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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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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
让我的血骨快点融化进土地里吧,
这样我的爱人就不知道她对我做过什么了。
我不知道她从那里来的。
有时候她喜欢对着山那边看,雪没覆盖山顶的时候,偶尔会对我讲些南朝北朝的故事。
那对与我来说,真的只是故事,我们这个村子,百年难得一见外面来的人,所以爷爷才会把她留下;外面的世界,和平也好,战争也好,我们都在这里,守着自己的地儿,只要有把子力气,总饿不死人。
尽管无知无觉,她说到那些故事时,完好的那只手,紧紧抓起泥土愤慨的样子,还是会让我心跳。
爷爷说她的右手废掉了,就算勉强拉弓,射程也绝到不了一人外。
刚开始不敢跟她直接讲,想也许她自己会慢慢发觉的。
可是她还是很努力的练习拉弓射箭……对着很近很近的目标,一直练一直练……我抱着她裂开的手臂哭着求她也不听……
后来,我从祠堂里偷拿了老树根,天天晚上给她擦,三个月过去,她的伤手变得象石头,用刀砍也没有痕迹;我还求哥哥做了副小型的弓箭,上战场杀敌虽不够打眼,只要上手,比普通弓箭更有威力。
爷爷警告我,说不要步姑妈的后尘;她问起过,我说姑妈们一起生活很幸福。
就没再多问。
雪快化了,
雪没化的时候,她就开始准备出山的工具;现在雪快化光了,她也该出山了。
“小妹妹,谢谢你。”她这么说的时候,我很想哭。
从来没有人爬过那座山啊,你留下来吧,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应儿~!”
爷爷在里面叫,
她笑了笑,真的走掉了。
我、我还有很多事要跟你说啊,我有两个姑妈,发誓终生不嫁,在一起生活的很快乐;你的手还有两个月才能痊愈,树根的煎煮很讲究时间的……
离开时,爷爷也没在,是哥哥们偷偷把我送上山的。
原来不是没人翻,而是翻出去的人,再没回来。
哥哥们最后送给我的包裹,那熟悉的结,看就知道是爷爷亲手扎的。
看到包裹,我知道自己可能和其他出山的人一样,永远回不来了。
她的军队移动很快,往往我赶到地点,早转移掉,好不容易追上,
已是两年后。
凭借一手好箭法,她在军中地位越来越好,好到进入军队一个月,我还只能碰到她两次,厨房里的姐妹告诉我说,她的叔叔也在军中担任大将,很是器重她。
好身手,好背景,好地位。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我来,只想在能够看到她的地方呆着。
听说她的手,阴湿天气会疼,于是,我趁伙房送饭的时候,附上汤药,果然,她尝了一口就把我叫过去了。
“这是怎么做出来的?”
不语,抬头微笑。
“大胆~!”旁人喝道,她止住,却没有想象中的高兴,皱皱眉头说:“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
我为什么不能来呢?
我想看看你啊。
这些我都没说,反正既然她已经知道我的存在了,再说^^她有时会把我叫过去讲话,这已经很让我开心了。
聊的事大多和战争无关,两年时间,她对打来打去的游戏似乎厌倦。
“年关一过,我们就移动到河那边去,到时候,可能又是一场恶仗。”
这是她对我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第二天,伙房外出买菜时被敌国先锋队截住,所有女人作为军妓,以“暗探”罪名发放军中。
……我们被他们称之为“军中的流动厕所”。
做了不多长时间,伙房的姐妹们,有的受不了虐待自杀,有的习惯后自暴自弃,我还是放不下,每天一点点休息时间里,坚持洗澡,用管护大人的话说,我们这些流动厕所,可以边干活边吃饭,还花什么狗屁时间洗澡呢。
……哪怕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军队打过来见到她,我也要是副干净的面孔。
快过年了,也许是极爱干净的习性,我被人看上,总算摆脱了千人骑万人骂的地位。
他总喜欢揽我在怀,说喜欢我纯净的眼睛,让他想起家乡的一双儿女;他还说我的眼睛里有坚强,可能河对面的人也是如此,所以城池久攻不下。
他真的很温柔,让我稍微改变了对敌人的看法。
“为什么你越来越瘦呢?莫非有了病症?”
摇头,我拉紧外套,是啊,不用接客,吃的用的都有了,还有什么理由不高兴呢?
“年前是打不起来了,大家都要过个安稳年呢,年后我带你去X城吧,就在这条河的尽头,到时街上定是热闹……唉,”他叹口气,“别再让我看见这眼里的悲伤了。”
勉强笑了笑,我伸手想抚平他眉头里的愁。
却不知道谁来抚平我心里的悲哀。
年后,
他果真把我带到了X城,
努力哀求后,他答应和我去河边散步。
一天,两天,三天,五天……
我知道她的部队就在河对面,总会发现的。
尽管手下有人劝阻,他仍是每天去。
……他知道这散步的路,可能是条一去不回的路吗?
当他扑到我身上喘息着叫我快跑时,我知道,他始终没怀疑过。
开始我并不知道是对面的人发难,只觉得他趴在身上好重,直到看见插在他背上的箭才明白。
期盼良久的那天终于到了。
打得措手不及,双方又势力悬殊,仗,很快平息了。
我躺在地上装死,希望逃过一劫后还能回到军队。
然后我听到了她的声音。
“将所有武器,能用的一并带走,不能用的和尸体一起烧掉。”
想也没想,我推开身上的重负奔向她。
我还有很多事要跟你说啊,我有两个姑妈,发誓终生不嫁,在一起生活的很快乐;你的手阴雨天气尤其要注意,树根的煎煮很讲究时间的……最重要的是,我还没跟你说过我……
“有刺客~!”
噗呲一声,
某只尖锐的东西,穿透了,
张大,
欲喊她名字的嘴。
我倒在地上。
周围有人用枪戳进身体里:“居然还有没4的~”
“我知道了~这不就是那个骈头吗~”
“真是烈女~要不是她~我们还偷袭不成呢~”
“好了~!”她大吼了一句。
其他士兵噤声。
“……将尸体一并烧毁,走吧。”
林天坐在马上,
眼见那女的扑上来,搭弓上箭几乎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
奇怪的是,女的倒地后再没挣扎过,脸朝地动也不动。
许是事发突然,那箭没有正中目标,可能她立刻就死了,可能她还要等上一段时间。
……等血流尽。
不过,最后总是会死的。
听到士兵们的调侃后,林天忍不住喝止住他们,虽不大明白为什么,面对满地尸首,只觉无味的很。
还是早些回去吧,说好过年带那个小妹妹去河边的,近来虽少到伙房,想来有了自己的关照,过的不会太差。
路过那女人的身边时,心猛跳了一下,说起来,那双救过自己的纯净眼睛,和刚才扑来的女人有点象。
摇摇头,吩咐手下做好善后事务,林天驾马而去。
她听不到我说的话,
因为那箭几乎立时穿透了舌头;
她看不到我的脸,
因为马蹄踏在后脑上时,我顺势把头埋的更深……
所以,
天啊,
让我的血骨快点融化进土地里吧,
这样我的爱人就不知道她曾经对我做过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