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殇》路上无言

3、故人重逢

　　竹舍内，厨房里，水灵儿在案边专心地揉着面粉，准备接着做一些不同口味的小饼干。旁边桌上已摆着三盘刚做好的糕点，分别是绿豆糕、桃花糕、芝麻糕。麦子和绿豆芝麻之类的粮食都是桃花谷内天然生长的。
　　八年前，水灵儿初到山谷时就发现，这里真的是一处非常理想的隐居之地。因为是摘星岭腰部天然内陷的一处深谷，谷底靠近山心，又有万丈崖壁与外界相隔，所以，谷中的气候常年温暖湿润，很适合植物的生长。除了满谷的桃树之外，还生长着各种各样的其它植物。水灵儿精通药草，一眼看到，即明白有很多都可以用来作生活必需品，如桃花溪边大片稻黍麦豆之类的野生农作物可以收割了作粮食；谷中西北角那好几株高大的桑树可以用来养蚕取丝做衣裳。另外，她在谷中东边还发现了一处会天然渗出盐水的崖壁。上面的盐水被风吹干后凝结在表面，形成了一层薄薄的盐层，刮掉后第二天又会凝结，取之不竭。有这么好的生活条件，她和宝宝住在谷里，相信完全可以做到自给自足。
　　水灵儿动作熟练的揉着面团，想起刚入谷定居时的情景，也不禁哑然失笑。当年，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第一次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可真的没少闹出过笑话。
　　见面团还有些干，水灵儿想再加点水进去。转身取水，却见水缸里已经空了。她才想起，刚刚把水都用完了，遂提起旁边的木桶到院子里打水。
　　走出房门，水灵儿蓦地停下脚步，抬头望向左边篱笆院墙外的那处竹丛，看了看后，清声道：“贵客既已登门，何不下来一见？”
　　“十年不见，水妹妹这听声辨位的本事越发高明了！”竹影颤动，一个娇媚的女声响起。
　　随着声音，一个红衣女子飞下竹梢，落在了院子里的空地上，笑道：“姐姐我才刚来，就被你给发现了。”
　　来人柳叶眉，鹅蛋脸，削肩细腰，长挑身材，一双漂亮的丹凤眼笑时微眯着，亭亭玉立在院中，宛若一只骄傲张扬的火凤。
　　“红衣姐”水灵儿错愕，脱口而出。
　　红衣女子正是姬红衣，碧水宫宫主姬恒的妹妹，同时也是碧水宫的火护法。
　　“呦，原来还记的我呀！”姬红衣嘲讽一笑，“我还以为水妹妹在这桃源仙境中逍遥快活久了，把我们这些故人都忘了呢。”
　　“红衣姐说的是哪里话。灵儿岂是那等健忘之人。”水灵儿微皱眉，抬手道：“请进屋说话吧。”
　　姬红衣不耐烦道：“有什么好说的，快跟我走吧。”说着就来拉水灵儿的手臂。
　　“去哪里？”水灵儿连忙闪开，不解地问。
　　“还能去哪里，回碧水宫呀。”姬红衣见没拉着，停下道。
　　水灵儿正色道：“红衣姐请回吧。灵儿已经决心终老此山，不会再回到山外的红尘是非之中了。”
　　“得了吧，你蒙谁呢。”姬红衣撇嘴道：“你敢说，一个月前你没去过山外的摘星城？”
　　水灵儿皱眉，心下明白过来，原来是那一次外出暴露了行踪。
　　八年前，她带着宝宝住进了桃花谷后，就再也没有走出过这片山林。直到一个月前，为了备齐给宝宝配制的百草丹中的草药，才不得不去了山外一趟。百草丹可解一切毒，带在身上还有解瘴气驱蚊虫的功效，她想着宝宝越来越大了，再过两年等她的轻功能自由上下谷口瀑布后，只怕就会想独自出谷去周边树林里玩了。到时让她带颗百草丹在身边也好以防万一。只是，百草丹的配制非常不易，需要一百种生长习性古怪的药材。她准备了五年，好不容易收齐了九十八种，还缺了两味药材，分别是雪莲花和雪里行。这两种药材都有一个特别的生长习性。雪莲花只生长在长年冰封的雪山之颠。而雪里行则只长在一年四季大雪纷飞的极北冰原。在南方这种冬天也难下雪的地方，要得到它们，只能去大城市中的大药铺里购买了。
　　真没想到，那唯一一次下山不但让宝宝当天在谷里饿到肚子痛，现在还引来了碧水宫的姬红衣。好在百草丹已经成功配制好了，不然还真是得不偿失。
　　见水灵儿不说话，姬红衣劝道：“快跟我走一趟吧。就算你不想理我们了，难道你哥哥的生死，你也不想管了？”
　　“哥哥”闻言，水灵儿喃喃出声，似是想起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强烈的痛苦。然而，神情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淡淡道：“你们好像是成亲了吧？哥哥有你和碧水宫的照顾，想来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
　　“你怎么知道？”提起成亲，姬红衣脸色僵了一下，随后又变为惊讶。
　　十年前水灵儿出走碧水宫后，叶寒，也就是水灵儿口中的哥哥疯了般到处寻找。两年不到，人已瘦了一大圈，变得越来越憔悴，越来越沉默，每天除了找人外，再不关心任何事。那个样子，说是行尸走肉都不为过。
　　见叶寒这样，深爱着他的姬红衣自是万分难过。百般劝说无效之下，遂听从了同样也担心弟弟情况的碧水宫宫主夫人叶雪的建议，在八年前准备在碧水宫召开一年一度议事大会，身为碧水宫水护法的叶寒不得不回来参加的那天，强迫叶寒与她成亲。不想，那天碧水宫里张灯结彩，她也穿好了嫁衣，一切都准备就绪，只等新郎官一到，就拜堂入洞房时，却见前去接人的木护法殷浩和金护法石文杰抬着伤重昏迷的叶寒进了门。叶寒一直昏迷不醒，亲事最后自然没有完成。
　　那天成亲的事因为是在叶寒不知情的情况下，所以从头到尾没有向外界透露，只有当天碧水宫内部的人知晓。水灵儿当时正失踪在外，竟也知道了这件事，姬红衣自是感到惊讶不解。
　　姬红衣却不知道，那天水灵儿碰巧悄悄回到了碧水宫，看到了那满宫的喜庆之色，知道是叶寒和她的成亲典礼后，带着满怀的黯然神伤，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这些过往，水灵儿自然不会主动提起。她抬头看了一眼姬红衣的头发，没有作声。
　　见到她眼光的方向，姬红衣反应过来，不禁有些尴尬。
　　原来，姬红衣的头发盘起，梳的是已婚女子的发式。
　　当年，重伤的叶寒虽然被救回了性命，却从此陷入了永久的沉睡。八年来，找遍了天下名医，都是束手无策。因此，姬红衣一直未能真正和叶寒成了亲。不过，自那以后，她已经认定了自己叶寒夫人的身份，开始盘起头发，处处以已婚女子自居。
　　姬红衣曾当众说过此生非叶寒不嫁的话，遂以为水灵儿是看到了她的已婚发式，想起了她自己当年的话，所以猜测她可能已如愿与叶寒成了亲。
　　她生性骄傲，自是不可能主动承认还没有与叶寒真正拜堂的事实，也无法在此时坦白说出叶寒已经卧床不醒八年，承担对叶寒照顾不周的罪名，只得道：“成亲了又怎样？好歹叶寒也曾经把你当宝贝一样照顾了十四年。难道你就这么狠心，连去看望一次都不肯？”
　　听到她的指责，水灵儿的神情不禁开始变得恍惚。
　　是啊，是谁狠心呢？是谁让曾经的亲密无比变成了如今的相逢陌路？是谁让过去的形影不离变成了现在的天南地北？
　　还记得，她三四岁的时候，最喜欢跟哥哥玩“猜猜我是谁”的游戏，几乎每天都要玩个好几次。而每次她蒙住他的眼睛，问她是谁的时候，叶寒不论正在做什么事情，都会马上停下来，将她抱在腿上，亲亲她的额头，一脸宠溺地回答：“灵儿当然是哥哥最心爱最心爱的小宝贝咯。”
　　还记得他手把手教她写字的专注，还记得他一口一口喂她吃饭时的耐心，还记得他帮她梳理头发时的细致，还记得他陪她采药时的体贴，还记得……
　　到底有多少个还记得，为什么，为什么就是数不清呢？
　　……
　　背上蓦地传来一痛，水灵儿迅速回神，发现身子已不能动弹，神情马上冷了下来：“红衣姐，可以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
　　原来在水灵儿情思迷离，魂不守舍，忘了防备之际，姬红衣突然出手，点上了她的穴道，将她定住了。
　　见一招得手，姬红衣有些得意，回答道：“怎么回事？那还不简单。既然你不想自己走，就只好由姐姐我代劳，扛着你走咯。”说着，果真上前将水灵儿扛在了肩上。
　　正要离开，却似突然想起了什么，提剑在地上飞速划下一行字，然后向谷口飞奔。
　　水灵儿被她倒扛着，只觉一阵头晕目眩，眼睛能看清事物后，已经被带出了院子，急道：“快放我下来，我不能出去。”
　　姬红衣边跑边答：“什么不能出去，你又蒙我呢。不就是舍不得你夫君嘛。放心，过个十天半月，自会放你回来。”
　　“你胡说什么呢！”水灵儿气极，“我不能离开，宝宝……”话未说完，已被姬红衣点住了睡穴，一下子昏过去了。
　　“你还是先睡一会吧。这样吵着，我可没法专心赶路。”姬红衣满意地拍拍手，接着飞奔，想起竹院里晾着的小孩衣服，口里自语摇头：“原来真的有宝宝了。看那衣裳的大小，年纪应该有五六岁了。那么大的孩子，又不用喂奶了，有你相公看着，还用担心什么啊，真是……”
　　姬红衣身为碧水宫护法，武功可不是浪的虚名。水灵儿身子又轻，她扛着还真是不费事。眨眼之间，已奔到了谷口。谷口瀑布下面已有一百多个碧水宫下属在原地等待。
　　原来自从十年前水灵儿出走后，因为叶寒的关系，碧水宫的各处分舵也同时在分头探查她的下落。后来叶寒受伤陷入昏睡，找遍天下名医得到的结果都是，伤者自己没有求生的欲望，药石罔效，只能任其沉睡至死，除非医仙再世，还可能有一线希望。
　　姬红衣怎能甘心让叶寒就此死去。医仙水长天是早已作古了，还有他的女儿水灵儿呢。她可是记得，水灵儿失踪前的医术已经是出神入化，尽得了她父亲的真传。只要找到水灵儿，就有可能将叶寒唤醒。为了不让叶寒的身体因为无法进食而逐渐萎缩干扁至死，她让她的哥哥碧水宫主姬恒派人找来了极北冰原的千年寒冰，将叶寒冰封在里面。然后让碧水宫上下全力寻找水灵儿的踪迹。一有消息，即亲自前往查探。
　　将近一个月前，她一得到有长得像水灵儿的女子在摘星城出现过的消息后即立刻出宫，马不停蹄地赶到了摘星城分舵。却听去探查的属下回报，线索到了祁云山脉就断了。
　　祁云山脉东西绵延千里。摘星城在山脉的东南方向，只因离祁云主峰摘星岭四五百里远，是附近最接近的一个大城镇，所以被取名为摘星城。摘星岭之所以取名为摘星，并不是因为它特别高耸，山顶直入云霄，站在上面仿佛伸手可以摘星。而是因为它的四周好几百里之内俱是凶兽成群，瘴气迷漫，蛇蝎等百毒横行的密林，常人若要从里面经过，到达摘星岭的山顶，就像是要上天摘星一样，绝无可能。姬红衣带着大匹人马翻遍了除摘星岭外的祁云山脉所有地方，却一无所获，遂准备进摘星岭一试。摘星岭的难行她自然听过，遂没带所有的人马都进去，而是在其中挑选一百多个轻功较好的带上解毒避瘴之类的药，随她一起进密林。长年的杳无人迹，这大片密林里的草木疯长，横生竖行，已经变的越来越密不可分，寸步难行。人要想进去，只能靠轻功在树上穿行。
　　在密林中搜寻了半天，仍是毫无收获，却已有好几个手下被毒虫咬了。幸好及时服下了随身带的解药，才没有人员伤亡。正当姬红衣灰心之际，却见一个手下来报说在前面发现了一缕青烟，像是做饭时候，从烟囱里冒出来的那种。大喜之下，她连忙集合所有的手下，朝青烟所在的方向搜去。一直找过去后，才发现青烟所在的地方是一处深陷万丈的小山谷。站在崖边，姬红衣和手下瞪圆了眼睛，也只能看到满谷灿烂桃花中的一缕袅袅青烟。绕着山谷找了一圈，才在东南角瀑布口发现了那唯一一处与里面相通的缺口。瀑布高达五丈，只有左边三丈处突出的一块石头可以借力。姬红衣明白除了自己，带来的手下都无法上去，遂让他们在下面等着，自己先去探查一下。
　　没想到到了瀑布口的石板上后，前面的路径一下明朗起来，跟着从溪边延伸进去的小路就直接到了一处竹舍。竹舍四周被一人多高的竹篱笆围着，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只好飞上一旁的竹梢。一眼看到院子里的情形，她已知道，这次是真的找到人了。那药材处处的样子简直就是水灵儿在碧水宫所住小院的翻版。
　　看到竹竿上晾着的小孩衣服，姬红衣直觉认为，水灵儿已经成亲，并且生了小孩子了。能够出入瀑布，她的夫君应该也是一位武林高手。若是水灵儿不愿跟她离开，他们夫妇联手，只怕自己难敌。竹院里除了厨房里做饭的身影，没有其他人的气息，她的夫君和小孩想来应是暂时出去做什么事了还未回来。正想到要不趁此大好机会将人带走时，已被正巧出门打水的水灵儿发现了。
　　如愿将水灵儿带出来后，姬红月领着一干手下从原路出山，快速离开了摘星岭。到达摘星城后，也没有休息，而是让人快速备好马车，带着水灵儿坐上马车继续向碧水宫赶路。这样马不停歇地赶了一天一夜，在第二天傍晚到达碧水宫在贺阳城的分舵后才暂停下来，准备让一直昏睡的水灵儿醒来休息一下，吃点东西。
　　贺阳城的分舵内，已被解了穴道的水灵儿缓缓清醒，发现自己已经身在一个陌生房间的床上。一眼见到旁边笑吟吟瞧着她的姬红衣，脑中马上想起之前的一切，顿时冷下脸来，也不说话，直接下床就走。推门出去时，才发现门被从外面锁住了，她气地转头，怒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想怎样。”姬红衣歪靠在床头，一脸悠闲，见水灵儿果然出不了房间，笑道：“那么久没见，你哥哥想你了，想让你去看看他而已。”
　　“这是哥哥的意思？”水灵儿怀疑地问。叶寒以前从来不会不顾她的意愿行事，她自然不会相信他会叫人强行绑架她。
　　“当然”姬红衣目光微闪，却马上肯定道：“若不是他吩咐过，我怎么敢这样带你回去。到时候你们兄妹一碰面，不就拆穿了吗？”在解开水灵儿的穴道之前她就打定了主意，不论用什么办法，哄得水灵儿答应跟她去碧水宫就行。只要回到宫里，就算有再多怨气，见了冰棺内的叶寒，兄妹情深，水灵儿也不可能见死不救。到时候叶寒醒来，就算知道自己曾经绑架过他妹妹的事，念在是为了救他性命的份上，想必也不会真的责怪自己。
　　水灵儿愣住，找不出反驳的理由。是啊，若是姬红衣骗了自己，她怎么敢带自己回去见叶寒？到时真见了叶寒，与他一对证，谎言不就立刻被拆穿了吗？难道，难道真的像她说的那样，是叶寒吩咐她抓自己回去的？可是，他明明知道自己最讨厌被胁迫的。难道，他已经再也不想顾及自己的感受了吗？
　　强忍住心中越来越浓的酸痛，水灵儿冷冷道：“麻烦你回去转告哥哥一声：灵儿现在有急事要做，就不奉陪了。改日有空自会去看望他，不用劳烦他派人来请。”说完，转身拍门，叫外面的人来开锁。
　　“不用白费力气了。没有我的吩咐，他们是不会来开门的。”姬红衣指着旁边桌子上摆好的饭菜，劝道：“那么长时间没吃东西，一定饿了吧？还是过来吃点东西，好好睡一觉吧。明天还要接着赶路呢。”
　　水灵儿一愣，才发觉胃里空的难受。她是大夫，马上明白这根本不像是饿了半天的感觉。似是想到了什么，她的脸色蓦地变得苍白，语气不觉带上了颤抖：“你把我掳出来几天了？”
　　姬红衣也看出了她的不对劲，不解道：“现在是第二天晚上呀。”
　　猜测得到确认，水灵儿脸色彻底发灰，强压抑内心的恐慌，恳求道：“姬红衣，算我求你，快叫人打开房门。我要赶快回去，宝宝还在谷里。我这样突然不见了，她一个人在家不定会出什么事情。”
　　闻言，姬红衣顿时放下心来，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呢。原来又是担心你的宝宝啊。你相公不是在家嘛，怎么说是一个人啊？”
　　“姬红衣，你这疯子，我哪里来的相公！”水灵儿再也忍耐不住，激烈地怒骂，“快放我回去！若是宝宝有个好歹，我定要你陪葬！”
　　“等等”姬红衣被骂的莫名其妙，“你是说你没有相公？那你的宝宝是哪里来的？”
　　“你！”水灵儿气极，却不愿说出宝宝是捡来的，恨恨地道：“我相公死了，死掉了！可以了吗？快打开门！”她确是曾经有一个相公。只是，那个相公在她的心里早已经不存在了，说是死了也算是事实。
　　“死了就死了嘛，还说什么“可以了吗”，好像我巴不得你相公死去一样。”姬红衣摸摸鼻子，腹诽着，走向门口。到了门口后，她却没叫人开门，只叫外面侍立的贴身丫环红绯去将贺阳分舵的舵主岳少明请过来。
　　很快，一个二十五六岁，身材高大，目光精明的年轻男子在红绯的带领下。到了门口，红绯禀道：“小姐，贺阳舵主请来了。”
　　姬红衣吩咐道：“岳舵主，麻烦你立刻带人去一趟摘星岭，到山腰的一处山谷中找一个大摡五六岁的小孩。我会让红绯跟你们一起去，她知道山谷的具体位置。找到后即将人送到碧水宫，记得一路上要好生照顾。”她想着，这岳少明是木护法殷浩的徒弟，武功虽比不上自己，在众多舵主中也算是数一数二了，应该可以上的去那处谷口瀑布，且这人做事一向稳重。派他去的话，应该能够成功把人接回来。而红绯昨天跟去了摘星岭，又是个女的，也好照顾小孩子。
　　门外的岳少明领命，正待告辞和红绯起身出发，却被里面传出的一个清柔女声阻住了脚步。
　　“慢着”房间内的水灵儿连忙出声。
　　刚才见姬红衣走向门口，水灵儿还以为她是准备开门放自己出去了，遂让在了一边。谁想，她竟是要让人去接宝宝，根本不是要放自己离开。
　　水灵儿冷声问：“你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还不放我离开？”
　　“红绯，你先带岳舵主去找人。”听到外面的人快速离开后，姬红衣才转过头来，叹了口气，无奈道：“抱歉，水妹妹。不是我不讲道理，而是现在真的没办法让你回去。你放心，岳舵主他做事很可靠的，而且红绯也跟着去照顾了，一定可以将你的孩子平安带出来，送到碧水宫与你团聚的。”
　　“姬红衣，你老实告诉我，为什么一定要我去碧水宫？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水灵儿已气到无力。她生来就有些胃弱，一餐不吃，就会产生胃痛。现在隔了这么久都水米未进，她的胃部已痛的几乎像火烧一样。而且一下子被迫昏睡了这么久，本已是身体发虚，醒来后又一直情绪激动，脸色已变得越来越差，挺直的脊背也不自觉地稍稍靠在了身后的墙壁上。可是，虽然已觉得头晕目眩，浑身难受，她仍然强撑着不肯示弱，只冷冷地看着姬红衣，等着她的回答。到现在，她自然已看的明白，姬红衣突然到桃花谷将她掳走，其原因绝对不可能只是想让她和叶寒兄妹团聚这么简单。只是，姬红衣到底想要她做什么？又为什么要打着叶寒的名义？对姬红衣的所作所为，叶寒是知情，还是不知情？
　　姬红衣尴尬，到现在也不得不说了：“好吧，我实话实说。真的没什么其它目的，只是因为你哥哥他得了重病，所以急着带你回去，救他性命。”
　　“是什么病这么严重？”水灵儿觉得诧异。叶寒的身体一向很好，怎么会突然生这么严重的病。
　　“不知道。”姬红衣叹气。“所有大夫都瞧不出来，只说是药石无用，让准备后事了。”她略说了大夫还说过“是叶寒自己不想活了”的话。因为，这个理由连她自己也不相信。实在是怎么看怎么像是那些庸大夫为自己无能治不了病而找出来的借口。在她看来，叶寒一直是个胸怀坦荡、乐观豁达、顶天立地的真英雄、伟丈夫，那样出色的人怎么可能会有不想活了的念头。
　　“不知道？”水灵儿重复了一声，沉默了会后，接着问：“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姬红衣脸色一下变得很差，想起了那个至今还未完成的亲事，无奈道：“八年前。”
　　水灵儿冷笑一声，嘲讽道：“姬红衣，要骗我也找个好点的理由。你当我是傻子呢，这样的话也信。”
　　“我说的都是真话啊。”姬红衣忍不住道。
　　“真话？真话你一开始为什么不说！”水灵儿暴怒，“哥哥的身体一向很好，怎么可能会生那么严重的病！就算是生了病，天下名医何其多，怎么会所有大夫都看不出来病因！就算是得了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怪病，八年前就说是药石无效了，怎么还可能拖到现在等我去治！你这个疯子，无端将我掳出来已经够可恨了。到现在竟然还敢谎话连篇！就因为你莫名其妙的理由，害的宝宝一个人在谷里担惊受怕，忍饥挨饿，到现在也不知道有没有出事。你当我水灵儿是那么好欺负的吗？”越说越怒，忍不住出手，一掌打向姬红衣的胸口。
　　姬红衣连忙躲开，口里叫道：“水妹妹，你冷静一下！我说的都是实话，你哥哥他真的已经卧病在床八年了。我真的没骗你！”
　　水灵儿再不肯听她胡扯，见她避开那一掌后，继续出手攻击，心中只想将她治住，逼她打开房间门。
　　水灵儿轻功精妙，一掌未中，人已如影随形的跟上，继续出招。姬红衣轻功稍逊于她，躲了几次后，再也躲不过去，不得不也出手抵抗。
　　水灵儿的父亲医仙水长天当年除了医术外，武艺也也是冠绝一时，在江湖上还有另一个称号，叫三绝先生。三绝指的自然是他最擅长的三种本事：医术、剑术和轻功。只是，他的两个儿女却都没有完全继承他的三绝。他的亲生女儿水灵儿生性不喜杀戮，从小学的大都是医术和轻功，武艺只是为了治病时偶而需要而学了一点，总的来说，只算的上学了她父亲的一两成。而他收的义子叶寒虽然武艺超绝，剑术和轻功完全得了他的真传，在医术上却因为天分的关系，也并不太擅长。
　　水灵儿武艺本来就弱于姬红衣，过去八年来又长住深山，没什么机会用到，更是荒疏了许多，虽凭着一腔怒气出手，却也始终奈何不了姬红衣。而姬红衣出手只是为了抵挡，并不是真的想要伤了水灵儿，自是没有用全力。这样一来，她们俩几乎打了平手。水灵儿毕竟身子虚弱，打了一会后已快支持不住，出招不自觉慢了下来。姬红衣瞅准机会，一下跃到门口，在外面的侍从打开门的同时溜了出去，又迅速关上了房门，然后隔着门劝道：
　　“水妹妹，我真的没骗你。这次你若不去，你哥哥就真的要性命不保了。你还是冷静一下，好好休息。先把桌上的饭吃了，再上床睡一觉，明天我们接着赶路。”
　　好一会后，没听到房间里有回音，姬红衣估摸着水灵儿应该是余怒未消，还不想跟她说话。她也没在意，只吩咐门口的侍从好好看着，然后回自己房间去了。
　　房间里面，见姬红衣退了出去，水灵儿顿时脱力，身子再也支撑不住，摔在了地上。她又气又急，既担心被留在深山中的宝宝，又忍不住怀疑叶寒的真实状况，很快就心力交瘁，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