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章之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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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好些了吗？」当清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时，塔矢亮已经忘记了该要如何反应。
眼前双手撑着下巴与他对视的少年，已经除去了脸上的面具，额前金色刘海随着他直起身的动作而晃动，同样金色的眸子中清晰地映出自己的面具装束。
进藤光！如果这么多天的纠缠还没让塔矢亮记住他的话，这海王中学优等生的名号也不用要了。
可是，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为什么每次，他都会在自己想要极力隐瞒的地方出现？
塔矢亮没有发现他的震惊持续时间长了些，加上表情被面具遮盖，很有让人误会的空间。进藤光见他一直不说话，只以为他的胃痛还未缓解，很自然地凑了过去。
「胃还在痛？要不然还是去看医生吧？」
「你，你……」进藤光逐渐放大的脸映在眼中，塔矢亮条件反射地向后退去。一直被遗忘的声线终于恢复了功能，却只能说出重复的单音。
其实，只要塔矢亮冷静想一想，就应该发现他现在戴着面具，进藤光不可能认得出他来。可是，进藤光出乎意料的出现一时扰乱了他的心神。
「……你在这里做什么？」深吸一口气，总算能说出完整的话了。进藤光仔细观察了一下，确认他并不是因为疼痛，也就退了回去。
扬了扬手中的银色面具，「当然是来打工啊。难道来吃饭吗。」
塔矢亮愣了愣。进藤光手中拿着的，分明就是刚刚帮助他，又替他倒水的少年所戴的面具。
「不可能……」塔矢亮茫然地念了一句。头脑一片混乱，理不清楚。进藤光拿着那个少年的面具，也就是说进藤光就是那个少年，是进藤光刚刚帮助了他？
可是，进藤光明明知道在校生打工是个禁忌，还以此威胁，怎么可能会来这里打工？再加上，他刚刚随便就开出三百万的支票，又怎么可能需要打工。
不管从哪个方面，进藤光都不可能在这里打工的。可是，眼前的人却绝对不会有错，就是进藤光。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塔矢亮在那边纠结，进藤光看着也不是滋味。虽然看不到表情，但通过他的眼睛，震惊混乱之色显露无疑。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进藤光感叹，如果不是他自作聪明地用打工一事来威胁塔矢亮，又如何会是现在的局面呢。
「那个……」沉默的气息太压抑，进藤光终究还是忍耐不了，「先吃点东西吧，不然都要糊掉了。」
塔矢亮的目光随着进藤光的话移到了桌子上。不大的桌面上，一碗加了荷包蛋的拉面正飘着热气。原本没注意到的香气传来，塔矢亮一瞬又觉得胃部狠狠地被抓了一下。
可是，他并没有动手，只是又狐疑地看向进藤光。
进藤光挠了一下后脑，「咳，我的手艺没佐为好，但应该还能吃的……你不是胃痛吗，吃点热的东西应该会好受些。」
对塔矢亮的迟疑，进藤光也不是不能理解。见他依旧没有动，进藤光叹了口气。
「把面具摘掉吧，塔矢。这样子怎么吃东西？」
听到进藤光的话，塔矢亮如预料中眼睛睁大了一下，然后慢慢地，把手伸到脑后，解开了面具的系绳。
在面具后面出现的，是面无表情的白皙脸孔。
「你想怎么样，进藤光？」冷淡的，却还是遮掩不住其下的紧张的嗓音。在进藤光叫出自己名字的时候，塔矢亮反而镇定了下来。
不管理由是什么，眼前的人就是进藤光无疑。那么，只能见招拆招了。
面对塔矢亮充满了戒备的态度，进藤光无奈地道，「你不要紧张，我不是来威胁你或者看你的笑话的。」
塔矢亮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皱了皱眉。「那么你来这里做什么？」
「都说了来打工啊，你不会那么健忘吧？」进藤光像是要活跃气氛般调笑了一句，却发现塔矢亮毫无笑意，也收起了笑容。
认真的，诚恳地低下了头。
「对不起。我并不知道海王中学有规定在外打工的学生要被退学。虽是无心，但对造成你的困扰，我非常抱歉。」
出乎意料的话，让塔矢亮完全呆住了。进藤光没有抬起头，应该道歉的时候就要认真道歉，这既是家教，也是他所认同的处事之道。同样，决定来这里打工，也是弥补一时头脑发热所造成的错误，并消除塔矢亮心理抗拒的行动。至少，坐在同一条船上能让塔矢亮不再防备着自己，让他们之间的关系稍稍缓和吧，进藤光是这么想的。
「你……你就因为这个来打工？！」塔矢亮觉得不可思议，世界上会有人因为愧疚来冒被开除的危险陪别人打工的吗。
「也不完全是。」进藤光抬起脸，看着塔矢亮在阴影中稍稍显得深邃的碧绿眼眸，「你一个人在这种地方打工，我不放心。」
这是进藤光的本心。特别是，在今晚的事件后，他更觉得自己来打工的决定是多么地正确。
「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塔矢亮冷冷地回话。可是，心中的什么地方却微微地，就像刚刚的温水流过般，热了一下。
「但你不会好好照顾自己。」
就像是回应进藤光的话一般，塔矢亮的胃响起了咕噜噜的饥饿声。塔矢亮刷地满脸通红，进藤光叹了口气，一脸『看，我就说吧』的表情，把桌子上的拉面推到塔矢亮面前。
「快吃吧，不然可就真的糊了。」
塔矢亮抿了抿嘴，没有再推托，只是低头不看进藤光，拿筷子夹起一缕面条，吹了吹后放入口中。
标准的，富家公子的吃相。
进藤光摇了摇头，忽然对塔矢亮的身世产生了兴趣。需要打工赚钱，却就读海王中学，而且还有那么高傲的气质，甚至比那些真正的有钱人家的孩子还要像贵族。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不顾被退学的危险也要打工呢。
那一边，塔矢亮并没有发现进藤光的心思，专心地在吃着拉面。前面的工作因为一点小事故拖延了时间，他没吃晚饭就匆匆跑过来了。原想着下班后去便利店买个面包，没想到自己的胃那么不争气，在接近胜利的终点前罢工。
虽然对进藤光的举动还是有所怀疑，但他实在是饿了。软软的拉面吃下去，比刚才的温水还有效地安抚了闹别扭的胃，让他不知不觉地，就把整碗拉面全吃光了。
吃了东西，塔矢亮的心情好了一些，眼前进藤光的笑脸也没有那么刺眼了。虽然心中还有不解和警惕，但基于良好的教养下他还是老实地道了谢。
「这没什么。」进藤光扯开灿烂的笑容，伸手收拾了碗筷，站起身。「虽然我对威胁的事感到抱歉，但并没有取消那个约定哦。」
「……」塔矢亮愣了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进藤光所指的事。
进藤光似乎看穿了他的心理，接着补充了一句。「我们都在谈恋爱了，就不用那么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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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天幕下，寂静无人的路面向前延伸着。在一个又一个路灯光形成的圆圈中，两个少年一前一后地拉出长长的影子。
前面的少年穿着短袖的白衬衫，紧绷着脸，埋头快步走着，丝毫不理会跟在后面不断挑起话题的少年。后面的少年却像是一点儿也没有感觉到那强烈的拒绝气场般，喋喋不休地说着漫无目的的话。只是偶尔，他也会说一句「塔矢，你不要走那么快。」然后继续只有自己声音的会话。
这时，在前面走着的塔矢亮更会加快脚步，想要摆脱尾巴般紧跟的进藤光，却无奈地发现那只是徒劳。
想努力屏蔽进藤光的声音，可那少年特有的元气嗓音依旧在小小的缝隙中传入，刺激他的听觉。但不管进藤光说了什么，他脑中回响的，还是刚刚在居酒屋中的那一句。
『我们都在谈恋爱了』。
这句话让塔矢亮一下子醒悟了过来，打散了心中因感激而起的暖意。原本对进藤光行为的不解得到了答案，可心中升起的不是释然，而是愤怒。以及一丝没有缘由的，失望。
嘴里说着抱歉，却还是坚持交往这一在威胁下存在的约定。这在塔矢亮看来，和原先没有一点儿差别。他不明白为什么进藤光要这么做，但有一点是明白的，那就是在这一前提下，进藤光不管做什么，都只是因为那不知所以的理由。
塔矢亮知道，他是在对一度忘记了这一点的今晚的自己生气。
那么，那微弱却确实存在的失望呢……
「喂，塔矢，不要走那么快。刚吃完东西要慢慢走，不然又会胃痛了。」
眼看塔矢亮越走越快，进藤光不由得提高声量喊道。可塔矢亮就像听不到般，没有任何慢下来的趋势。真是一点儿病人的自觉也没有，在心里念叨着，进藤光也只能跟着加快了脚步。
「我是真心道歉的。你不要生气了，生气对身体不好啊。」
其实在那句谈恋爱的话一出口，进藤光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塔矢亮瞬间苍白的脸和戒备的眼神让他恨不得马上找叮当要时光机回到几秒之前。可是，出口的话是没办法收回了，进藤光也只能像这样不断地解释道歉，希望能挽回一点点的伤害。
「我真的不会告诉别人你打工的事了。你看，我也在打工啊，怎么会害自己呢。而且，我也不想威胁你啦，我是真的喜欢……哇！」
追在塔矢亮身后的进藤光只顾着绞尽脑汁想解释的话，一时没注意前面的塔矢亮停了下来，差点儿就撞在了他的身上。
堪堪收住脚步，进藤光拍拍胸口。
「怎么了，干嘛突然停下来？」
塔矢亮依旧没有回答他，也没有移动脚步。进藤光正想再问一次，却在抬眼看到他时吞下了准备出口的话语。
塔矢亮侧身站在那儿，看着陷在黑暗中的街道一边。原本碧绿的眼眸在阴影下变成近乎黑色的墨绿，深邃见不到底，却清晰地映着某种说不出的怀念与忧伤。
还是第一次看到塔矢亮露出如此的表情，进藤光开了开口，却发不出声音。仿佛只要一说话，眼前的少年就会碎掉一般。
沿着塔矢亮的视线，进藤光看到了一幢与其它传统住宅没什么两样的房子。由于没有灯光，看不清里面的设置，只能看到屋子的轮廓在黑夜下起伏。
除了以地段来看面积大了些，或许价值不斐外，并没有特别之处。
进藤光的目光从房子移回到塔矢亮身上。他依然是静静地，犹如悼念般，看着那里。
许久，他才低下头，仿佛下定什么决心般，低低地念了一句「没事」，也不知道是在回答进藤光的问话还是在自言自语。
然后，塔矢亮转过身，不管充满疑问的进藤光，再次迈出了脚步。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章之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