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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夜半无人私语时 ...

  •   从年家省亲回来,苏匀心里就一直不甚痛快。

      令她不甚痛快的不是却是看到年家在年羹尧倒台后一成不变的光鲜亮丽,在苏匀潜意识里或许真正乐见的是树倒猢狲散的衰败不堪。

      不然也不会当着众人吟诵刘禹锡的《乌衣巷》,这样至少在她心底深处不会如此乏的纠结。

      明明是痛恨至极,痛是痛彻心扉,遍及身心,到头来终是提不起一丝丝恨意,眼见年家的一切具是风平浪静,好似不曾发生过年羹尧之事,苏匀的内心深处愈加挣扎。

      雍正对年家如此这般,不是缘于苏匀又是为了什么?!

      一颗心早已系牢在雍正身上,虽是伤痕累累,却不为所动,这便是痛苦的根源。

      明明再难忘却,还偏偏故作冷漠,活生生要手持利刃,在两颗誓言永远的真心上刀刀见血,血流之处,皆是天涯。

      这样的纠缠,何时才回头见岸?

      苏匀身上一阵冷意,温莹却见苏匀不觉打了冷战,取了一床单薄的锦被,复又盖在苏匀身上,紧了紧被角,叹息着道“皇上让苏谙达送来了迦南香,奴才给主子点上可好?”

      苏匀不点头,也不摇头。神情黯然。

      温莹嘴角微微上扬,站起身招呼立在门口张望的如华,略一比划,如华抱着承载着雍正几多用心的迦南香礼盒朝这边走来。

      焚了香,静静的退了出去。

      时浓时淡,时远时近,似有若无。

      睡梦中,梦到了一个极美妙动人的人间仙境,苏匀不敢走进去,只在边缘处流连忘返:从前有一个叫伽南的女子,失去了世间至爱,伤心绝望之际再无红尘留恋,只身跑进一片重山密林,旋即变成了一棵树,名字就叫伽南树,用它做成的沉香很容易使人沉睡。

      传说是那个叫做迦南悲情的女子使伽南香有了灵气,但凡闻过之人极为容易沉睡其中......

      迦南,迦南,苏匀在睡梦中一直喃喃念叨着,像是用尽了浑身力气才伸出一只手,近了,又近了,再近了---

      总算抓住了,在极度向往的人间仙境抓住了一段美好,好想睁开眼,好想睁开眼一探究竟,到底是何物?

      竟让苏匀千里迢迢而来,跨越世间一切遥远苦难,不为摆脱轮回之苦,单单为了这一段如梦似幻般温暖湿热。

      好累,心累,身累---好痛,心痛,身痛----

      美好的人间仙境越加模糊,苏匀快步追赶,却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哭着喊着想要去紧紧抓在手上---

      “四哥,四哥,四哥----”

      绝望之音划破长空,终于又回来了----

      “匀儿,朕在这里,在这里----”

      苏匀终于睁开眼,泪眼迷蒙间瞧见一抹明黄正紧紧环抱着自己,低头瞥见自己的一只手被雍正握在掌中,心下颤动,竟如梦境中一样的温暖湿热。

      几欲开口,“皇---”音未落,却是淹没在雍正如痴如醉的深吻中。

      这突如其来的深吻,不留缝隙,像是窒息般透不过起来,却又留恋深深,不舍得推开。

      手中不觉抓紧了雍正胸前的龙袍,险些抓破。

      雍正心思急转回神,才一松开,就对上苏匀梨花带雨,面颊微红,说不出的柔美刺激着雍正心弦,忍不住又将她牢牢锁在胸前。

      “四哥---” 唇抵着雍正的耳畔轻轻喊他。

      这一声“四哥”承载了太多太多,此间情谊,她知,他亦知。

      闻着雍正身上隐隐约约的迦南香,心跳加速的抑制不住,雍正捧着苏匀的脸颊,迫不及待的吻上去,辗转于额头、耳垂、脖颈,顺势而下----

      再不去想年家,不去想年羹尧,不去想一切深锁她眉间心上的樊笼禁锢,只感受雍正此时此刻的浓情蜜意,耳畔传来雍正喑哑的嗓音“伽南香可入药,治一切心痛---”

      心痛?心还痛吗?

      很快,没有了疑虑。屏住呼吸,将脸颊没入雍正胸前,这一刻,只想感受自己对雍正刺骨的相思,以及他滚烫的身躯----再无其他。

      月光洒落一地,满室旖旎----

      天未亮,苏匀猛地惊醒,像个孩子般无助的四下寻觅,“伽南香可入药,治一切心痛。”

      她的心痛医好了,可是他又在哪里?

      原来一切都可以回到起点,只是一切都不复从前过往。

      泪落无声,瞬间打湿衣衫。

      他已不再挺拔刚直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中渐渐远去,愈加落寞而孤单,她心口一阵刺痛,终究没能开口叫他留步---

      她不敢确信自己能否留得住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背影踽踽独行,原来---那个凄凉的背影而今已近天命之年---

      来不及强装坚强,却早已是泪流满面。

      这一步又一步,走的何其缓慢,他怕她还在气他怨他。

      他明知她以醒来,却不敢回头与她对视,他恐怕昨日的恩爱只是过眼云烟,恐怕不是她心甘情愿---

      走近门口,恍然想起昨日她从梦中叫喊着“四哥”醒来,而他---

      她第一眼看到他,眼底的情谊,不似冷漠与失望。

      蓦然回首,只道一句“我---一直都在---你身边”,推门而出,没有犹豫,也没有抬头看清她眼中的泪。

      雍正走了许久,苏匀才扑到锦被里,贴着他的气息,嚎啕大哭。

      时至今日,她才幡然醒悟,原来他从未走远----

      雍正立在窗下,眉头紧锁,苏匀的哭声回荡在脑海中,令他痛不欲生。

      千言万语说不出口,只能低声吩咐温莹、如华“点上迦南香吧---”

      不知哭了多久苏匀便沉沉睡去,也不知睡了多久,只感觉有人在自己耳边说些什么,心头大喜,急急坐起身来,却不是心里想见的那个人。

      苏匀叹息着倚到床头,只听见温莹絮絮说道“苏谙达才送来今年秀女的名册,皇上的意思是叫主子先看了名册,不称心的直接在名册上划掉,也省的看多了脸目心烦的慌。”

      温莹看得出苏匀眼神空洞,却不知是为何如此。

      昨夜雍正歇在永寿宫,今儿直接从永寿宫去上朝,再见苏匀凌乱的衣物里透出的斑斑痕迹,温莹当下就以明朗开来,许是一觉醒来身旁未见雍正,心里空落,又兼着选秀的事情---

      也难怪----

      “头晌,怡亲王妃递了牌子要见主子,皇上怕主子累着,就宣了怡亲王与王妃并小格格小阿哥一同用了膳,说是让等主子歇了晌儿再过来陪主子。”

      温莹如是道,心里想着苏匀听到这个消息肯定高兴。

      “六十呢?可去了上书房?昨儿个夜里歇在哪里了?”这才想起从昨儿个福惠进学直到现在都不曾见着宝贝儿子。

      温莹笑着说“主子莫要担心,咱们阿哥好好儿的,昨儿个下了学见主子睡的正香,还不让奴才们吵醒主子,一直在书房温习功课,奴才们陪着阿哥在后边寝殿里用了膳就寝的。”

      苏匀点头答应着,忽的想起雍正,脸颊一红,偏着头问道“皇上呢?”

      温莹差点就要大笑出声,抿了抿嘴唇,说道“昨儿个皇上一直守着主子,直到今儿个天大亮才去上朝,主子竟还追问奴才皇上上哪儿去了---”

      又低了低声音道“皇上不让奴才们进来伺候。”

      苏匀一时心虚,光顾着解释,竟没体会出温莹最后一句话的深意,低着头恍若新妇娇羞,不成想越描越黑“哪有天大亮---天还不亮就走了---”

      温莹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我的好主子,皇上在门外听得真真儿的,主子哭够了皇上才去上的朝,奴才瞧着皇上的神情,只怕是主子再不止住哭,皇上都要罢朝了呢---”

      “胡说些什么?还不赶紧的去拿名册---死丫头,越发的惯得你不知天高地厚了----”苏匀顺手抄了个物什,朝温莹扔去。

      说时迟那时快,温莹手疾眼快接了苏匀扔过来的物什,也没细看,揣到怀中,福了身到“奴才谢主子赏。”

      待到苏匀反应过来,温莹早就跑没了影。

      苏匀呆呆的坐在床上,不由自主的想到雍正,此刻,他怕是还在早朝吧。

      一年三百六十日,出去过年的几日,天天都要上朝,时时都要批阅奏折,天下利民万事,事无巨细都要他去操心---

      披星戴月,兢兢业业,纵观前朝多少皇帝,又有哪一位皇帝勤政如他?

      又有哪一位皇帝心胸如他,敢在起居之处堂而皇之昭示自己的处世之道“惟以一人治天下;岂能天下奉一人”?

      又有哪一位皇帝如他般受尽磨难,涅槃重生?

      心,抽痛的紧,只为他痛。

      恍然想起昨夜不经意间碰触到他手腕间的凉意,这才想起九龙夺嫡暗潮汹涌的康熙六十一年,她为他冒着寒风跑去潭柘寺,为他求来一串佛陀开光的手珠,保佑他平安如意,竟不想他视若珍宝,一直戴在手上。

      手珠-----

      “奴才谢主子赏---”

      脑海中回忆起方才温莹的话语,难不成-----

      急急掀开锦被,那串手珠还躺在那里,苏匀双手捧起,摁在心间,再也不愿放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7章 夜半无人私语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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