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和飞鸟》木别叶

1、鱼和飞鸟

　　一汪即将干涸的水塘只有一尾鱼，鱼在这狭窄的空间里每天只做一件事——专注地仰望天空，期盼这个季节第一场雨的到来！它没有亲人朋友，不喜欢孤独又习惯了孤独。也许连它自己也不知道，在它苍白的情感世界里是否也正期待一场 “雨”？！

　　一只飞鸟闯入鱼的视线停在水塘边，落落寡欢的样子。鱼忍不住好奇逗它说话：“你从哪来？为什么不高兴？”飞鸟无趣地打量鱼没有回答。“其实我也很孤单很不快乐，这儿很久不下雨了，我眼睁睁看着我的亲人朋友离开我。但只要我和朋友在一起，只要有人陪我说话，我就会快乐，我的快乐很简单。”飞鸟终于有了反应：“是的，快乐很简单但没有简单的快乐。快乐是一天不快乐也是一天，为什么不让快乐围绕着你，把烦恼丢到脑后？”鱼：“你很矛盾，自己不快乐却去劝慰别人。”

　　每一天，鱼都想法逗飞鸟说话，飞鸟有一搭没一搭回应着。一次飞鸟问鱼：“你相信爱情吗？”鱼：“爱情是什么？”飞鸟：“我是早已对感情麻木，什么情什么爱？我知道很多故事，别人的自己的……”鱼想说能告诉我吗？飞鸟沉默不语。

　　连续几天飞鸟都靠在水塘边一棵大树旁，时而耷拉着脑袋，时而仰天发呆，时而疯狂地嘶吼以发泄心中郁闷。从飞鸟的咆哮中鱼听到一个名字“小小”，鱼又好奇了：“小小是谁？”“一只鸟”“是你喜欢的？”飞鸟点头：“我失恋了……”话匣子打开，飞鸟终于将它和小小之间的故事告诉鱼。鱼睁大了双眼，爱情是这样的吗，有甜蜜快乐也有痛苦失落，心情随着飞鸟的讲述起伏不定，那善感的鱼儿啊原也是个多情的，那么轻易就被别人的故事打动！

　　飞鸟不再对鱼冷漠，它会将自己翱翔天空四处悠游的见闻告诉鱼，鱼也兴奋地奉上昔日水塘的热闹欢腾。日子就这般平静而过，有鱼儿相伴的飞鸟渐渐变得开朗。一天飞鸟突然对鱼说：“我喜欢你。”鱼一愣：“为什么？”“你温柔体贴善解”“我怎么不知道？”飞鸟不高兴：“你不要总和我抬杠，喜欢就是喜欢，需要什么理由，你喜欢我吗？”鱼偏偏脑袋想想：“喜欢啊！喜欢和你说话，听你讲故事，就是不说话有你陪着我也不会觉得孤单。”

　　飞鸟得寸进尺：“你爱我吗？”鱼心底一沉，爱是什么它不明白，从没有谁爱过它，也从没有谁向它表白过，它只知道飞鸟和鱼是不同世界的，飞鸟怎么会爱上水里的鱼？鱼本能地拒绝，鱼的决绝深深地刺痛了飞鸟，飞鸟哀哀地说：“我爱上你了，不要问我为什么，我很在乎你的感受，爱你不一定要和你在一起，不管你爱不爱我，我会永远记得你，不打扰你了，保重！”飞鸟拍拍翅膀头也不回地飞走，怔怔地望着飞鸟离去的身影，鱼儿没有挽留心情变得异常沉重。

　　一天两天许多天过去，飞鸟果然不再出现。已经习惯飞鸟相伴的鱼变得焦躁不安，多少昼夜不能听飞鸟的声音看它温柔的眼睛，一束思念之花悄悄盛开在鱼的心里越炽越烈。每天盯着空空的树影旁幻想能出现飞鸟矫健的身姿，早已忘却守在水塘的初衷。难道这就是爱情，难道真的爱上飞鸟？鱼儿更加疑惑。天空掠过几丝浮云，风景也凋零。

　　怎么办，它真的走了？我真的再也见不到它？“飞鸟你在哪，飞鸟你在哪，”鱼忍不住大声呼唤，急切的声音回荡在四周，头顶忽然一片阴影。猛抬头，鱼几乎要流泪：“真的是你？”飞鸟正缓缓落在水塘边朝它微笑：“其实我没有走远，我舍不得你，每天都会过来悄悄地看你……”鱼打断飞鸟的话：“原来你是在试探我？”“也不全是，如果你过得快乐，我就真的走了，放心地走了。”“非要我痛苦你才开心，”鱼假装埋怨。飞鸟急了：“我想你真的，你到底爱不爱我？”“爱，”鱼猛点头，它不再犹豫不再顾虑。或许之前它不懂什么是爱，现在也不确定对飞鸟的感情是不是真爱。感情就是这么奇怪，就像心理暗示一旦肯定一旦承认，“爱”这个字就牢牢地盘固在心里，已不容许它去质疑去考虑，鱼和飞鸟该怎么相爱怎么在一起。

　　飞鸟抖擞羽毛振翅高飞，时而盘旋时而俯冲，清越嘹亮的鸣叫响彻水塘上空。鱼也应声翩翩起舞，时而跃出水面来个完美的360度转体，时而在水里吐出几个调皮的小水泡，荡起一圈圈涟漪。相爱的日子温馨甜蜜，为这燥热的季节带来一片宁静。

　　烈焰当空，依旧没有一丝下雨的迹象，水塘的水越来越稀少，飞鸟已舍不得喝这里的水，总是花上很长的时间飞往远处寻水喝。飞鸟不忍心看着鱼在这里等死，它要带鱼离开，它指着空旷远方一座山影对鱼说：“山那头有水，我要带你去那儿，离开水你能坚持多久？”“不知道，我从没试过。”“我们试一试，不行再飞回来。”鱼答应，飞鸟小心翼翼地将鱼含在嘴里，动作轻柔展翅朝既定的目标疾飞。不过十几分钟，鱼已承受不住离开水的痛苦挣扎扭动，虚弱地哼着：“好难受……”不得已飞鸟又带着鱼飞回水塘。重归水塘的鱼虚弱不堪，飞鸟不断责怪自己考虑不周：“是我不对，没计算好带着你飞增加了重量会比平常多费时间，害你白白受苦。”

　　太阳毫无怜惜地释放所有热度炙烤大地，飞鸟固执地伸开双翅，挺直身躯，守护在水塘边，为鱼遮盖起一方荫蔽，忍耐饥渴不离不弃。夜间飞鸟又傻傻地从远处将水一口一口含到水塘里。这一切看在鱼的眼里既感动又心疼，它担心再这样下去雨季还未到来飞鸟会被活活累死。

　　水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鱼的脾气却越来越暴躁，它对飞鸟怒吼：“笨蛋，你这样做任何用处也没有，走开，不要挡住我视线！”飞鸟容忍，鱼继续：“笨蛋，我根本没有爱过你，只是你逼问我，我才说爱你！”飞鸟震动，鱼：“你不知道吗？我们根本是生活在不同的世界，根本不可能在一起！我只是因为寂寞才喜欢和你在一起。现在我不需要你了，你从哪来回哪去，雨季很快就来，我也会离开这里去寻找我的同伴。”鱼的话深深地刺激了飞鸟，它收起翅膀失魂落魄地盯着鱼。鱼故意不看飞鸟眼里透露的哀伤，沉入水底任飞鸟如何呼唤也不出来。几天来鱼不是赶飞鸟走就是讥讽它，对它不理不睬，飞鸟终于失去耐性恨恨地转身离去。鱼听到自己心痛的声音：飞鸟对不起，不这样做你怎么会离开，我不要你看着我在你眼前死去……

　　水塘被烘烤成水浆，鱼的泪已干心已碎，无力挣扎，嘴孱弱地一张一合。在痛苦地闭上眼睛之前，它似乎看到天边一片酝酿着雨势的黑云正滚滚而来，只是它坚持不下去了，失去了飞鸟的鱼也失去了求生的意念！

　　这个季节的第一场雨终于姗姗来迟，夹着风暴雷电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砸在鱼渐渐冰冷的身体上，鱼毫无知觉。雨水汇聚成溪流，浮起鱼的“尸体”流入江河。在江边浪涛的拍打下，鱼竟奇迹般地活过来。鱼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飞鸟的踪迹，它辨清方向朝北游动，逆流而上，躲过渔人的抓捕，避过暗流险滩，一路打听飞鸟的消息，历经艰辛来到飞鸟的家乡。

　　在河边一棵树上，鱼终于看到久违的飞鸟，只是它身边正陪着另一只小鸟。鱼叹息：“能看到它就好，还有什么要求呢？”飞鸟听到熟悉的声音立刻飞到岸边查看，鱼吃惊地藏进水草里，它听到飞鸟在水面说：“是鱼儿吗？我曾经回到水塘去找你，可是水塘没有了你也不见了，我不相信你死了。”身后传来另一只小鸟的呼唤，飞鸟依依不舍地离开。
　　“这样就够了，它还惦记着我，”鱼默默地祝福，朝飞鸟相反的方向游去。

　　辽远而深邃的天空响起鱼和飞鸟之间曾经的诺言：
　　“我从小就有个梦想，要离开水塘向东游，去看一看传说中广阔的大海！”
　　“也许我能陪你去”
　　“也许，也许，你就只会说也许，从不肯定的说，这样的承诺是不是就不用实现？”
　　“是，我一定会陪你去”……

　　爱一个人不一定要和她在一起，只要对方幸福自己也就快乐，这也许是一句自欺欺人的话，但只要心存梦想，痛苦也就变得微不住道。
　　是的，鱼儿正朝着心中的梦想游去，正朝着大海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