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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西望长安不见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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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深人静,雍正独自一人立在养心殿外回廊上,康熙朝末期的九龙夺嫡充满着血腥的一幕幕场景还依稀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是决计不想要历史的悲剧在他的子嗣身上重演,但是他又苦于寻觅不到更好的出路。
但观膝下子嗣,比之先帝康熙爷,当真是单薄可怜呢。康熙爷膝下统共养育了三十五位皇子并二十位公主,除去早夭的皇子并公主,活到康熙朝万年在其身边承欢膝下的足足有二十四位之多。
再看看自己膝下,无非就是弘历、弘昼和福惠三个皇子而已。而这三子当中必然是有一位要在他百年之后继承大统,至于选择谁,着实又让他作了难。
先说弘昼,聪明归聪明,却是是从小就调皮捣蛋,不务正业的主儿。虽说后来随着年龄的见长,慢慢有所收敛,但是将来之性情品行如何,尚且不敢预言。当然在雍正心中,他并不是皇位继承人的第一人选。
既做了这番考量,那么在雍正心中,最好的人选必是要从弘历和福惠两子中敲定。
从私心里雍正毫无疑问是偏心福惠的,且不说因着苏匀这层,单单就说福惠的资质,就不是弘历所能比拟的。
福惠天资聪颖,八个月能语,一周岁逾便能诵读古文,一岁半便能握笔写字。至于品性更是让雍正赞不绝口,毕竟福惠甫一出生就养在雍正和苏匀身旁,他的言传身教在福惠身上更是得到了很好的印证。
但是弘历,虽然并没有从小养在雍正身边,雍正也没有像对福惠那样付出如斯心血,不可否认的是,先天资质平平的弘历却在后天的历练中渐渐崭露头角,出类拔萃。
尤其是弘历的心机城府,更是倍于常人。虽然这种超乎常人的能力并不被雍正欣赏,但是作为帝王而言,这样的能力确是独独不能欠缺的。
想当初弘历出生刚出生时,邬思道就曾专门为他批过生辰八字,命格极贵重几个字让他记忆犹新,为着这几个字,某次对月小酌,他还特特拿出来取笑过邬思道,说是堂堂和硕亲王之子岂有命格不贵重之说,可见邬先生是老眼昏花了。
当时邬思道也只是笑而不语,谁曾想到十年之后的牡丹台,却让康熙爷龙颜大悦,单单只为了弘历的一首《爱莲说》。
回想起来,那一日弘历的从容竟不像是一个十岁孩子与生俱来的。后来弘历就被带进宫中,交由康熙晚年较为受宠的贵妃佟佳氏与和妃瓜尔佳氏亲自抚育,并时常伴之康熙左右。
纵观康熙一朝的众多皇孙之中,能得此殊荣的只有两人,另外一人便是康熙之嫡长孙、前废太子之嫡长子弘晳。弘晳是何身份?弘历又是何身份?不难看出康熙对弘历的另眼相看,有意栽培之意。
至此,雍正才有所感悟,原来邬思道所言弘历命格极贵并不是妄言,更不是老眼昏花。邬思道啊邬思道,雍正在心中暗暗思量,若是早将福惠的生辰八字拿与邬思道批算就好了。
可是邬思道自从雍正登基大宝后就携了如花美眷一同归隐山林,从此闲云野鹤去了。正所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雍正知道邬思道此举是明哲保身,也就默许了他所为,放他天地认逍遥。
“把苏培盛叫来。”雍正付手疾步迈进养心殿,养心殿守夜的宫女远远瞧见一抹明黄,早就垂首肃立,听见雍正叫苏培盛,赶紧福了身小跑着去找人。
约莫一刻钟又过了一盏茶时间,苏培盛这才上气不接下气的跑来,扑通一声跪在雍正案几前,断断续续的解释道“奴才---该死----该死。只是---方才----年主子叫---叫---奴才去永寿宫,这才---误了时辰---”
雍正原本没有责备苏培盛的意思,苏培盛跟在他身边伺候四十余年,向来都是小心谨慎。一听到永寿宫的字眼,雍正心头一紧,这么晚了,苏匀叫苏培盛过去所为何事?
难道是身子不舒服?还是福惠身子不舒服?正欲发问,苏培盛稍稍平复气息,道“年主子亲手做了宵夜,说是守制不便亲自给您送来,于是特特叫奴才给皇上送来。”
“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歇着,前些日子不是还嚷嚷着说是有些头疼。”得知苏匀和福惠安好,雍正心里也就松了口气,嘴上还是不忘数落两句。
苏培盛低着头偷笑,雍正的脾性他还能不知道?嘴上虽然这样说,心里肯定是甜到不行。若是换做其他后宫,只怕是雍正定是要斥责她们别有用心了。
“宵夜呢?朕倒是真有些饿了,就将就将就吧。”说着起身转到案几前,只见苏培盛两手空空跪在他身前。
“宵夜----”苏培盛支吾着“那宵夜年主子还没做好,皇上找奴才,奴才不敢耽搁啊---”雍正摆摆手,瞧了一眼炕上小案几上放置的西洋钟,略一弯腰趁着去拉苏培盛起身的当口儿一手握起拳头放到嘴边悄声道“叫粘杆处暗中去寻邬思道。”
“主子,粳米粥并如意卷都得了,可要奴才现下就紧着送去养心殿?”温莹盛了粳米粥放到食盒底层,码好了如意卷放到上层,生怕受了凉,又取了两层蒸布严严实实的盖到如意卷上,这才合上食盒盖子。
苏匀嗯了一声,温莹得了令抱着食盒刚要出门,就听得如华急急拦住,温莹停住步子,望向苏匀。“主子不妨亲自给皇上送去,一来主子好长时间没见着皇上,二来也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探探皇上的口风。”
对于如华的锦囊妙计,苏匀不置可否,只是扭头看向温莹道“你且送过去吧,叫上个小丫鬟点着灯笼,路上仔细着点别摔了。”
待温莹出了门,如华顿了顿,走到苏匀跟前想要继续方才的话,才道一声主子,苏匀也不理睬她,径直走开来斜倚到美人儿榻上。
如华怕她受凉,赶紧的取过一床锦被给她盖上。倒是苏匀不领情,板着脸道“今儿的事儿,我且不说你对与不对,你自个儿面壁好生想想,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来回话儿。”
“主子---”如华还想要说些什么,但见苏匀一脸坚持,竟不像是她多说几句好话就能改变她心意,只好领命去面壁思过。
苏匀倚在美人榻儿上,不多时就浅浅的睡着了,还做了一个甚是怪异的梦,她梦见了喀喇沁左翼旗札萨克世系善巴拉什王子,那个当年想要求娶她的人。
在梦里,善巴拉什王子说了些奇奇怪怪的话,没有一句她能听得懂,后来她又梦见了十二爷,十二爷也说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话,她还是一句也听不懂。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听见有脚步声,睁开眼看见温莹正在剪灯芯。她忙坐起身来,怔怔的坐着,眼神很空洞,她不明白她连善巴拉什么王子的相貌都没见着,怎么会做梦梦到他呢?
她又是如何得知梦中的人就是善巴拉什王子呢?还有---十二爷---为什么好端端的会做梦梦到十二爷呢?
“皇上可进食了吗?”想了好久也没理出个头绪来,索性只当是个梦,还是个虚无缥缈的梦吧。
温莹看着雍正一口一口喝完粳米粥,又吩咐身边值夜的丫鬟把如意卷拿到炉子上温着,说是翌日散了朝再吃,心里油然涌出一股酸涩,并迅速蔓延到全身。
她明知道来送宵夜会让她如此这般,但还是忍不住求了苏匀要来,只为了能见见他,见见他而已。
过了这么多年,她早已没了当初的非分之想,他是那样至高无上的神明,他只允许那个叫年苏匀的女子接近,至于其他人,都只能远远地偷偷的膜拜。
见她不说话,苏匀又问了一句“皇上可有进食?”
温莹呆呆的答了句“皇上进的香。”
苏匀当然不会知晓温莹心中所想,方才那个奇奇怪怪的梦已然够她费解了,她也不想再去想些有的没的浪费心神。
这些日子以来,不知为何,总是感觉疲惫的很,许是因着康熙的国丧受了累,又许是才搬进宫中还不适应的缘由,只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前兆。
“叫如华起来吧。”紫禁城冬日的太阳总是很晚才升起,如华在永寿宫大殿面壁跪了小半宿儿,脑海中一直回放苏匀的警告“不可恃宠而骄。”
半月后一天深夜,雍正批完奏章,挥退了在大殿伺候的宫女太监,亲自研了墨汁,取了一张白宣用左手写下“辛丑、己亥、丙寅、乙未”八个字,清咳两声。
苏培盛轻声推门走进,躬身接过白宣,“找个生面孔,乔装打扮一下,让他看看这上面的生辰八字。”
辛丑、己亥、丙寅、乙未。这字体甚是陌生,至于这陌生的字体写下的这八个字,苏培盛又怎能不知道,这正是八阿哥福惠的生辰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