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哭诉 ...
-
“你算什么东西!”卢彤语素来是个火爆脾气,见一个小丫鬟也敢冲着她大呼小叫,自然咽不下这口气,作势要好好教训一下这没有眼力的小蹄子。
范氏知卢老爷子素来不喜女子粗鲁,唯恐自己那个不省心的女儿做出什么事情来,忙上前来打圆场,笑着拢了拢有些松散的头发,笑着把卢彤语从卢天仲身边来过来道:“哎呀呀,你二姐姐菩萨心肠,她的丫鬟难免就有些没规矩,你怎么也跟着学那些个毛病,这可如何使得。”
白鹭自然听出来,范氏这是在骂了卢彤杉性子软弱,连下人都管教不好,又骂她们这些做下人的没有规矩,敢顶撞主子。
卢天仲也不是个糊涂蛋儿,当即就怒吼一声:“好了,都给我闭嘴,白鹭前面带路。”
话毕,也不看范氏和卢彤语和卢麒宝,径自拂袖而去。卢彤语从未曾遭到这样的对待,不无担忧的拉扯了一下范氏的袖子小声道:“娘,爹爹可是生气了?”
“不碍得。”范氏慈爱的拉过卢彤语的手放在手心里,用另一只手轻抚,安抚道,“你爹爹素来宠爱你。”
黄鹂和喜鹊今天被使去替卢彤杉煎药准备吃食,在乱子发生前,白鹭就提前给黄鹂和喜鹊上了眼药,所以不见她们慌乱,喜鹊半步也不肯离了灶台,黄鹂自在听风轩门口守着,这会果真看见不远处抄手游廊间隐隐约约的光亮,忙提着群里跑到门口冲着雪鹌道:“雪鹌姐姐,定是白鹭姐姐带着老爷来了。”
雪鹌还算平静的道:“知道了,你在这里守着,我进去看二小姐。”
随即推开门进去了,卢彤杉睡了一天,又吃了许多汤汤水水,早不比先前那般病歪的样子,正在活动全身上下骨头,见雪鹌进来,便问:“可是老爷来了。”
“正是。”雪鹌道,“二小姐准备如何?”
卢彤杉微微一笑说:“搭好了台子,自然要开始唱戏了。”
说罢,边冲着雪鹌递了个眼色边捡了屋子中几个看着不值钱的瓷瓶装饰品,朝着地上猛砸下去,又拿起彩凤牡丹团刻檀木嵌尚方车马画像镜梳妆台上的一把剪子,扯着刚过腰的如墨黑发作势就要剪。
雪鹌会意的扑上去,边拦着边扯着嗓子嚷开了道:“二小姐,您这是做什么,这可使不得!来人啊!快来人啊,二小姐要剃头当姑子了!”
站在门外的黄鹂闻声,也立刻跟着附和的叫道:“二小姐,您可千万想开些。”
说着推开门,绕过黄花梨雕灵芝卷草纹屏风,就看见雪鹌正装模作样的拉着卢彤杉,也配合的冲上去拉着,不多时外面又进来几个二等丫鬟。
卢彤杉见人来的差不多了,立刻就开始声泪俱下的哭诉道:“你们休要拦我,做了那些腌臜事,给爹爹蒙羞,我没脸再待下去了!”
“胡闹!”就在此时,门口响起一声中气十足的男中音。
伴随着这声音,从屏风后面走进来一个衣冠楚楚的中年男人,根据原身的记忆,卢彤杉当下就断定他必然就是一家之主卢天仲了,再看身后跟着的白鹭,更加确定了此人的身份。
卢彤杉不动声色打量着眼前这个身着纯白交领大袖长袍,灰色垂穗腰带,外披一件黑纱暗花半袖直领对襟褙子,发间插了一支水头很足的祖母绿玉石簪,腰间带一块羊脂玉双纹云玉佩,左手拇指戴着一白玉鱼扳指,剑眉星目,面部硬朗,尽管已经到了不惑之年,看起来依旧风度翩翩,不减当年的人。
雪鹌趁机劈手夺了卢彤杉手中的剪子,悄悄退到一旁,黄鹂则搀着卢彤杉在梳妆台前的紫檀木椅子上坐下,卢彤杉当下伏在梳妆台上,放声痛哭起来。
黄鹂在一旁俯着身子轻拍卢彤杉的背脊一脸担忧地道:“二小姐,您可要当心些身子。”
卢天仲原听了卢彤语的那番说辞,心中燃着一股无名火,在院子外面听见卢彤杉的那番话,已经被浇熄了大半,这会儿又看见卢彤杉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已经没什么脾气了,只是冷哼一声道:“哭什么哭,要是真知道礼义廉耻,当初也就不会做出那些伤风败俗之事!”
卢彤杉闻言,抬起身子,还是不肯转过身,只是接过黄鹂递来的帕子,擦了擦脸,背着身子边哭边说:“爹爹教训的是,如今我已经没有颜面面对卢家列宗,还有我那福薄的亲娘!爹爹就遂了我的愿,让我剃了头当姑子赎罪去罢!”
卢天仲没有答她的话,而是扫了一眼四周颤颤兢兢的丫鬟道:“都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给我下去。”
“是。”周遭的丫鬟婆子立刻应了声,齐齐退下。
刚一出门白鹭就指挥着丫鬟婆子们不许将今天的事情漏出去半个字,只要她在府中听见半个字,定严惩不贷!又叮嘱黄鹂去喜鹊那里盯着,莫要教人寻了空子,这才和雪鹌两个人在门口守着。
一篇狼藉的屋子里面,只剩下双眼肿的像核桃,还在不停抽泣的卢彤杉和一旁立着双眉紧锁的卢天仲。
卢天仲叹了一口气,刚听见卢彤杉提起了他早逝的原配夫人,刑部尚书家的嫡出的千金曹氏也不免有些唏嘘,看着卢彤杉也就放软了声音道:“好了,既然认得错了,改了便是。”
卢彤杉见好就收,最主要的原因是,她实在是哭不动了,以前没有感觉,现在才知道,哭也是种体力活,不是一般人能够做的来的,她刚才也是想着以后的钱途还有生活,想着万一这戏演砸了以后就要去街上要饭,把自己想象的无比凄惨,被人骗财骗色,身无分文,这才勉强哭了出来。
“爹爹……”卢彤杉一转身就扑进卢天仲怀里。
她明显的感觉到卢天仲的身子僵硬了一下,随即才伸出手怜爱的摸了摸她的发顶安慰道:“莫要哭了,白鹭不是都说是被人下了咒么,改日我差人去清虚观里寻个道士回来去去霉头。”
卢彤杉闻言立刻从卢天仲怀里面抬起头来,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随即又立刻低了头,从卢天仲怀里退出来,嗫嚅道:“多谢爹爹……我给爹爹丢脸了,爹爹还这般护着我,娘在天之灵若是知晓,也是极安慰的。”
卢彤杉现在不禁庆幸,她向来脑子就好使,不然在这种深宅大院里,要是和以前这幅身子的主人一样,是个小白莲花,只怕被人卖了还在帮着人家数钱!先前根据她的记忆来看,她亲娘是从生了她之后落下的病根,没有几年就一命呜呼了,亲爹才娶了亲娘,就把她放在范氏身边教养。
范氏一直以来就把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只是不敢明着来,只在暗中搞鬼。这种情况在生了卢彤语之后,越发的严重起来,亏得她亲娘曹氏过世之前还给她留了忠心耿耿的那娘和几个家生子丫鬟小厮,一直护着她,否则早就被吃的骨头都不剩下了。
没有讨到好处,范氏就在卢彤杉身上下功夫,生生的把卢彤杉的生子教成了软弱怕事,连见了自己亲爹都不敢抬头答话的性/子,也难怪卢天仲会对她刚才那个动作感到诧异,显然也不太习惯和这个女儿太过亲昵。卢天仲也说过几次,她是卢家正经的嫡出小姐,畏畏缩缩的不成样子!被范氏在旁一劝,只得作罢。
卢天仲的想法是,自己家世不错,这女儿虽然有些软弱,不过容貌上等,锈活做的也不错,找个好婆家不成问题,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元宵刚过,晋家大公子竟然就登门提亲,他自然是一万个愿意,当场就应了这门亲事。
他万万想不到,那个见了自己都会发抖的女儿竟然敢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腌臜事来。
不过现在也算是因祸得福,这女儿经过这一遭,不仅人变得明理懂事,胆子也大了许多,再加上白鹭拿来的人偶,一系列的事情撞在一块,就算是不相信怪力乱神直说的卢天仲也难免开始打鼓,他也乐得把那些个事情都归到鬼神上面去。
见到刚才还对他表现出一点亲昵的女儿,这会儿又瑟缩了起来,卢天仲想是不是自己吓着她了,于是慈爱的笑着伸手把卢彤杉又搂回了怀里斥道:“说的什么傻话,我不护着你,谁护着你!”
“爹爹最好了!”卢彤杉满意的伏在卢天仲怀里。
卢天仲满意的笑着说:“杉儿,先前的事情就莫要管了,只管好好养着,下个月十五做好你的新嫁娘。”
“不要,人家要一辈子都陪着爹爹。”卢彤杉一听这话,就把心放回了肚子里,看来这门亲事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了,于是立刻顺着杆子往上爬,说完那番话,她现在心里把自己鄙视了遍儿。
卢天仲果然很吃这一套,乐呵呵的道:“说的傻话,好了,让丫鬟进来收拾收拾早点歇着吧,切莫再要胡闹。”
“是,谨遵爹爹教诲。”卢彤杉见卢天仲有了离开的意思,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天的情况已经比她预想中的好太多了。
卢天仲淡淡的嗯了一声,点点头便出去叫丫鬟就来收拾,又吩咐雪鹌去账房支些银钱买点补品给卢彤杉好好补一补,弄得几个小丫鬟都很兴奋。
往日里,卢天仲虽然不曾亏了她们二小姐,但是也未曾多关照,这次着实让她们有些受宠若惊。
卢彤杉懒洋洋地靠着梳妆台,看着一地狼藉,心中盘算着日后该怎么办,她可没有想要一口气吃成个胖子,这父女关系生疏是长久以来积累下来得结果,不可能凭这一下就突然变得亲昵起来,想必范氏打得就是这个主意,还好卢天仲并不是真的糊涂,否则就算她有婆子丫鬟小厮护着,也无济于事,她虽然没有害人之心,但是也不是软柿子,任人揉捏!
范氏没有将她置于死地,那么就要承担后果,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个道理范氏应该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