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年锦时》流年浮华

86、又误心期到下弦

　　午后，十三爷递了牌子。

　　他知道雍正素来勤政，从没见过雍正歇晌。

　　雍正知道十三爷求见，缓缓手中的折子，叫苏培盛赶紧请十三爷暖阁叙话，一低头又看见堆积如山，想了想说“告诉十三爷，叫他在暖阁中略等上一等，朕看完手头上这一张，就过暖阁里去---”还特地叮嘱苏培盛给十三爷送一碗滚烫的马奶~子。

　　十三爷坐在暖炕上，正琢磨着如何开口，才能既不驳雍正面子，又能巧妙的将外间的谣言说与雍正知晓。

　　“十三弟近来可好？和惠也好吗？改日叫了弟妹带着和惠去永寿宫，苏匀和六十都想和惠想得紧呢---朕这几日白天里怕是得不出空来一道儿过去---才摆平了洋鬼子的事儿，今儿个只说自家的事儿---”

　　雍正满面春风的走进暖阁，十三爷赶紧起身肃首，雍正扯着衣角坐上暖炕，指着炕桌一侧“坐吧，这里又不是前朝正殿，没那些个繁文缛节，再个，今儿个只谈家事，家事---”

　　十三爷不依，即便兄弟间再怎么亲近，君臣之礼不可废，一边叩头一边免了客套话直奔主题“皇上的家事就是国事，眼下皇上登基大宝已近一度春秋，后宫之事皇上也是时候着手操办了---”

　　雍正将炕桌上十三爷面前的马奶~子往他眼前又推了推“趁热喝，咱们兄弟边喝边说---”

　　苏培盛吩咐身边的奉茶小宫女也给雍正献上一碗滚烫的马奶~子，这时候小宫女跪着将马□□~奉到炕桌上，刚好听到雍正说“那拉氏皇后之位自是毋庸置疑，余下的按资历排位分---”

　　小宫女想着多听几句，又恐怕雍正起疑，即使心有不甘也只能像往常不动声色的躬身退出。

　　雍正的话彻底打消了十三爷心头笼罩的疑云---

　　昨儿个晚上，十三爷和十三福晋还在讨论此事，十三爷不相信雍正如此冷静的人会真如传言所说那样，还戏谑十三福晋，说是“谣言止于智者---”。

　　十三福晋认定空穴来风，“您那位皇帝四哥冷静倒是不假，只不过遇上年苏匀，什么冷静都能变成不冷静，什么不可能都可能变成可能---”

　　十三爷细细想来，十三福晋的分析不无道理。今儿个一大早，十三爷一觉醒来忽又觉得传言之事并不简单，十三福晋说连十三爷这样了解熟识雍正的人都免不了受谣言所惑，无论如何十三爷都应该进宫面圣---

　　十三爷一踏进养心殿暖阁，心中就一直紧张着，万一如了谣言所传，眼下雍正的日子岂不是将会变得更雪上加霜？

　　虽不曾亲身经历康熙朝晚年的暗潮汹涌，但是雍正朝的血雨腥风十三爷可是真真切切的身临其境，雍正一句“那拉氏皇后之位自是毋庸置疑，余下的按资历排位分---”让十三爷心安下来，所有的疑虑担忧全都化作一句“皇上圣明”。

　　“钮祜禄氏、耿氏生育皇子，俱封为妃；宋氏生育早夭皇女，封嫔；武氏不曾生育，且封个贵人---”

　　十三爷听的头头是道，只是---

　　“皇上，藩邸两位侧福晋又要作何打算？”雍正知道十三爷必定要问苏匀和李氏，“这才是朕劳神的关头---依着朕的私心，李氏左不过封个贵人，至于苏匀，位分自是越高越好，这宫中皇后之下就是皇贵妃---”

　　十三爷思索着，端起马奶~子送到嘴边，再怎么说立后封妃都是皇帝自个儿的家事儿私事儿。

　　往大里说天下苍生万民就是天大的事儿还不都是皇帝一个人说了算，总归天下万事事无大小，都是皇帝的家事儿私事儿。

　　既然雍正这要考虑，那自己就把心放回肚子里。急急匆匆进宫来，到现在还真有点儿口干舌燥。

　　十三爷将一碗马奶~子一饮而尽，最后这一口着实有些烫嘴---这恍然大悟，雍正帝这番安排，不正如自己喝下的这碗烫嘴的马奶~子如出一辙吗？

　　既要按资历排位分，又要李氏和苏匀这两位按资历说一个最老、一个最少的人一封贵人、一封皇贵妃---

　　而且偏偏反其道而行之，资历最老的封贵人，资历最少的却封了皇贵妃，这不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吗？若是这样的旨意一出，它就定是一桩烫手之事---

　　庙堂之高，江湖之远，有多少虎视眈眈，又有多少想借机兴风作浪？都巴不得求不来，明里暗中捉住雍正的小辫子将事态闹大闹乱，以此涣散忍心，动摇国本---

　　雍正见十三爷面有忧色，遂问道“十三弟以为如何？”

　　十三爷站在雍正自身的立场上来说，封苏匀为皇贵妃也能理解，毕竟苏匀是后妃中最受宠的；但是站在一个皇帝的立场上来说，这样的安排的的确确会落人口实、授人以柄---

　　十三爷不得不站出来直言进谏“皇上，四哥，请恕臣弟斗胆了，皇上可曾为苏匀考虑周全？”

　　雍正倚到迎枕上，眯了眼说道“宫里不比藩邸，单单是这三年一次的选秀，她将来要面对多少比她年轻貌美的妃嫔媵嫱？朕就是再疼她爱她，也断不能像先帝在世时那样潇潇洒洒地带着她一个人住到圆明园中，一住就是十多年---”

　　雍正为了苏匀册封的事情着实费了一番脑力，从登基之时就已认定了苏匀为皇贵妃，之所以迟迟没能正式册封，雍正也是考虑了诸多因素，也因着甫一登基，大事小事接连不断，也就一拖再拖，直拖到现下。

　　“朕近来常常感到力不从心，她们母子俩是朕最担心的。苏匀那与世无争、廉静寡欲的性子，柔柔弱弱的身子骨儿----”

　　雍正长长的叹了口气，“六十才两岁，又是体弱多病---朕在位一天自是能护的她们娘俩一日，怕只怕天不遂人愿---”

　　“皇上！”十三爷觉得雍正越说越离谱，直直的跪倒地上“皇上春秋鼎盛，如何说的出这番让臣弟痛不欲生的话语----四哥既为苏匀母子考虑，就应该万岁万年，长长久久的陪着她们母子才是----”

　　雍正将全身都倚到迎枕上“皇贵妃眼下是朕能给得起的最尊最贵的位分了—即便是将来有再多的女人进宫里来，苏匀的位分摆在那里，旁的人也不敢造次；再有勾心斗角耍心机的也不能不顾虑着她的地位---子以母贵，六十将来的日子也会好过一些---”

　　十三爷知道雍正爱护苏匀母子的心情，只是顾虑着这样显赫的地位会不会就此将苏匀母子推到风口浪尖，正所谓高处不胜寒。

　　“四哥，眼下永寿宫已然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了----”十三爷将之前听到的蜚短流长原原本本说与雍正，是想着雍正或许会考虑考虑。

　　雍正面上没有多大变化，平静的说道“朕还真想如了他们所愿---”就十三爷的面色来说，雍正觉得方才的话十三爷显然是当真了，这个玩笑开得有些过火，但是雍正心中想归想，当然不会这样做。

　　雍正冷笑着“苏匀封贵妃吧，也省的叫他们说朕偏心突兀---”

　　十三爷心里暗语“难道贵妃就不偏心不突兀了么？转念又一想，贵妃---大概是雍正最后的底线了吧，若不依着他，这后宫还想有平静吗？

　　“李侧福晋---臣弟觉得入侍潜邸时间最长，资历最老，养育子女也是最多，皇上就是不看在她的面子上也要想想她早夭的子女---而且在藩邸就是侧福晋，皇上登基大宝，怎么说都不能仅仅只封个贵人---断不能叫好事之人扣上‘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的帽子---”

　　十三爷知道李氏的种种过往，对当年藏匿十三福晋手札之事一度也是恨得咬牙切齿，但是事情总归有淡忘褪色之时，十三爷做此番思量也是在为苏匀打破后宫平衡不可改变的状态下奋力找寻其他平衡点，李氏便是那个极为令人信服的平衡点。

　　苏匀是康熙钦赐的雍藩邸第一侧妃，地位本就贵重，如今封为贵妃也未可厚非，李氏在苏匀进府后屈居第二侧福晋，眼下若是封的位分太低，只怕很难服众。

　　雍正当然也想到这一层，既然苏匀册封贵妃已然打破按资历排位分的铁律原则，雍正只能给她找寻甫一进藩邸地位超然的理由，那么在藩邸地位仅次于苏匀的李氏，也当然不能低的太多。

　　雍正转着手腕上的佛珠，许久才说“白白便宜了她---罢了---李氏封妃---”

　　第二日，内务府与礼部官员就得到雍正的旨意开始策划相关立后侧妃事宜，直到了腊月初五这天，内务府与礼部迟迟没能准备好，这让雍正很是恼火。

　　晚间，雍正来到永寿宫还是一肚子怒火不曾消减。

作者有话说

　　小素年：立后封妃。年妹妹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