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醒日暮》赵平章

1、温府门前的灯笼，远远看去跟鬼火一般

　　孝宗四十年，冬。朔北的寒风凛冽，温府朱漆红木门前两盏灯笼，灯光忽明忽暗，看上去似鬼火一般。
　　温府书房内一灯如豆。
　　“温大人，说起来也真是巧合。”说话的人，指间夹着一枚白字似落非落。声音温润，话语中带着笑意。“那昌平县的孙老头夫妇俩无权无势的，竟能躲过暗杀，一路顺利到达京师。到了京师也就算了，”那人的笑意明显了些，“人生地不熟的，竟能一跪就跪在了御史大夫苏慕若的轿前，告了御状。”
　　“啪”的一声，白子落定。棋盘上黑白双子纵横厮杀。
　　“偏生圣上那天云隐山礼佛归来，竟想着布衣微服回去。好巧不巧的就遇上了孙老头夫妇跪在苏大人轿前告御状这幕。温大人，你说这巧合不？”
　　对坐的人似是极怕冷，穿着雪白的狐裘，脸也隐在里面。只露出一双清清冷冷的丹凤眼。那人捏起一枚黑子，袖口露出一段雪白皓色。嘴角一勾，凉凉的笑，“沈大人，更巧合的还在后面呢。告御状的孙老头夫妇，告的是昌平县的城霸。城霸圈了孙老头家的地，他儿子去理论，竟被打死了。昌平县县官跟城霸狼狈为奸，就判他们儿子是因为偷城霸家的东西，被城霸家人发现，错手打死了。”
　　一声轻响，黑子落。屋内一瞬间极静，只听灯花爆了一声。
　　“圣上得知，自是盛怒。自古圈地一事就是每朝每代的顽疾。圣上以前虽不说，可心里跟明镜似的。才吩咐太子会同刑部户部吏部三部治理，重新丈量土地，禁止圈地没多久，这金銮之上，孙老头就状告昌平县圈地日益严重，命案几发。沈大人说巧合不巧合？孙老头儿子的案子圣上命令刑部细审，审着审着竟然牵连出朝中几大重臣，沈大人说巧合不？偏生他们都是太子党。”说到这里温大人抬起了眼，一双凤眼，清冷明亮，似笑非笑，似讥似讽。“沈大人，这是不是最大的巧合？”
　　沈亦笙眉目俊秀，一笑果然山青水秀的。他捏起一枚黑子，落子，“温大人，这圣上虽说怒极，也只是禁太子东宫而已。有些人想借此令储君易人的打算，怕是要是失算了。您说是不是？”
　　温彦书笼了笼袖口，手似是极不愿的伸出。他看了看棋盘，捏起一枚白子随手落定。这才抬起头，说，“太子长的跟那人愈发像了，圣上又怎么会只是因为这就废太子呢？不知沈大人想过这点没？”
　　“什么？”
　　“也许，”温彦书的声音听起来冷冷的，“那帮人根本就不是想借此机会看到太子被废，只是想看到太子被禁东宫而已。”
　　“这……”沈亦笙闻言楞了一下，突然脸色一白。是的，他们要的只是太子被禁东宫，圣上质疑太子能力而已。让圣上心底有了质疑，这比什么都要狠。
　　他抬眼望向温彦书，温彦书在灯光下看来肤色极白，丹凤长眉，清俊异常。然而嘴角嚼着一抹笑，似讥似讽。他突然心里一凉。
　　温彦书低头看向棋盘，“沈大人，”他顿了顿，抬起眼望着沈亦笙，在沈亦笙愈来愈沉的心中，声音传了过来，“你输了。”
　　沈亦笙闻言低头看向棋盘，白子已成长龙之势，几欲冲天。黑子被重重包围，困兽之斗。他输了。他一笑，“温大人棋艺无双，下官甘拜下风。”
　　他望了望沙漏，“温大人，已近三更，下官不便多打扰。告辞了。温大人早些休息。”
　　温彦书坐在书房内看着沈亦笙青色的官袍在廊边转了身就不见了。眼神深邃。
　　“大人，此人不俗，必定不是池中物。若不能为我们所用……”声音不知从哪个角落传了过来。
　　温彦书脸色平静，似乎早就料到有人在角落里。他起身，双手笼在袖子，“礼部尚书，自是不俗。只可惜偏偏站到了……”他话未完，突然咳了起来。
　　有寒风从窗口溜进，灯光闪了闪。
　　“大人！”
　　“我没事，”温彦书摆了摆手，“你下去吧。”
　　窗外夜沉如墨。窗内温彦书站那看了一会棋盘，嘴角忽勾起凉薄的笑，清俊的眉眼雪白的肤色看上去似艳鬼一般。

作者有话说

　　第一次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