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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每季度末的最后几天,是我们的受难日。能清除的存货,都将在这几天集中出库,是为了让季报的销售和利润更好看一点,维持住伦敦纽约两处的股票市值

      我转头看看窗外墨黑的天空和瓢泼大雨,心里有点嘀咕,过了十点这里就很难叫到出租车,又是这种见鬼的破天气。可是几组关键的数字还没有报上来,总部那边还有人彻夜不眠在等最后的结果。

      李骏打过电话来询问,我说不知何时才能结束,让他尽管自生自灭。

      九点左右案头的分机狂响,拿起来半天却没有声音。我低骂一声shit,正要撂电话,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你没走?”

      我没好气,“现在和你说话的是死魂灵。”

      “这么晚你怎么回家,我去接你?”

      “不用麻烦,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完事。我还忙着,回头再聊。”

      “那你先忙。”他停顿一下挂了电话。

      十一点半我走出大门,真正犯了愁。正在犹豫是否给李骏打个电话,一辆黑色的车子悄无声息滑过来,在我面前慢慢摇下车窗。

      我探头往里看,刘振兴撑着额头笑了笑,“上车。”

      “等了多久?”我在车上问。

      我没有问电话的事。

      很多年前我也做过同样的事。没有勇气和那个人对话,没人的时候一遍一遍拨着他的电话,自觉荡气回肠,非常罗曼蒂克。

      “没多久。”他从头到尾没有看我一眼,专心盯着前方的路面,车头灯的光柱里,面筋粗的大雨哗哗浇下。

      我不再说话。他全神贯注开车的时候,脸上有一种无法形容的神采。有句用滥了的话,说男人融在工作中的时候是美丽的,大概指的就是这种专注的美态。

      小区的门警不知躲到了哪里,栅栏门横着只留下行人进出的通道。他无奈之下把车停在路边送我进去,几十步路两人被浇得透湿。

      我只能请他登堂入室,取出一套李骏的T恤和牛仔裤,连着毛巾递给他,“卫生间在那边,你若是没什么忌讳,先把湿衣服换掉。”

      他站在客厅中间,裤子上的水还在滴滴嗒嗒往下流,却摇摇头,“太晚了,你休息,我先走了。”

      我追出去,看到他正扶着墙喘气,立马惊得三魂走了七魄,拖回房间按在沙发上。他的额头滚烫,体温计的数字一路窜升到三十九度二。

      心口象被拧上了一颗螺丝,一紧一松地疼,我忍不住骂,“你是三岁孩子?有病为什么不回去休息?”

      他取过靠垫盖在脸上,一句话也不说。

      我只好闭嘴,用电吹风替他吹干头发。使出对付小外甥的耐心,威胁利诱哀求,诸般手段全部用上,,他却别扭着死活不碰那套衣服。

      咄,这小子。

      我放弃,只能随他去。自己进卧室换过衣服,拿起雨伞叮嘱,“我出去叫车,待会儿上来接你去医院。”

      他紧紧拉住我,手心热得象个暖暖宝,“这么大雨你别折腾,有退烧药就行。”

      我趁机要挟,“那你把衣服换了。”

      他抓起衣服往卫生间走,我追在身后不怀好意地问:“要不要我帮忙?”

      他几乎在我脸前把卫生间的门踢上,我在外面撑着墙狂笑,原来吃小草的豆腐如此有成就感。

      一夜没有睡安稳,实在不放心,起来看了几次。

      微弱的壁灯把他的脸勾出模糊的轮廓,有一种不真实的虚幻。汗淋淋的额头触手温凉,热度已经下来。

      谢谢天!我退回卧室。

      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可他们的热情,来得快也去得快,睡一觉洗把脸又是一条好汉。我一把老骨头,经不起几下摔打。

      倒在床上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明天办公桌上还有无数工作要做。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值得我辗转反侧彻夜不寐,二十七岁时才学会这最简单的真理。

      睡前忘了给闹表定时,睁开眼睛时已经上午八点半。客厅空无一人,刘振兴早已离开,那套衣服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沙发一侧,仿佛昨夜只是我的梦境。

      正在计划十月份的婚假,李骏却接到国外交换工作的通知,为期半年。

      我求他,“不要去。”

      他诧异,“我以为你会支持我,从前你不这样。”

      是,从前我会摆出贤惠大度的模样,“人这辈子苦多乐少,想做什么就去做,我不拦你。”那时候我不知道时光飞逝光阴如箭。

      “机会很难得,起码公司人脉拓宽很多。”他努力说服我。

      明知道是在自取其辱,还是忍不住效仿怨妇的口吻,“我在你心里排什么位置?”

      我这样自毁形象并没有打动他的铁石心肠,他抱住我,“半年,只有半年。要不咱们先把证领了?”

      我使劲踹他,“滚,我没沦落到这地步。李骏,你将来千万甭后悔!”

      到底没能留住他。

      两星期后去机场上演十八相送,精神萎靡不振,无法投入角色。

      他劝我,“七年都过来了,还在乎这几个月?等我回来咱们看套‘汤耗子’,你不想做了就辞职回家,老婆孩子我还养得起。”

      我沉默。

      他进入安检,穿着风衣的背影逐渐远去,这个情景既熟悉又陌生。五年前我在同一个地方送过他,那一次他走了两年。

      为什么我不抱住他的大腿苦苦哀求,告诉他我的要求并不高?我就是想有个人能和我早晨争马桶,晚上抢浴室,闲来磨嘴磕牙侮辱一下我的智商……虽然医学上有个名词称之为受虐狂。

      高速路上我一直无意识地哼着一首歌,“我就象那花一样在等他到来,拍拍我的肩我就会听你的安排。摇摇摆摆的花呀,她也需要你的抚慰,别让她在等待中老去枯萎……”

      心里有什么东西喀吧一声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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