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时少年人》小东邪

4、第4章

　　第三章再遇

　　图书馆很冷清。巨大的乔木托起伞盖一样层层叠叠的阴影遮盖住窗边晕暖的阳光，碧澄的天空有鸟飞过。站在这个角度，能够看到霍格沃兹平静的湖面，慵懒地舒散在阳光下像极了一面空阔的大镜子。从前赫敏常常在一晌抱着厚重的魔法书钻研的间隙，站在这个位置上俯瞰霍格沃兹平静如砥的湖面。而此时，她却想起了马尔福，那个不可一世的斯莱特林少年，他有一双和霍格沃兹的湖一样漂亮的眼睛。
　　这样不太平的特殊时刻，图书馆异常的冷清，赫敏一路小跑过来，过道走廊上却几乎看不见一个人。皮鞋踩在光滑的地板上，发出踢踏踢踏的轻微响声，巨大的阅览室竟隐隐传来空阔的回音。
　　赫敏侧身穿过高大的书架，干练地一本本拣出合适的书籍，草草扫了一眼，有些失望地摇头，阳光正好在她褐色的乱蓬蓬的头发上打出好看的晕圈。她撩起一绺发丝卡在耳后，熟练地回身给满架的魔法书施了一个“清理一新”的咒语，被赫敏翻乱的厚重羊皮书瞬间回归原位，书架微微抖下细小的灰尘。
　　万事通小姐皱了皱眉头，无奈地叹了口气，一无所获！
　　或许，应该去被锁了咒的黑魔法书堆里碰碰运气！
　　赫敏耸耸肩，她可不怕那些咒语，两年级的时候，为了帮助哈利寻找蛇怪的秘密，她就曾经破解过封锁黑魔法书籍的咒语。事实上，霍格沃兹的学生有很多都能够轻而易举地破解这些看似繁琐的封锁咒。
　　巨大的书架挡在眼前，圆拱落地窗托着丝缎一样的阳光，像一块打磨光滑嵌上碎金的大镜子，窗边排着两座舒适柔软的扶手椅，华美的绿绒窗帘伸出触须一样细长的流苏正柔柔地抚着长椅把手。这里阳光很好，真是个适合约会的好地方。赫敏暗想。
　　蓦然，她猛地停下脚步！一种细碎的低沉几不可闻的呜咽像毒尾蜂嗡嗡的振翅声，鼓噪着刺入赫敏的耳朵。她蹑手蹑脚地移到书架后面，扒着缝隙好奇地看过去——黑色干练的齐耳短发琐碎地披着，阳光温和地托着她轮廓分明的脸，从前满脸的倨傲此刻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小女生浅淡而满足的幸福微笑。一个斯莱特林！
　　是潘西！
　　纯血的潘西•帕金森小姐此刻正端坐在柔软的扶手椅上，——她让马尔福把他铂金色的脑袋搁在她的腿上，她正温柔地抚摸着斯莱特林少年苍白的面颊，就像一个母亲对待孩子那样。——就像，曾经在霍格沃兹特快上，她也曾这样温柔地安抚这个有着邪恶微笑的小马尔福少爷。
　　德拉科温顺地靠在帕金森小姐的大腿上，灼灼清亮的眼眸里，眼泪像泉水一样安静地滚出来。一滴一滴，落在斯莱特林学院华美的制服上。帕金森的手从没有停止轻抚马尔福铂金色的头发，马尔福给她的全部信任与依赖，让人嫉妒。
　　斯莱特林幸福的小情侣！赫敏歪着脑袋，尽量让身子紧贴书架，不让他们发现。她的心里竟有一种莫名的震动，她极其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有些不敢置信——原来刚才那种低低的细碎的梗咽，并不是帕金森小姐发出来的。是……他？
　　他竟然在哭！
　　马尔福从来不会在外人面前表露出懦弱的一面，斯莱特林善于伪装的外表足够欺骗任何人。赫敏嘶嘶吸了一口气，也许潘西在德拉科的眼里根本不算外人！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马尔福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禁林里马尔福冷漠绝望的眼神突然浮现在眼前，这个和她敌对了六年的该死的斯莱特林指着她狠狠地撂下一句话：“格兰杰，我诅咒你。”这句残忍的充满恨意的诅咒，曾无数次出现在她的梦魇里，挥之不去。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邪恶的斯莱特林，让他对自己的憎恶已不再是孩提时代的小打小闹。马尔福恨她，啮齿深恨。
　　可是就在刚才那一瞬间，赫敏竟然有些同情他，同情一个讨厌的斯莱特林！
　　她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真该死！她怎么会有这种可怕的想法！赫敏蹑手蹑脚地转过身，她打算不动声色地离开这里，就当今天从没有来过，就当自己什么也没有看见。就这样好了！没有谁会发现斯莱特林老蛇在这里约会，马尔福在他的小女朋友怀里哭泣。
　　唔，真是个阳光充沛适合谈恋爱的好地方，赫敏有些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墨绿窗帘垂下的流苏，那是忍冬最苍青的绿。不知道罗恩和拉文德是不是曾经在这儿偷偷接吻？万事通小姐难过地吸了吸鼻子。
　　今天一无所获。在黑魔法书架前来回逛了一圈，破解了无数个防护咒之后，赫敏确信没有找到任何于她有用的资料。“真败兴！”海狸鼠小声嘀咕，她得马上回去，并且确保不打扰两个斯莱特林浪漫的约会。她在身侧的书架上随手抽了一本关于独角兽详解的书，便打算离开，“总该带点东西回去。”她这样说。
　　黄昏已经来临了。阔大的落地窗被踱上一层浓烈的浅金色，像镶边的中世纪油画一样沧桑古老，麻瓜世界骑士与公主的故事封藏在落满灰尘的油画里。赫敏有些看呆了，绿绒流苏很有贵族风，在麻瓜世界里，这个时节正是挽着心爱的男孩看电影的好辰光。此刻窗上映出一个颀长身影。倨傲的铂金色头发总是梳理得一丝不苟。赫敏惊讶地发现，爱使坏的斯莱特林小男孩，不知何时已经长成了风度翩翩的绅士。马尔福庄园的生活一定像渗了蜜糖的魔法。
　　“这是个神奇大胆的想法！”是潘西的声音！斯莱特林傲慢的女生头也有温柔不为人知的一面，“可是，德拉科，”她充满抱歉地说，“我帮不了你！一个稍懂黑魔法的斯莱特林帮不了你的，你知道，事实上你本身就精通黑魔法，魔药学也是拿手好戏，可是连你也做不到……”
　　黑魔法！赫敏心跳加速，不由自主地把耳朵贴近书架，透过两层书架的缝隙，正好可以看见少年淡漠的没有一丝表情的侧脸。真该死！她竟然在偷听他们说话！
　　“斯莱特林……不行？”德拉科平静无澜的声音传来，“那么，也许还有一个人可以……”
　　“别干傻事！德拉科，”潘西尖声叫起来，“斯莱特林从不求人！”
　　“可是，潘西，”马尔福低沉的声音里透着浓重的哀愁，“我在求你。”他低着头，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又重复了一遍，“马尔福在求你，潘西，我已经没有时间了。”
　　一阵沉默。出奇的安静像一团棉絮堵在她心里，赫敏尴尬地退后一步，却又无法抑制自己的好奇心。他们在说些什么！马尔福……黑魔法……一切有关他的事情？德拉科的父亲是食死徒！赫敏不断提醒自己，斯莱特林属于伏地魔的阵营！马尔福一定在极力掩藏某个秘密。
　　“真是没有修养的泥巴种！”赫敏还没有反应过来，头顶差点被爆破魔法击中，潘西尖刻的声音刺入耳膜，“听够了吗？格兰杰。”
　　赫敏吓了一跳！紫光越过她的头顶，在身后的书架上炸开，两缕褐色的头发也被灼焦了，正腾腾冒着黑烟。她只得绕过书架，走了出来。潘西很不友好地瞟了她一眼。
　　“格兰杰？”马尔福浅灰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很快恢复一脸的面无表情，“恢复如初！”他掏出魔杖，对着书架施了个还原咒，“潘西，斯莱特林的守则里，可没有随意损坏公物这一条。”马尔福邪恶地笑起来，“格兰杰，格兰芬多的行为准则允许你偷听别人的谈话？”
　　赫敏窘迫地低下头，有些语无伦次：“马……马尔福，我没有说出来，那天……”
　　德拉科一愣，习惯性地挑眉，故意激她：“哦？那天在禁林里，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我……我……看见你……”赫敏对上他浅灰色的眼睛，又突然想起禁林里发生的一切，连忙惊骇得收回目光，“我没有告诉哈利他们，他们都不知道……”
　　潘西扫了一眼赫敏手里的书，挑衅地扬起脖子看着她：“看来泥巴种真的什么都知道了呢，我很好奇，德拉科，你竟然会留下活口？”
　　马尔福没有说话。
　　赫敏急促地喘息，她僵硬地向后微仰，整颗心扑通扑通就像要跳出胸膛一样不安分。该死！她这是自寻死路！万事通小姐颤抖的手紧紧抓住魔杖，艰难地握住最后一丝零星的希望。
　　“放轻松点，格兰杰。”潘西冷笑。
　　许久，马尔福冰冷的唇角终于勾起一抹复杂的笑：“不要试图挑战一个马尔福的尊严！斯莱特林拒绝任何形式的侮辱！”黄昏的光晕洒在他铂金色的头发上，他高贵得就像油画上的骑士，马尔福压低声音，赫敏竟听出了一丝浅辄的无奈，“不管你说没说出去，一个马尔福的最终归宿都将是阿兹卡班。别装圣人，格兰杰。”
　　马尔福疲惫地扬了扬握着魔杖的手：“潘西，我们走。”
　　帕金森小姐挽着他骄傲地从赫敏眼前经过，落日余晖把斯莱特林的影子拖得越发颀长，沉沉暮色里，只有两个偎依相扶的身影。
　　赫敏疲软地坐在地上，眼底闪过一丝她自己也不曾发觉的落寞。绿绒窗帘厚重的流苏在风里晃出好看的光影。秋风卷涟漪，霍格沃兹平静的湖面埋了一层旧霜。没有谁知道，海狸鼠小姐在十六岁那年，失去了她奉若生命的全世界。
　　少年肆意的笑声回荡在空阔的阅览室里：“格兰杰，我诅咒你。”
　　潘西消失在她眼底的最后一刻，依然鄙夷地对她伸出小指：“泥巴种。”
　　泥巴种格兰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