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黎明》璃九笙

4、chapter.04

　　迪卡文哭丧着脸，沮丧地走到门口，那姿势和白天训话时的趾高气昂迥然不同，仿佛瞬间老了好几岁。

　　“请您好好休息，祝您有个好梦。”经过托伦身边的时候，副官阁下一本正经地对迪卡文道了晚安。

　　“噗——”索罗没忍住，很不厚道地笑出声来。

　　典狱官差点摔倒，回头愤怒瞪了索罗一眼，狼狈地离开了这个让他能失眠好几个晚上的房间。

　　“接下来，该你了。”凯恩重新坐回桌前，调整了一个较为舒适地坐姿，平静地看着沙发上的少年。

　　这个转折有点大，索罗有点儿发蒙，被抓被揍的小仇像屁一样被他瞬间放在空气里消失了，连点儿味儿都没有。

　　凯恩很有耐心地没说话，安静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10秒钟后，索罗如梦初醒地立刻站起来。在监狱里待了两年，但是他还没有忘记军姿怎么站。

　　“我……您……”索罗心里急的要死，平时的伶牙俐齿好像突然背叛了自己，他不知道要说什么，急的满脸通红，鼓着腮帮子你你我我半天说不出一句有意义的话。

　　“我想，要是把你交给迪卡文，你也没什么好下场。愿意跟我走吗？离开这个地方，重新成为一名军人。”凯恩直视着索罗的眼睛，看上去像是一个识人善用的伯乐。

　　索罗深吸几口气，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两下让自己镇定下来。

　　他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自己越狱的出色表现打动了眼前这位上校。

　　“我可以问您问题吗？”索罗双脚与肩平行，双手交叠在身后，站得笔直。

　　“当然。”

　　“您为什么要救我？我是个逃兵。”

　　凯恩脸上始终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你知道命令你们去送死的指挥官最后怎么样了吗？”

　　索罗摇头。他当初逃离战场，被抓住之后，以最快的速度接受了审判，然后就被扔进阿斯卡特。接下来，这个指挥官似乎销声匿迹了，反正他是从来没从监狱每日的新闻时间里听过关于这个人的任何事情。

　　“我把他送上了军事法庭，原本他也该被送进阿斯卡特，不过，他似乎接受不了这个结局，在被判决之后，饮弹自尽。”

　　索罗的神色立刻肃穆起来，看向凯恩的神色也越发尊敬。要知道，当初的指挥官据说是有很硬的背景。

　　“战争中从来不缺少不怕死的军人，这样的人虽然值得尊敬，但并不是一个好兵。因为他们不明白，只有活着，才有希望。”凯恩看着索罗的神色温柔，语速平缓：“所以，只有千方百计想要活着的人，才值得我的培养。虽然你违反了军令，做了令人不齿的逃兵，但你的选择是对的，面对毫无意义的牺牲，我们不应该放弃自己活着的权利。我需要的部下，就应该对生命充满敬意，有自己的判断能力，并且——”凯恩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信仰自己。”

　　索罗此时热血沸腾，看向凯恩的眼神充满了激动。上校大人似乎早就习惯了别人的崇拜，他话锋一转，继续说道：“当然，如果你不愿意继续从军，也没关系，离开这里以后，你就是自由的。”

　　“不，我愿意追随您，上校！”索罗立刻表衷心。

　　“很好，现在，去把自己清理干净，然后去休息，明天一早，我们要出发前往J3基地。”

　　“遵命。上校！”索罗向他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然后向右转，跟着托伦去了浴室。

　　凯恩目送他们离开，轻揉自己的眉心，倚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没多久，托伦便敲门进来。凯恩睁开眼睛站起来，边走边脱军装，托伦跟在身后接过他的外套，帮他推开隔壁房门。

　　进屋前，凯恩吩咐道：“托伦，去休息吧，我这里没什么事了。”

　　托伦点点头，不过并没有要走的意思，看着凯恩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凯恩挑眉：“你想说什么？”

　　“上校，您刚才说的那些话……，您真是这么想的吗？”上校刚才成功地得到了一个少年的崇拜和敬仰，但是以托伦对他的了解和认识，实在不能相信自家上校毫无目的的善意。

　　凯恩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私下里面对自己的副官，他总是比较放松：“这个小家伙很有趣，两年里熬过这么多次的刑讯还活蹦乱跳，而且昨天刚刚从刑讯舱出来，今天就能搅得阿斯卡特人仰马翻。唔——，从这点上来说，他还挺经操的。”上校对自己的结论满意地点了点头：“我想，可以让他试试我们的新东西，你知道，那玩意对驾驶员的精神力要求很高，如果他能通过，那是最好，如果发生什么意外死在里面，也比死在这种地方更有意义。”

　　托伦恍然大悟，他就知道上校从来不会做多余的事……

　　“可是，他是个逃兵……”即使理解了凯恩的用意，他也不能不为索罗的忠诚度感到担心。

　　“小家伙不怕死，他只是害怕毫无意义地死去。看得出来，他很想回到地球。现在还想要回到母星，并且以此为终生目标的人已经不多了。两年的牢狱生涯并没有磨光他的希望，而且，他还这么年轻。”凯恩松了松衬衣上的领带，看着他的副官：“托伦，你该相信我的判断。如果他能带给我们惊喜，我就能让他体会到生命的意义，无论活着还是死去。”

　　“是的，上校。”托伦正了脸色，他毫不怀疑上司的这句话。为凯恩挂好外套，副官恭敬地退了出去。

　　索罗以最快的速度冲洗干净，再套好衣服走出浴室，托伦已经在门口等他。

　　之前讨厌托伦是因为他阻挠了自己的越狱行动，而且还给了他一个大耳光，不过才一会儿功夫，索罗已经觉得这个人怎么看怎么顺眼了。

　　“嘿，兄弟！”索罗脑袋上还冒着嘶嘶热气，绛红色的头发因为被胡乱擦过，这会儿正乱七八糟的炸着。冲洗干净后的索罗看上去神采奕奕，深黑色的瞳仁中闪着明亮的光，他愉快地对着托伦打招呼。

　　“托伦·兰道，我的名字。”对于索罗的热情，托伦表现的很平淡。

　　“哦，托伦，你的身手可真敏捷啊，居然悄无声息地就能放倒我，哎，以后就是战友啦，有时间的话教教我嘛。”索罗一点也不介意托伦的态度，伸手就要搂上他的肩膀。

　　托伦不着痕迹地退开两步，意有所指的从上到下扫了索罗一眼，然后偏过头去。

　　索罗低头看了看自己脏兮兮的囚服，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没有别的衣服。”

　　领着索罗进入房间，托伦拿出一套干净的军服递给他：“上了黎明号，你会领到属于自己的衣服，到时这套洗干净还给我。”

　　索罗感动的接过衣服，迅速脱下身上的外套，迫不及待的穿上囚服以外的衣服，然后高兴的给了索罗一个熊抱：“你真是个好人！”

　　托伦猝不及防被他扑倒在床上，回过神之后一把推开索罗坐起来。对于这样一个热情洋溢的少年，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应对。

　　索罗对被他推开，有些受伤害，瞠目看着他，无声地控诉着托伦的暴行，我们的少尉大人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只能尴尬地摸摸鼻子，不过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一些，最后尽量友好地对着这位鸡血少年笑了笑，表示收到了他的谢意和称赞。

　　也许正如上校说的那样，他还只是个孩子而已。

　　典狱官给托伦配备的是普通的标准间，刚好有两张床位，索罗兴奋地坐在其中一张床上弹了几下，翻来覆去折腾了好久才安静下来。

　　托伦已经睡下，索罗翻了个身，在黑暗中睁大眼睛望向窗外。其实窗户外面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不知道为什么，索罗觉得那黑漆漆的天空在这个晚上也显得格外可爱。

　　当初逃离战场，是不愿意莫名其妙地死去，后来不断逃离监狱，也是不想让自己枯萎在阿斯卡特这个令人绝望的地方。

　　这个夜晚，他的命运奇迹般地出现了转机，不但有机会重获自由，而且也许更有机会为了回到故乡这个梦想而努力。他回想起凯恩•蒙巴顿-温莎那双看上去就特别可靠的眼神，终于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明天，一觉醒来，等待他的就是新的人生。

　　阿斯卡特的夜晚可真安静啊，索罗安心地勾起了嘴角。

　　天色还没有彻底明亮起来，不过托伦的生物钟已经尽责地提醒他，该起床了。

　　托伦刚刚睁开朦胧的双眼，就被头顶的景象吓了一跳。索罗正坐在他床边，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可怜的少尉大清早还没回过神就受到如此热切的目光洗礼，顿时吓的神志清醒，精神百倍。

　　他猛的坐起来，有些懊恼地看着索罗：“你在干什么！”

　　真糟糕，这小子坐在这里多久了，怎么自己一点都没感觉到。

　　索罗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看上去有些羞涩：“我，我太兴奋了，睡不着，所以在这里等你醒……”

　　说完看了看托伦的脸色，发现他好像有些苍白？于是索罗抱歉地笑了笑：“是不是我吵醒你了？别介意，你继续睡，我不会发出任何响声的。”

　　托伦揉了揉脸，看着这位囧囧有神的少年，突然开始怀疑带着他离开真的是个好主意吗？

　　最后少尉大人无奈地叹了口气，从床上坐起来：“已经不早了，收拾一下我们也该出发了。”

　　鸡血少年立刻从床上弹起来，高兴地点点头：“是啊是啊，其实我也这么认为的！您可以先洗漱，我去叫上校起床！”说完还没等托伦阻止，就一阵风般钻了出去。

　　托伦头皮一麻，立刻追上去，还没跑出门口，就绝望地听到一声中气十足的呼喊：“上校大人！少尉让我叫您起床！”

　　托伦一手拍上自己的脑门，觉得自己应该回去再睡一觉，说不定一觉起来就发现这不过是一场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