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水》七弦未落

8、乐声如丝，爱孰过 三

　　帮手
　　很快，颐倩的懿旨便传到了仙碧殿，准我明日辰时出宫，申时回宫，从西偏门华门出入，配马车一辆，棕马两匹，护卫六人。
　　琬圭唤我：“娘娘。”
　　“何事？”
　　“娘娘让奴婢查曹掌制，有眉目了……”说罢，小心的从袖里拿出一本册子。
　　“这消息来得真是巧。”我翻开书页，眼前展现了曹绣兰详尽的底细。
　　我笑了。
　　“烧了。”我把册子交给琬圭，“别被旁人看见。”
　　“是。”
　　翌日——
　　我着了炎泽上回赏我的一件莓色曲裾，袖口和衣襟处都绣着梅花，特叫琬圭替我盘了个寻常姑娘的堕马髻，配上一对血石耳环。
　　“娘娘您真好看。”琬圭称赞道。
　　“小嘴愈发甜了。”我对着铜镜理了理发髻，“这模样……倒像是一位普通人家的夫人。”
　　我心里何尝不是渴望自己就是一名普通女子呢。
　　叹了口气，我的视线离开了铜镜：“琬圭，走吧。”
　　在琬圭的搀扶下，我脚踏一小太监的背，登上了马车。
　　还算宽敞，我和琬圭坐在里面，也不挤得慌。
　　到了华门，马车停了，琬圭将颐倩的令牌显给守卫，很顺利便通过了。
　　我撩起车帘，看着华门在身后缓缓合上，突然好希望自己是真的离开这了，再也不回来。但是，倘若我就这么逃了，我爹怎么办？我娘呢？夏家几百条人命呢？
　　所以，我必须斗下去，为了我自己，为了我的家人。
　　马车一路行的平稳，很快就到了闹市。
　　我听到外面亲切的吆喝声、聊天声、孩子哭闹声，各种世俗的声音，忍不住又将帘子掀起。
　　街边有卖糖葫芦的，有卖面的，卖泥人儿的，卖灯笼的，各喊各的，虽远比不上宫里的清静，但这儿才是人间，形形色色的人交织在一起，我仍能听见那份美丽。
　　多希望我不要姓夏，我宁愿为一普通女子，相夫教子，平淡过一生。
　　看着外面这番景色，我忍俊不禁，这是我入宫以来第二次如此笑吧，第一次还是为了那把高山流水。
　　“娘娘，此乃京城最繁盛的雨晰楼。”车夫手指着旁边一幢高房，阳光下的雨晰楼愈发有魄力。
　　“嗯，有劳。”我向车夫表示谢意。
　　下了马车，我在百姓们的注目下走进了雨晰楼。无非是猜测这是哪位贵人，排场如此大，不仅马车豪华，且竟随了六名带刀护卫。
　　“哟！这位夫人，您请进，快请进！”店小二热情的招呼我上楼。
　　“需要点什么吗？本店应有尽有。”
　　“听戏。”我没有理会他的殷勤，语气颇冷淡。
　　“好好好！”小二拔腿就想去准备。
　　“慢着。我要京城最好的戏班为我唱曲儿。”我强调。
　　“包在我身上！您就放心吧！”那小二跑的真快。
　　“这个伙计倒是勤快。”琬圭说。
　　“还不是看我是个有钱的主儿。”我无奈的笑。
　　琬圭也抿嘴一笑：“怕是他们知道了娘娘的身份要吓坏了。”
　　“就你贫。”我嗔怪她。
　　台上的戏班正唱着，一出《南柯一梦》。
　　南柯一梦吗……如果现今这一切也是梦就好了。
　　听着听着，我竟觉眼前朦胧，抑扬顿挫的唱腔深深嵌进我的心。
　　“琬圭，请他们班主上楼。”
　　“是。”
　　我敛了情绪，喝了口茶。
　　班主是一位干净的中年男子，约莫不惑之年，恭恭敬敬的朝我一拜。
　　看样子他挺聪明，已猜到我的来头，那我也不必拐弯抹角。
　　“你可愿意下月初五进宫为太后祝寿？”
　　“草民愿携全戏班为太后献艺！”他又是深深一拜。
　　我缓缓站起，“好处少不了你。”琬圭搀过我的手。
　　“恭送娘娘！”
　　离开雨晰楼，坐上马车，我对琬圭使个眼色。
　　她立刻会意的大喊：“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马车立刻就停了，车夫关切的问：“娘娘？”
　　我闭着眼，颦蹙，捂着肚子，有气无力地说：“本宫忽然觉得小腹刺痛。”
　　“娘娘快下车，这旁边有家医馆。”琬圭搀扶我下车。
　　那六名护卫想跟来，琬圭怒斥：“大胆！岂是你们能跟来的！”
　　他们面面相觑，止步不前。
　　进了医馆，大夫赶忙过来：“这位夫人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
　　琬圭塞给他一锭银子：“麻烦大夫带我家夫人去里屋。”
　　这大夫是个明白人，迅速带我们走进一间屋子，然后便退了出去。
　　“娘娘，时间紧迫！”琬圭叮嘱我。
　　“嗯。”其实我心里紧张得很，脑海里不停想着从这到五里巷的路线。
　　我同琬圭换了衣服，然后从里屋的侧门溜了出去，直奔五里巷。
　　等到了五里巷，我发现身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我推门进去，屋里的人都转头看我，嘈杂声突然停了。
　　这是赌场。
　　我定定神：“我找曹绣兰。”
　　有人露出探究的神色，有人惊讶，有人轻蔑的笑。
　　“怎么？你们老板不见客吗？去告诉她，不见我定会后悔！”说罢我就悠闲的坐在一把藤椅上。
　　余光看见有个身影闪进了屋子的一扇门内。
　　“谁要见我？”不见其人，先闻其声。曹绣兰掀开门帘，赫然发现等她的人是我以后，脸色巨变，转身就想跑。
　　“曹掌制，不认得我了？”我站起来走向她，曹绣兰瞬间被定格在那说不出话来。
　　“里屋谈。”我对她一笑，走进了她出来的那间房间。
　　曹绣兰乖乖的跟进来，刚站定就要拜。
　　“别，本宫有求于你。”我赶紧制止她。
　　“娘娘尽管吩咐。”
　　“因你是掌制，可随意出宫，必定见多识广，人脉甚多，所以，本宫要你做我的眼睛和耳朵。”我开门见山表明来意。
　　“这……”
　　“你放心，你这五里巷生意如此之好，养活了多少人，本宫怎么忍心告诉皇上呢？”我威胁她，看见她有些颤抖。
　　“不仅如此，你的家人，也会很安全，本宫保你日后平安出宫与家人团聚，永不再进宫。”我又提出了更大的诱惑，我倒要看看这曹绣兰能撑多久。
　　她似乎经过了很激烈的思想斗争，终于点头。
　　我舒了口气，离她近些：“本宫明白你孝心一片，并非有意利用，本宫与你一样，都希望能在水深火热中保全自己，保全家人，所以我们要强强联手。”我拍拍她的手。
　　这话似是说中了她的心，她几近落泪，“谢娘娘体恤，奴婢，甚是思念远在他乡的年迈爹娘……”
　　“本宫已命人给你的爹娘送去了金银、布匹、上等药材，就说是你办事得力，本宫赏的。”
　　“多谢娘娘！”她用手帕拭了拭泪。
　　我看着窗外天色道：“本宫要赶紧回了。”
　　“恭送娘娘。”
　　我突然有些愧疚，我就这样将一个本无辜的人扯了进来，如果我败了呢？如果我保不了她全家呢？
　　急急赶回医馆，琬圭看见我立刻喜笑颜开：“娘娘可回来了！护卫催了好几回，几次想破门而入，都被大夫拦着，加之奴婢学学娘娘的口气，所以就堵了回去。”
　　我笑笑：“赶紧换回来。”
　　“娘娘这衣裳穿的甚舒服。”琬圭还有心思耍贫嘴。
　　“可以啊，赏你了。”我淡淡的看她一眼。
　　她吐吐舌头，着手解衣衫：“看娘娘心情大好，可见……”
　　我朝她点点头，琬圭这才彻底放松了紧绷的神经，而我不敢有丝毫懈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