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印）》楚楚留香

1、贪

　　“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潜心祷告本土的神灵，反而向撒旦陛下祈求呢，何塞大祭司？”
　　饶有兴趣的盯着对面身着白色细麻衣的年轻大祭司，我客客气气的问，心里忍不住赞美了一下他用橘黄色圣烟描绘出的深褐色大眼，真不愧是侍奉神的王室祭司，容貌端庄得无可挑剔，灵魂更是极致的纯净无瑕。真替他庆幸这趟被陛下派来印度出公差是我，换了极端好男色的那位，可能就直接上了。
　　其实我也知道，印度现在局势混乱，不同教派神灵之间彼此嫉恨征战，元气大伤。得不到神灵回应佑护的祭司们，不得已只好把祈求转向黑暗界。如果不趁印度乱局捞点油水，我们还算什么魔鬼？我心里盘算着。
　　“您是……”他小心翼翼的问，他大概没想到召唤出来的魔鬼居然是如此羸弱的少年模样。
　　我微微苦笑，没办法，自从上次受伤之后，我就只能维持如此单薄的形态，的确不够有气势。这也是为什么我宁可呆在外面自生自灭也拒绝魔君好意回魔宫休眠的原因了——我可不想在那些比我弱的家伙们面前示弱，或者在沉眠中被谁吃干抹净然后虚弱的死掉。
　　“大罗魔界撒旦陛下殿前第七代言人，我姓楚。”我迅速换上职业的笑容，简单的点头做了自我介绍后，我的目光不受控制的溜到了祭台上的银质食盆，那里，是他的献祭品——十七个纯洁无瑕的处女的鲜血跟生魂，好生诱人。
　　我舔了舔唇，几乎没听到他后面在说什么。
　　“……就是这样。大汗的心始终都在她一个人身上，完全不理会其他女人。即使她现在已经死了，大汗依然整天守在她的尸体旁边，完全不理朝政。这真是个极端自私的女人，即使死了也不放过大汗！大汗还命令花费巨资，每天动用2万名工匠，在为她建造出一座最精美的陵墓前，不允许将她的尸体移开皇宫……因为她，我们的国家快完了。” 祭司愤怒的陈述着。
　　“你是说你怀疑你们的大汗中了他妃子的一种爱情蛊咒，迷失了心窍，可是凭你王室大祭司的法力却查不出蛊咒的来源，也解决不了问题，是吗？”
　　“是的。”他羞愧的低下了头，我看见他肩头微凸的锁骨沿着他麦色的肌肤滑下宽大的祭袍内，流泻成两道极优美的线条。
　　爱情的蛊咒，心，始终放在一个人身上……听起来很像某个家伙的惯用手法呢。
　　我撇撇嘴无所谓的笑了，当下做了决定：“七日后的这个时候，加上十个纯洁处女的生魂来召唤我，我当告诉你如何解除蛊咒。”
　　“再加上十个？”他僵住了。
　　“跟你们大汗的神智清醒比起来，这可不是很奢侈的代价哦。”我笑着消失。
　　我知道，他是个聪明人，一定会跟的。
　　不出我所料，七天后的这个时候，一批新鲜的处女灵魂已经沉默的围在了我的周围，我数了数，一共十个，虽然还差一个，但我已经很满意了。
　　“何塞大祭司，那个女人蛊惑你们大汗的法咒就是她的指环，只要她一直将那个指环戴在手上，大汗就会一直爱着她，即使她现在只是一具死尸。此外，作为一个敬业有口碑的魔鬼代言人，我想额外提醒你一句，无论是谁，只要戴上那个指环，就会一直蛊惑他的心。”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我不意外的看到他捏紧了拳头，指甲刺进了肉里。
　　收下了他丰厚的祭品，我笑着消失。
　　你们以为我就这样离开了印度吗？错了，我想看这个大祭司如何结束这场闹剧，而那个家伙，又该如何为自己的恶劣趣味收场。
　　***
　　夜。
　　何塞悄悄潜入宫内，在泰姬的尸体旁，他看到了他忠心耿耿侍奉的沙贾汗。那位曾经威风八面的大汗已经彻头彻底沦为了爱情的俘虏，此刻他像个无助的孩童般沉睡着，眼角犹挂着泪光。
　　因为尸体在外面停放了太久，泰姬的手指已经腐烂，所以何塞轻而易举掰断了她的手指，迟疑了片刻，将指环套在了自己左手的中指上。我看见他的手在黑夜里微微的颤抖。
　　“真是忠心护主的大祭司呢，他怕别人利用这枚指环伤害他的大汗，所以居然选择了自己佩戴它。可是，那毕竟是人家的东西。” 陛下不知何时站在了我的身旁，怏怏的赞美着，任谁都听得出他心里的不快。
　　“他很快就会知道这枚指环的作用了。”我笑着应道，然后两人一起消失在黑暗里。
　　***
　　早晨，沙贾汗从睡梦中醒来，看到王妃半腐烂的尸体，吓得连连后退，她已经死了，变得这么难看，还散发着如此可怕的恶臭尸气，为什么他还会如此执着的爱恋着她？
　　“陛下，大祭司求见。”
　　“何塞……”当身着白色细麻祭袍的年轻祭司出现在殿门的瞬间，沙贾汗觉得自己空虚的心突然被塞满了，他叫着他的名字，一种突如其来的火热感如奔腾的火焰叫嚣着奔来，点燃了他的血脉，让他瞬间热血沸腾，激情难耐。
　　这是爱情的感觉。
　　这是指环的作用。
　　何塞对这枚指环不可思议的作用大吃一惊，他可是个男人哪。两个男人，怎么能相爱呢？
　　他试图将这枚指环扔掉，可是又怕坏人利用这枚指环来害他爱戴的大汗，所以一年后，趁沙贾汗不在身边的时候，他偷偷将这枚指环扔到了泰姬陵前方的湖水里。
　　从此，沙贾汗不再用含情脉脉的眼神看他，不再像热情如火的情人一样如胶似漆的纠缠着他，两人的关系又回到了之前正常的君臣关系，何塞总算松了口气。
　　可是从此之后，沙贾汗常常独自来到泰姬陵前，默默的看着湖水流泪。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那碧蓝的湖水，似乎是他温柔而沉默的情人。
　　最后，他索性将自己的办公场所搬到了泰姬陵对面，这样他就可以经常看着湖水发呆了。不明所以的老百姓编了许多诗文赞扬他，他们说——“啊，看我们的大汗，他是多么的痴情，对自己的爱妃，生死不渝……”他们以为他是在悼念心爱的亡妃，他们赞扬着他们对彼此爱情的忠贞……
　　泰姬陵完工的那天，我也去看过了，真的很美，那样宏伟的建筑，有可能会成为人类历史上不朽的奇迹吧。

　　“后来呢？”玩偶娃娃们听得入神，那个跟何塞同名的玩偶忽闪着深褐色的大眼睛问。
　　我抚摸着他小脑袋上柔软的亚麻色长发，耐心的解释道，“后来就没有后来了。这枚指环是莫呼洛迦舞裙上的一枚饰物，不知为何流落在了民间。莫呼洛迦是天龙八部之蛇神乐神，因为她的舞蹈是以生命为代价，全力抓住观众感情的婆娑之舞，所以对于贪婪渴求爱情的人类，一旦许下爱与被爱的心愿，便永远无法摆脱这样的宿命。凡是戴上过那个指环的人，即使明知死后灵魂将无法安宁，也无一例外舍得摘下，除了那位事先跟魔鬼订下契约、献祭了自己灵魂的祭司……”
　　就让这枚指环一直沉睡在人间，也好……
　　而且，依那个家伙的懒惰性格，她也不会主动去收回吧。
　　“睡吧，你们这些古怪的家伙。”娃娃们听话的闭上了不同色彩的华美眼睫，只有何塞低头沉思了一下，然后问我：“世界上真的有这样……所谓的永恒吗？”
　　“不知道啊，那对我来说，实在是太过烦恼的存在呢……”我看着小家伙侧头思考的可爱样子，忍不住又笑了。
　　——究竟是泰姬对被爱的贪婪执着，还是沙贾汗对爱的贪婪追求，成就了这不朽的泰姬陵，至今我们无从可知。
　　可是，有一点我可以确定，那就是——
　　人类对爱情的贪欲追求，还真是执着得可怕呢。

　　注：泰姬陵是世界闻名的印度□□建筑的代表作，它位于印度北方邦亚格拉市郊，泰姬陵是莫卧尔王朝第五代皇帝沙贾汗为其爱妃泰姬•玛哈尔修建的陵墓，始建于1631年，每天动用2万名工匠，历时22年才完成。泰姬陵宏伟壮观，主体建筑以纯白大理石砌建而成的，四座长长的尖塔、皇陵前方的清澈水道、偌大的花园无一不叫人心醉神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