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明日同人——来去归兮》龙吟莫舞

16、长街十里流云散

　　第十六章长街十里流云散
　　就在欧阳明日于城外见过柯楚之后的第七天，流云离开了欧阳山庄，来到了那天络绎和霍皇身死的长街，这条长街离欧阳山庄不算太远，平日里人不多，现在更一个人也没有，那天宫变后皇甫仁和便下了禁令，半月内，不论白日黑夜，四方城民不得出户，所有日常由四方城将分发，这是司徒映映的决定，不管这样能不能减少柯楚使用那连欧阳明日都无法确定的“思君朝暮”带来的伤害，身为国师，她势必要让皇甫仁和安心。
　　对于司徒映映的决定，欧阳明日不置可否，猜不透他心思的皇甫仁和还是采用了国师的建议，全城戒严。
　　在欧阳明日见过柯楚回到欧阳山庄的当夜，流云来到了欧阳明日的房间，秉烛夜谈，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谈了些什么，第二天天明之后，流云便回到了自己的小楼里。
　　流云站在长街中央，绣鞋踩在了一方还未清理掉的淡淡的血迹之上，她弯了弯眉，蹲下身子去触碰地面，一触而收，眼底划过一丝哀伤，络绎……那日我跟你说的话，你太在意了啊，那些关于瑾姑娘的猜测……
　　好可惜啊，络绎，如果你还能再回来，我或许已经不在了……流云浅浅的叹息一声，那蹙眉吐息的模样竟在一瞬间跟欧阳明日出奇的相像。她缓缓起身，扶袖绾发，指尖划过颈项放在胸口，然后转身，微笑，“秋棉。”
　　长街上，在流云五步远的地方，站着一个男人，长衣缓袍，眉目柔和，容颜俊雅，神色安静，他是扶罗宫宫主任秋棉，现在，他看着流云，眼中有一种很深刻的情感，“素卿。”他唤，那一声夹杂了太多的情绪，仿佛积攒了无数时日只等这一刻的呼唤。
　　流云闻言放在胸口的指尖轻轻一颤，然后缓缓摇头，“没有素卿，”她带着些苦涩带着些叹惋的微笑，“我是流云。”
　　“素卿，”任秋棉执拗的仍是这样唤着，“跟我回去。”
　　“我为什么要跟你回去？”流云轻声问，乌目婉转，“我凭什么跟你回去？”
　　任秋棉看着她，眸眼里透着柔软安静的情绪，“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你已经休了我，”流云微笑，对这句话没有丝毫动容，她扶了扶衣袖，像是叹息一般，“你忘了吗？”
　　那只是很柔和的像是叹息一般的一问，却让任秋棉身子微微一震，眼角弯出一点痛苦的痕迹，“那不是我愿意给的……”
　　“却是你给了的，”流云一双明眸凝视着眼前的男人，只是看着，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像只是对待一个相熟的故人，“更何况，我爱上别人了，我嫁不了你了……”她的指尖碰了碰自己脸上的伤疤，然后柔和安静的微笑，“我也不欠你了……”
　　“只要……”任秋棉本是一直看着流云，当她说“我爱上别人”的时候终于闭上眼睛，直到流云不再开口才缓缓睁开眼睛，那双带着些灰色的眸子没了最初安静的情绪，有一点绝望的深，充满血丝，“只要你在嫁我的时候……忘了他……我可以……不在乎……”这不是他该说出来的话，可是今天，面对眼前这个他放弃过终究还是放不下的女人，放下了他所有的骄傲，想要她回来。
　　“我舍不得忘了他……”流云缓缓摇头，她唇角含着浅淡的笑意，“我舍不得不爱他……所以，秋棉，我不会跟你回去。”
　　“你……舍不得不爱他，却忍心拒绝我……”任秋棉脸上聚起一点苍白的疼痛，“你，拼了命只为不欠我，却甘愿把命送他，素卿，你……”
　　“阮素卿已经死了，在那场大火里。”流云轻声细语，“你面前的只是流云，爱着欧阳明日的流云，不会让你伤害他……”
　　“可我要杀他，”任秋棉苍白着脸，盯着眼前的女人，眼中的血丝愈发沉重，“我扶罗宫一千三百余人的命，我不能不顾，我非杀他不可！”
　　“那先来杀我吧，”流云绾了绾发，上前走了几步，“你不信明日能妙手回春，不信瑾姑娘天地无双，你什么都不信，又如何让扶罗宫在江湖上称霸？”
　　任秋棉听到流云说“那先来杀我吧”的时候脸色又是一白，当听到最后的“称霸”二字的时候，浑身一震，脸上聚出一点血色，随后他噙着一点苦涩开口：“他欧阳明日骗我扶罗宫众部力抗神月教，惹怒柯楚……我不杀他如何平定人心？”他语气沉重，“素卿，我不管欧阳明日的声名如何显赫，也不管瑾姑娘如何神奇，我不能拿我扶罗宫去赌一场也许根本无解的死局，他若破不了‘思君朝暮’……素卿，我输不起……”
　　流云弯眉，微笑，“那天，你也跟我说过，你输不起……”她遥遥的看了一眼欧阳山庄的方向，“来吧，秋棉，让我看看你的决心。”

　　欧阳山庄内，欧阳明日执箫而坐，他仰着头看流云居住的小楼，眼中无悲无喜无笑无痛，他并不知道流云现在不在那里，但他知道她迟早会离开那里，只是没想到是今天。
　　“欧阳明日，若有一天我死了，记得那首《金缕曲》吗？请用它来送我。”那晚的最后是第二天的凌晨，流云离开房间的时候，扶着门框，带着些笑意的说。
　　“我不会让你死的。”那日，他坐在桌边，桌上还有已经冷掉的茶水，他看着茶水的波纹这样说。
　　那时候流云只是笑，笑过之后，她柔声说：“我不要你救我。”
　　我不要你救我……
　　欧阳明日收回目光，垂目看手中的箫，赛华佗之能便是救人性命，你不要我救你，我又如何能……还你的情？
　　他闭目浅浅吐息，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有些倦怠，流云，你明知我回来是为了了却因果，你却偏偏让我无法偿还你的情，你……不想我死……
　　想到这里，欧阳明日缓缓睁开眼睛，唇角溢出一点苦涩的笑意，你当真是什么也无所谓，用这条命来逼我，我……
　　“流云姑娘！”院门处夙鸾惊呼一声，欧阳明日抬头，便看见那一身血色扑到面前，然后是那苍白的容颜，半面焦黑。
　　流云哇的一声吐了一大口血，那血有星点溅在欧阳明日的衣袖上，晕开，像不清晰的红梅，她拼了最后一口气回来，此刻眼前已经花了，但是看着眼前的人含泪带笑，眼前这个坐着仿佛带着光晕的人，是她最后的信仰。
　　“流云姑娘！”欧阳明日心头一颤，伸手去扶她，并连续几指点在他身上，“不要妄动真气，我……”
　　流云反手抓住欧阳明日的手腕，她的手已经开始冷下去，可这一触之下对方的肌肤比她还冷，“你……你什么时候想过自己？”她唇角还是扬着，泪水却不住的滑过面颊，“欧阳明日……明日……公子……你不是神啊！你还要救多少人？你还能救多少人？”她一连换了好几个称呼，最后声音竟嘶哑得不成语调。
　　欧阳明日被她一拉几乎跌出轮椅，一旁的夙鸾忙去扶住，“流云姑娘……”
　　“我快死了，”流云苦涩的笑，“你却不肯唤我的名字……”她咳嗽了几声，又吐了几口血，“是我错，我不该招惹你，明知你是一个我爱不起的人却依旧如飞蛾扑火般迎上去……”
　　“你不会死的。”欧阳明日皱眉，他看着泪流满面的流云，心头似乎有千丝万缕都被牵扯的疼痛，“夙鸾……”
　　“我不要你救我……”今日流云的泪是止不住了，她挥开夙鸾伸来的手，只是拉着欧阳明日的双手看着他，“你，耗尽心神去救人，可我不要你救，我要你好好活着，你这颗心……欧阳明日，你这颗心……”她惨笑，“求你不要让它停下好吗？求你……”她睁大眼睛看着欧阳明日，平日的从容都消失了，她开始摇头，“我什么也不要了，连我曾经奢望过的，你那一纸姓氏我也不要了……”她抓着欧阳明日的手腕，“我，我用我余下的生生世世……”她的指尖冰冷，可是掌心却异常炽热，让欧阳明日不由颤了颤，“去诅咒，诅咒那些想要这颗心停止的人，被他们想要施加在你身上的手段杀死……”
　　这个一生淡然的女子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用尽她也许都没有想过的凄厉许下一段烙印，随着她的话语结束，她的眼角生生挣裂开来，滴出一滴血泪，垂在欧阳明日的掌心，竟渗进肌肤里，不见了踪影。
　　“不……”欧阳明日脸色苍白，他想起当年瑾姨曾经说过的传说，“不可以……”
　　“我活不长了……”流云最后终于如同平日那般从容微笑，“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也是我，最后的愿望……”
　　“流云……”
　　“明日……你，叫我的名字……”女子的身躯开始消散，“真好听……”
　　瑾姑娘，你当初救我或许只是无心，但世间终有因果，我承你之恩，还你亲人之情，你我已互不相欠，只是……瑾姑娘，我是真的爱上了他，爱上了你守护的这个人……求你，不要抹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