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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天空锁与月亮船(下) ...

  •   [八]

      这场争吵最后无疾而终。因为就在我们僵持的过程中,沢田纲吉突然接到一个电话。
      柔情绵长的乐曲声在寂静室内经久不息,竟是很早之前我随手给他设置的那首《Eyes On Me》。
      我震惊地注视着他,但他只是长出口气,随即放开我,拿着手机起身去客厅外的走廊上接听。
      我抱着脑袋在椅子上坐了片刻,干脆趁着这机会拎起包跑出了家门。

      今天正好是每周为当年高中所在的剑道社学弟学妹们指导剑道的日子,虽然是在下午,但现在我也不想待家里,便干脆在街上闲逛到午饭后再去学校。

      距离我毕业已经过了六年,剑道社的训练较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等我结束指导回到家里,已经将近晚饭时间。

      天色差不多全黑,只余下最后一缕亮光悬在楼道口。我忐忑地打开家门,房间里一片漆黑,也没有一点声音,空荡荡一如往日。

      我不自觉松了口气,但心里又好像突然少了什么,以至于在门口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要脱鞋进门。谁知玄关灯一亮,我才发现门口那双男式皮鞋竟然还在。

      这就奇怪了,如果人还在,为什么不开灯也没有一点声音?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念头一出,脑中立马浮现出大学时某个晚上的情景,那天我打工回来才刚进门,就发现纲吉倒在玄关里不省人事,原本浅灰色的T恤早已被血染红,露在衣服外面的手臂上、脸上都是大大小小的伤痕。

      那时的我还不擅长处理这种事情,也不敢带他去医院,只好先打了电话给山本和狱寺,再为他做些简单的消毒工作。

      至今我还记得那充斥胸腔的慌乱,当时我就想,以后绝对绝对不能再和他分开。就算他要我走我也不走。

      而现在,发誓一定要离开他的人也是我。

      我顾不得多想,立马到各个房间寻找,可卧室客房里都没有人,直到我重新回到客厅,才发现沙发上蜷缩着一团人影。

      “纲吉君?”我轻轻叫了一声,却没有得到回应。

      此时外面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房中只有朦朦胧胧的路灯光渗入,所有事物都似蒙了层薄纱。沢田纲吉将手枕在头下,就那样穿着衬衫和羊毛背心侧躺在沙发上,连条毯子都没有盖。

      我蹑手蹑脚地走到沙发边,蹲在地上凑近察看,青年身上并没有任何异常,也没有注意到我,依旧闭着眼,呼吸缓慢冗长。

      原来只是睡着了。

      我在心里呼出口气,干脆往地板上一坐,将脑袋搁在沙发扶手上,百无聊赖地打量眼前这张睡脸。他毛茸茸的短发正好从手背上擦过,连同记忆中熟悉的温度和触感,令我不自觉浑身一颤。
      多年之前,这样看着他真是再普通不过的事,可现在,这幅景象却变成了奢侈品。而今天之后,大概再也无法看到了。

      我想了想,忍不住握住纲吉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五指从他指缝间穿过,就如同当年无数次做过的那样,十指相扣。

      我垂下头,轻轻吻上他的手背。

      “再见,纲吉君。”

      我的声音放得很低很低,几乎连自己都听不清。然而话音刚落,握在手里的那只手掌还是蓦地一动,将我吓得立马抽手。

      脑袋才刚抬起,后颈就碰到了一个柔软宽厚的东西,竟是沢田纲吉的手。

      他不知何时已经醒过来,黑暗中一双眼睛灼灼盯着我,看不清情绪,徘徊在我颈后的手指若有似无擦过发丝,有股微弱的凉意。

      我下意识摒住呼吸,不知道是害怕还是紧张,一动也不敢动。

      两人仿佛僵持一般对视着,屋子里只听得到时钟一下一下走动的声音。也不知过了多久,沢田纲吉终于坐起来,同时小心翼翼地将手落在我的发顶,指尖似乎有些发烫。

      我愣了一下,可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俯身拥入怀中。青年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低沉而郑重,竟会让我觉得悲伤:“最后再让我抱一次吧,七海。”

      我张了张嘴,几乎忘记如何说话:“你……怎么了?”

      他一手抚摸着我的头发,另一只手似乎收回口袋里放了什么,才又伸出来完全环住我:“没什么,稍微想通了一些事情。”

      [九]

      第二天,我从自己房间的床上醒来,身上已经换了睡衣,被子也盖得整整齐齐。家里除我之外再无他人,原本属于沢田纲吉的房间一夕之间只剩下冰冷家具,连件衣服也没留下。
      他就这样从我的生活中完全消失,干脆利落得令我措手不及。

      我坐在沙发上搓着胳膊接听白兰的电话,一边打呵欠一边抱怨:“意大利现在都要0点了吧,你可真是好兴致。”

      对方的声音欢快愉悦:“因为突然想起小七了呢~你和纲吉君的事情怎么样了?”

      “哈……”我朝天花板翻了个白眼,“真是谢谢关心,我自由了。”

      白兰笑了一声,话里听不出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诶~真是遗憾,我还期待着再见小七一面呢~”

      “……”
      我懒得搭理,干脆什么也没说。

      白兰笑嘻嘻地接道:“嗯~那么我们现在谁也不欠谁了哦~”说完,就径自挂上了电话。

      我的生活开始重新进入正轨,那些与黑手党有关的乱七八糟的事情再没有碰到。直到一周后的某日下午,我在剑道社门口看到了站在那里的山本武。

      距离上一次见他差不多也有半年了,他似乎刚刚经历过什么,整个人显出一股缓慢而疲惫的沧桑。

      此时太阳正要下山,他背着剑袋抱胸靠在门框上,抬头打量头顶陈旧的木制天花板,眼露怀念。夕照打在他身上,落下一地浓重厚实的黑影。

      我走到他身边,望了眼外面金红色的刺目霞光,抬头冲他笑道:“好久不见,没想到你会来这里找我。”

      他直起身,看着我弯了弯眼角,随即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白色的信封,递到我面前:“这是阿纲留给你的……

      “——遗物。”

      [十]

      沢田纲吉死了,被白兰枪杀在谈判桌前。
      我对这个结果竟然一点也不惊诧,反倒觉得理所当然。

      白兰是在我去美国交流时认识的,如今算来也快四年,他的脾气手段我多少知道一点。这次能够让他帮忙也是仗着当年他在Choice比赛上输给正一时,正一因为不知道该出什么要求而将这一机会让给了我。
      我不会天真地以为,他是看在过去的交情上才帮我的。他和沢田纲吉一样,都是黑手党。
      而在怎样对付彭格列的这件事上,我曾问过几次,白兰一贯嘻嘻哈哈地不曾给过确切答案,但从没有许诺过不会杀害沢田纲吉。

      听山本说,彭格列面对密鲁菲奥雷本就没有什么优势,守护者又多在各方战场,等他们得到消息赶回来,就接到了首领被害的噩耗。
      谁都不知道沢田为什么要单身赴会。

      我听他说完这些事情,拿着他给我的信站在花园里,最后还是忍不住拆了开来。里面只有薄薄一张信纸,满页熟悉的字体,首行写着——致七海ちゃん。

      原本平静的心脏顿时颤了一下,我仿佛吸进一口冷气,整个胸腔都被微凉酸涩的气体涨满。偏偏这感觉还无处宣泄,我只好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将自己缩到树根处坐下。

      「好久没有这么叫你了,这个称呼真的很令人怀念呢。」

      有风从远处吹来,掉光了叶子的树枝在头顶“咔、咔”晃动,最后一缕霞光也终于消失在楼宇缝隙中。
      我这才发现,此时我所在的地方正好是当年第一次遇见沢田纲吉的地方。

      「七海ちゃん,很抱歉让你失望了。
      也许就像你说的一样,那时大家认识的沢田纲吉,早就死去了。
      那天晚上我竟然会觉得,让你和我一起死去就好了。
      但果然不行,你必须好好活下去。」

      那是高一的夏天,树影下有着少年和煦的笑容。他会因为害羞而脸红,紧张的时候会习惯性用左手挠脸颊。
      他不像少女漫画中的男主角那样高大帅气,但有一副温柔好听的嗓音,和一双清澈干净的棕色眼睛。

      「我想,七海ちゃん的决定并没有错。所以,请让我把你的纲吉君还给你。」

      他曾经是我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十一]

      呐,纲吉君,你在死前的那一刻想到了什么呢?
      我曾听人说,青梅枯萎,竹马老去,从此我爱上的人都像你。
      我不知道我后来是不是会再爱上与当初那个少年相似的人,只是后来,我常常想起你在信中写的那句——
      “请让我把你的纲吉君还给你。”

      不过,那是不可能的吧。
      因为他已随你远去。
      与名为“过去”的梦境一同,到达了这片天空的另一角落。
      再也不会回来。

      ——THE END——

  • 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这里我更加确信,纲吉君是不会黑的_(:3」∠)_
    这篇文太凶残,慎入
    虽然在第一章说过,不过还是觉得应该再说一遍——纲吉君绝对被穿了吧【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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