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林远卿

84、太古遗音

　　第八十三章太古遗音

　　果真，百里屠苏沉默半晌，涩声说道：“既然此半魂乃是欧阳……先生之物，自然……应当物归原主。”

　　在场众人，除却殷别离与红玉之外俱是松了一口气，隐现笑意。欧阳少恭凤眸半阖，脸上显出奇异的冷笑之色，却并不出声。

　　“……若然我，并不愿借出……铸魂石呢？”
　　“少恭此言何意？”

　　还不等众人笑意凝固在脸上，红玉便已凝重出声。她乃是历经千年的剑魂，见过之事不知凡几，自然不会像他人那般看不清形势。

　　欧阳少恭果真……

　　“呵，少侠多年之前便已——”
　　“少恭……”

　　现下已然是最好的办法，尤其是不知为何，女娲还愿出手相助，将太古遗音赠予欧阳少恭寄身，免去散为荒魂又或是渡魂之苦。未免节外生枝，殷别离头一次并未与欧阳少恭商量，便已逆着他之意，断然出声打断。

　　欧阳少恭略一挑眉，仍待继续，却感到宽大袍袖之下，一双柔滑的手握了上来，紧紧与他手指绞缠。

　　那双手握得很紧，手心隐带汗意，并不轻松。他微微偏头看去，便见得殷别离此刻面上失却镇定，眼中已现祈求之色。

　　她此生傲气难言，危急之间亦是只见从容，面不改色，又何曾见过这般示弱之色？

　　心下一软，他轻轻叹息一声，似笑非笑地视线缓缓扫过风晴雪，襄铃，红玉，方兰生，最后落于黑衣少年身上，沉吟片刻，便轻笑一声，不辨喜怒。

　　“罢了。”

　　说过之后便不再言语。他人还在为这般峰回路转而呆滞之时，红玉便已率先出声：“娘娘慈悲，多谢相助。”

　　“……不必。若能叫尔等脱出这错乱因缘，吾便已深感欣慰。将大巫祝之子半数魂魄封存于镇魂石之后，便让风晴雪将其带回幽都保管，待日后吾设法见到大铸剑师，求得转机……只是，这到底并非万全之策，若然届时，连大铸剑师亦是……”

　　女声话犹未尽，但众人已尽皆明了。

　　若然连大铸剑师襄垣亦是无法可想，百里屠苏只怕……

　　“有此一线生机，屠苏已然感念大神恩情。”百里屠苏面上并不见失望绝望之色，而是平静了下来，珍而重之地对虚空中抱拳一礼。

　　“屠苏哥哥……”
　　“木头脸……”
　　“苏苏……”
　　“百里公子……”

　　“……如此亦好。太子长琴，暂且稍待，吾即刻便取来古琴‘太古遗音’。”

　　众人便静静等在此间。过得片刻，虚空之中光芒大作，恍若裂开了一个口子，星星点点的幽暗色泽自其中透出。

　　一把古琴缓缓自虚空中现出。其木质沉厚，形式古拙，较欧阳少恭平日所用“九霄环佩”小而纤长许多。通体断纹，斑烂陆离，龙鳞，龟坼、流水、蛇蚹、错杂相间，美不胜收。
　　琴背池上方之处，太古遗音四个古篆之字，大气而沉稳，刻于其上。

　　乍见便让人感觉……灵气内蕴，不是凡物。

　　古琴仿似被无边灵力牵引一般，缓缓落于欧阳少恭身前。他面上稍稍有些怔然，未被握住的另一只手缓慢抬起，寸寸抚过古琴琴弦与琴身，而后珍而重之地收好。

　　“……此番多谢女娲娘娘。”

　　“……无事。太子长琴，你既有此毅力活逾千载，从未放弃，而来到吾之前，也算是因缘。上古凶剑之一焚寂若是因此而毁去，却也了却了吾一桩心愿。吾会让灵女带尔等离去，风晴雪，切记铸魂石吸入大巫祝之子半魂之后，带回娲皇殿留存，以待来日。”

　　“是，多谢娘娘……”

　　此后灵女便进入大殿，带领众人离开幽都。只是百里屠苏与欧阳少恭之事均已得到算是两全其美的解决方法，但一行人里气氛较来时更加古怪而紧绷，叫原本性格十分活泼的方兰生此时也慢慢失去了原本的笑容。

　　事情明明解决了，但好像……一切都回不到当初。

　　裂痕已生，再难弥补。

　　而不提百里屠苏，欧阳少恭也似乎根本无意去填平这段裂痕。

　　原本十分和睦的同行之人中，泾渭分明变作了两边。殷别离自然是与欧阳少恭一路，而喜欢百里屠苏的襄铃、风晴雪与百里屠苏师尊剑魂的红玉与黑衣少年走了一路，而方兰生似乎十分两难，又觉得欧阳少恭仍是那如父如兄的总角之交，又放不下一路有同行情谊，且喜欢之人襄铃所在的百里屠苏那一边。

　　所以……只有他是走在中间，越走便越觉得十分沮丧。

　　“啊啊啊——我实在是受不了了！”两边都不曾说话，只是跟着灵女默默向外走着。方兰生终于受不了了，抓着头发简直像是头痛欲裂。

　　“臭呆子，你又发什么疯！”

　　襄铃也是满脸的不开心，看着此时有人撞上枪口，便竖起柳眉，十分不客气地指着方兰生骂道。只是她声音娇憨，就算这样也叫人生不起气。

　　“襄铃……”果然，方兰生是不会对襄铃生气的，反而他自身的气性都被一盆冷水浇过也似，声音软了下来，“我、我只是……”

　　“我只是……觉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

　　“明明之前，我们担心木头脸，一起去天墉城找他，又一起来幽都寻求办法……怎么转眼间就都不一样了……”

　　“少恭……少恭居然变成了木头脸的灭族仇人，木头脸……居然有半魂是少恭的……”方兰生烦躁地抓抓头，“啊啊啊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分明就是有人不怀好意……”襄铃略略嘟囔了句，声音也不大。方兰生听闻后略想了想，忽而像是抓到了什么灵光一闪，便出声反驳：“不、不会的。要是少恭真那样……当初只要任由木头脸在天墉城解封不就行了？根本没必要一起来幽都寻求方法……是不是少恭？不，一定是这样的！”

　　青衣书生眼中隐含希冀与恍然的神色，就这样偏头看着欧阳少恭。而欧阳少恭面上隐现似笑非笑之色，却并未做声。

　　方兰生此言倒也并未说错，只是当初欧阳少恭所想……可并不是如此善良。

　　他或许心中多少也是想看百里屠苏众叛亲离，一个人孤独赴死，只是黑衣少年的确幸运。当日乌蒙灵谷之中得遇紫胤真人相救，现下这几位同行友人也都不是能眼睁睁看着他慷慨赴死之人。风晴雪更是不惜拼着要在龙渊石屋中禁闭十年，无人说话，无人理睬，都要带众人前往幽都面见女娲，求得一线生机。

　　在此之前，他根本就是对自己半魂势在必得，完全未想过两全之法。就算是女娲提议之时，即使是以太古遗音相赠，他亦是抱着可有可无之意，可惜却被殷别离阻止，他一念之差，却也没再行为难。

　　“你、你看，少恭也默认了……果然他不是真正想要木头脸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