连连后退，可那人影却直直向他跑来，张开双臂，扑向他，却在接触到他身体的一瞬——化为齑粉四分五裂！
男人已经同时踉跄着跪在了台阶上！双手无力的扣住突然疼痛欲裂的头部，他无法在脑海中挥散开那个男子扑向他时的表情，那种飞蛾扑火的神色如蛊深深驻扎，反复噬咬着他的骨髓！
男人勉强抬起头来，只见那还剩下的两人，一人身形矮小似乎还只是个七八岁的孩子，一人身材高挑匀称，五官□□，金发飘散。
一道刺白的光从天幕直直射下来，击中了孩子的身影！
男人顿时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光海中，孩子因痛苦扭曲挣扎的面孔在他眼中已引不起涟漪，只知道，一切都麻木了，只知道，愣愣地站在那里，愣愣地看。泪如泉涌。
孩子向他伸出手，他似乎看见孩子的嘴唇在蠕动，对着他呼喊着什么。眼睁睁的看着，看见又一道白光爆过——面容刹时间在光海中灰飞烟灭！
而与此同时，一旁的金发男子嘴唇喃喃，双手捏诀，一个空气的涡流赫然出现，粉红色的光晕不断从涡流中穿出，飘散向苍穹。男子保持着捏诀的姿势嘴唇不住喃喃，然而全身，也开始颤抖！开始只是微颤，到后来，几乎是如沸水翻腾一般剧烈的抖动，男子的面容，竟如漆雕一般，片片剥落，被吸入那个涡流！！！当男子的最后一根发丝最后一根手指也化为齑粉被吸入涡流之时——
湖面又平静了。
只剩那个空气中小小的漩涡，最后也化为一缕清风，消逝在了湖面上。
一切恢复安谧平静。刚才的惊心动魄了无踪影。
男人却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石阶上，嘴唇颤抖着，那几个铭心刻骨的名字终于被他喊了出来：
“雪伦！潘！！蛮吉——！！！”
怎么能够忘记？自己怎么会忘了呢……
那些人，那些凡尘中蝼蚁一般的人们……短暂如斯的生命！却怎么能够忘记呢！！！——
一只纤手慢慢抬起男人的下巴，少年琥珀色深邃的眸望着他：
“想起来了？……”
“救……救救他们！！！——”
少年垂下手：“已经是六天前的事情……晚了呢……其中那个孩子，还是我配合实现打击的呢……”
“你……！”
“况且……”少年忽然凑近他，“你就这么确定现在的自己是‘活着’的？”
“……？！”
“你是孤儿对么……一直这样孤苦伶仃地在地界生活了二十多年，值得你当初私溜下界么，嗯？我的奉镜使？……”
——奉镜使？!！！
“我……没有孤苦伶仃！正是因为他们，我在地界的二十多年没有虚度！！！——元！我知道你可以救他们的！你可以的——！！！”
抬眸深深望着忘情抓住自己双肩的男人，元轻轻把他的手拂开，复坐在了水畔：
“怎么可能……即使是神，也不能够篡改宿命……”
男人还待说话，元打断了他：
“只是……”
虚抱的双手间出现一个绚丽的光球，元将光球碎在了水面之上，五彩霞光瞬间以湖畔为中心铺射出去，流转闪烁中，新的画面正在形成。
“你们四个人间，本来……就有两个，活下来了啊……”
“什、什么？！——”
少年的纤指轻点水面，一轮涟漪缓缓扩散开去，搅碎了他的影、他的影。
“雪伦救了你，潘救了吉……你们两个……本来就活下来了……”
少年低低的说着，手深入湖水，感受那若有若无的凉意。
“那……那他们两个……”
“灵魂飞散，另寻他主。再次相见，已你不是你，他不是他，前尘尽忘。”
“……！！！”
少年侧过头来，长睫下的眸，浅浅看着他：
“若求永恒，便为神！既为凡人，何来生生世世相忆相依？”
“我……不求为神！但求为人，一世足矣！”
少年转回头去，垂着睫，手指在水面上轻轻拨动：
“既然如此，就去找他吧，还犹豫什么。另外两个人舍弃了自己为你们得来的今生……除了好好珍惜，还有什么报答？”
手指正在水面上滑过：
“吉会投生在兽国和树国的边境地区，至于具体在哪里……还要你自己慢慢去找了。找不到，也是你们今生缘分已尽，去留自断吧……”
“我……一定会找到他！即使，是一生的时间！！！——”
男人说完，踏入了湖水之中。湖上凭空出现有一道漩涡，男子的身影消逝在了漩涡里。
剩下。依旧是这么安静了。
平静如斯的水面。
雾又开始积聚，亘古变换，从未停息。
元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困倦地垂睫，伸出手去拂乱了自己苍白空灵的影子，喃喃絮语：
“留我为神……永世孤寂……”
7.七年后
七年来，在兽国和树国的边境，独自走过太多太多个村庄，太多太多的森林、河流、山丘，看过一载又一载春花、夏荷、秋实、冬雪。
似乎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旅行，只到夜深时刻，才会靠在树下，仰望莽苍星穹，璀璨深邃的光，在心中细数那一个一个铭刻心底的名字。
那一天，蛮小满只是忽然的感觉累了。走在树国森林的湖畔，将鹿马系在了一棵大树上，他坐下来，拔开瓶塞，喝一口酒。
这又是……一年春天了呢……
蛮小满望着那从树冠缝隙间落下来的阳光，默默享受着春日下午的暖阳。
这时，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一大颗坚果般的东西从遥远、遥远的高山树丛中滑下来，在湍急的溪水中一路蹦蹦跳跳，最后“扑通！”一声——掉进了和蛮小满休息几步之遥的大湖。
主角还在树丛后慢慢喝酒享受阳光呢。
可是，当那个孩子慢慢浮出水面，睁开一双湖蓝带紫的眼睛时——
我们的童话，又开始了。
〈THE END〉
作者有话说第10章 终章-重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