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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Chapter 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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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的清晨,斐丽作为纪阭翌的秘书和兼职司机驾车送他去机场,一路上纪阭翌坐在后排审阅文件,来不及搭理开车技术笨拙的她,她才稍微觉得路途轻松。
进了机场,纪阭翌在二楼的入口处下车,她又将车子开到一楼对面的停车场停好,小跑到大厅来帮他办理手续,却忘了头等舱的乘客有那么多的额外服务,因为效率格外高,他才刚进来就办理妥当,现在已经往候机室里走去。
斐丽注视着纪阭翌的背影,看着他从VIP通道进入候机室,一米八以上的身高,近乎完美的身形,又年轻又多金,该是多少女生梦寐以求的对象,现在却孤身一人前去法国尼斯,那可是落英缤纷、海岸蔚蓝宛若童话世界一般的尼斯,他竟然只身前往,真是可惜!
将车子停回公司后,斐丽又到策划部简单收拾了东西拿到楼上的秘书室去,才搭乘公交车回家。虽不是上下班高峰期,可这公交车行驶的是环形线路,随时都是人潮拥堵的,斐丽挤在车子的出口处的,身旁站着一位身材微胖的妇女以及几位笑语嫣然的中学生。手机在包里震动片刻,她挪了挪身子试图将之掏出来接听,试了一试却是徒劳,料想纪阭翌现在已经在飞机上,不可能是他打来的电话,于是准备暂时不理,下车后再拨回去。
车子终于在她家附近的街道边停下,她随着人流涌下车来,站在街边查看电话。是陌生的号码,又只打来这一通电话,也许是打错了或者是推销的吧,斐丽正犹豫着到底拨不拨回去。
“Phyllis。”熟悉的带着磁性的男中音,渐渐地靠近,丝毫不曾料到会是唐淳意,斐丽抬起头,怔怔立在原地。
“为什么不接听我的电话?” 唐淳意微低着头质问。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以为一切都结束了,哭得乏了,正准备收拾好满身心的伤痕累累准备重新开始的时候,他突然出现在她租住的家门口。不用问他有什么办法得到她的电话号码,也不用问他从何而知她的住址,他就是知道。好像那一年,她作为新的实习生对医院里所有的事物都很陌生,他走过来轻轻地微笑:“你好,Phyllis,斯坦福大学来的实习医生。”他从一开始就了解她的一切,而她对他却从不得而知,他的过往,他的家世,以及如今的种种!
“再不准备与我说话了吗?”
“你还期待我说些什么呢?无非就是一些恶语,非要我说出口吗?”
“Phyllis。我有苦衷。”唐淳意辩解着,直到斐丽镇定情绪苦笑着等待他的解释,他又说:
“我想到你家里坐坐。”
斐丽觉得可笑,一脚将她踢开的人现在居然主动送上门,还要去她的家里,凭什么让他踏进家门口半步,可是该死的她就这么想要得到他关于此事的解释!她不置一词,绕过他往巷子深处走。
“不管住在哪里,与别人合住还是独居,你的家总是这样整洁。” 唐淳意环顾四周后,在布艺沙发上坐下来。
斐丽在橱柜里选了一只透明茶杯,放了两朵菊花进去,用沸水冲泡,看着菊花在沸水中一点点的舒展开来,展现出原来的娇艳姿态,清香味渐渐在房间弥漫开来。
“你知道我一直怕乱。”她将菊花茶递到他的手边,继续说:“我并不是纠缠这你不放,至少你得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两年的感情难道说放手就可以放手吗?你跟她不过认识半年,这么快却订婚了。”
“她怀孕了。我的孩子。”他低着头,像个承认错误的小孩,往日的谦谦公子,生活在美国身边却从一而终的只有她一个女人情深意重的他,现在却搞成这样。她苦笑着摇头,跌坐在沙发上。
“Phyllis。”
“为什么会是她?为什么非要和她在一起!”斐丽情绪失控,厉声质问:“不是说回来参加亲人的葬礼,为什么一去不归?为什么认识了宋乐菱?为什么……要让她怀孕!”她气急败坏,如此的歇斯底里!
“Phyllis。”他双手附在斐丽因激动而颤抖的肩膀上,待得她情绪稍微稳定后,又说:
“Phyllis,事已至此,我们都需要往前看!”
“如果我们都需要向前看,你到这里来干什么!”她指着他因痛苦而扭曲的脸:“请你离开!”
她是如此决绝,终于下定了决心要将他忘记,这个男人曾经承载了她所有的爱,幼时失去父母后心灵上的空缺,他曾小心翼翼为她填补妥当,无论是每天早上温暖的咖啡,还是深夜里一盏等她回家的小黄灯,她都感激不尽。而如今,他背叛了她,还这样的坦然,真是无耻。
离开时,他说:“Phyllis,我不介意你恨我。只是希望……”
话犹未完,她补充道:“从此以后你我两不相欠,这段感情今天会彻底结束。”
“我希望你回去西雅图。这里的人和事不是你想的那样单纯的。”他仍在苦苦规劝,最不希望的是在订婚宴上见到她,更加不希望的是他即将经历人世间最黑暗的时光,他不愿她在场,眼睁睁看着他不惜一切达到目的或者是遍体鳞伤地离场,他都不愿意,他只要她回去那雨季里雾蒙蒙的西雅图,那是她的净土。
可是她却一字一句不依不饶地说:“我并不打算回去。你回来有你的原因,我到这里来也是有我的目的。”
待他转身离开后,斐丽轻轻将门合上,突如其来的疼痛拉扯着心脏,她没有再哭泣。
经过一个周末昏天黑地的睡眠,斐丽已经调整好自己以全新的姿态迎接新的人生。至少,她是这样告诉自己。
茶水间里,她同苏诗悦谈到唐淳意,已经是波澜不惊的语气:“他来我家里找我。”苏诗悦才喝了一口咖啡,差点呛着,连忙扯了一张纸巾,掩住嘴。
“你给他的电话号码?”斐丽步步紧逼。
苏诗悦退后几步抵住冰箱,尴尬地笑:“电话号码不管我的事,是格格巫给他的,只是后来格格巫向我询问你的住址,我没有管住嘴。”见斐丽并不十分在意,又说:“你难道不想见到他吗?不想见到他你常常往乐怡轩跑做什么?”
“哦,这么说你一直都知道他是谁。”斐丽质问。
“也不是一直,周六知道的,原来他是格格巫的小学同学,倒是挺巧的。对吧。” 苏诗悦故作轻松地傻笑。
“他是葛经理的同学,这可真是个巧合。”斐丽无奈摇摇头:“可是现在我们再无瓜葛,我也不想再去了解他,他和谁是同学也再与我无关了。”
“拜托,斐丽,谁都知道他对你还放不下。如果真心要与你分手,你就是他的烫手山芋,躲着还来不及,谁会自己送上门呀。”苏诗悦越说越着急,“一个男人选择和一个女人分手,不是因为他不爱你了就是因为他不能够再爱你了,唐淳意明显属于后者。”
“与我已经毫无关系。”斐丽说得云淡风轻。
“要不要雇一个私家侦探去调查他,说不定他真的有什么不可说的秘密!我这里正好有资源。”苏诗悦又在异想天开。
“神经病。”斐丽苦笑着回了她一句,看看墙上的时钟,已经是下午四点,纪阭翌的航班会在六点十分抵达,她必须在那之前等在接机大厅里,考虑到成都的交通状况以及自己的开车技术,现在必须要出发了。她来不及洗咖啡杯,随手交给苏诗悦后匆忙离开。
人潮拥堵的机场内,国际到达的出口处人却不多,她站在翘首企盼的人群边上,凝视着LED大屏幕,班机延迟了半个钟头后,终于听到广播里通知从法国巴黎飞来本站的航班已经到达。她轻吁一口气,继续等待。
直到通道里出来几名用法语交谈的老外,她才觉得意外,照理说他是航空公司绝对的VIP又不需要取行李,应该很快下机,可是旅客们陆续走出来,却一直未见纪阭翌的身影。她瞅一眼握在手心里的电话屏幕,确定他并未打来过电话。
斐丽怀疑纪阭翌并没有上飞机,正在犹豫该不该给他打个电话之时,抬眼瞧见那身材修长气宇昂轩的男子正与一名容貌绝丽的空姐相伴走在稀稀落落的人群之中,那女孩儿不过二十来岁,青丝挽成小髻,身穿中霁红的国航制服,项间系着一条斜纹丝巾,越发衬得她气质优雅。
这两人走在一起,时有说笑,斐丽中文不好却突然想到一个词语“相得益彰”,无论是身高还是相貌,他们都如此般配,这样才不枉尼斯一行,斐丽不禁莞尔而笑。
“笑什么?”纪阭翌走到斐丽的身边,停下脚步,微低着头问。她摇了摇头,恢复一如既往的冷漠,伸手去接他随身的旅行包,他并未给她,像他这样接受英伦教育的绅士怎么会让女人帮忙提包。他又问:“车子停在哪里?”
“在停车场。要不请在这里稍等,我马上将车开过来。”她忙不迭说道。
“不用了,我们一道过去。” 纪阭翌心情不错,迈步向前走去,漂亮空姐挽着他的右手紧紧跟随着他的脚步,寸步不离,斐丽连忙小跑跟上前去为他们引路。
斐丽打开车锁,却与纪阭翌同时站在驾驶座边的车门前,她抬头不解地望着他,他顺势接过她手上的车钥匙,说:“到车后面坐着,我来开车。”
斐丽正要推拒,却听到副驾驶座上漂亮空姐娇滴滴唤了一句:“阭翌哥哥。”语气似在催促又带着撒娇之意,斐丽是个识趣的人,能够理会到她的意思,她可不做一百瓦电灯泡。
“纪总,我还有事儿,既然你自己开车,我可以走了吗?”斐丽轻声问。
“你怎么走?这里是机场,离城市十几公里,有什么事你可以在城里下车。” 纪阭翌语气温和。
“我可以坐机场大巴。”斐丽解释着:“况且,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
纪阭翌无可奈何,从随身旅行袋里拿出一个蒂芙尼蓝色的盒子递给她,说此行匆忙陪朋友闲逛时一眼看中了这条项链,算作是送给新秘书的礼物,希望她能够喜欢。斐丽有些受宠若惊,她不知道作为他的秘书福利可以这样好,老板出国还会给秘书带礼物,还是蒂芙尼的项链,虽然难以置信,却不敢轻易收下。
纪阭翌将盒子塞到她的手里,撂下一句“你自己小心”后,转进车子扬长而去,马达声轰隆顷刻使她回过神来,纪阭翌可不是她可以随便接近的男子,他是年轻的富豪,城府太深,听闻他的身世也是极其复杂的,常常给人以疏离之感。
可是,这一刻,她早就荒芜的心里仿佛开出一朵绚丽的花!她从小就这样容易被感动,因为毫无防备,所以才更容易受到伤害!
回程的车上,很长一段时间里,彼此并不谈话,直到Club 8主唱Karolina Komstedt清亮的声音从收音机里传出来,歌名为《London》:You sayyou’ll go to London, and I will stay right here. You claim you might be anyone, the same time next year……
往事蓦然萦绕在心上,十七岁那样的夏天,她拒绝其他人的陪同只带着单薄的行李搭乘飞往伦敦的班机,十个钟头以后,她在机场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眼望中身姿挺拔的他,宛若那一年初识,在父亲的酒会上,他站在他父亲的身旁,眉宇间英气逼人,神色却疏离。彼时,他是LSE经济学院的研究生,因LSE是全英录取难度最高的大学之一,她成绩不好,高中三年间又将所有的时光荒废在打扮和研究奢侈品上,只能先在语言学校里学习。
不过一年,他回国,她的世界顿时空芜,她放纵自己,认识了各国的公子哥,纸醉金迷,因为语言和外形的优势最终如愿以偿成为一名飞国际航线的空服人员,因为职业的关系,身边更是不乏优秀的追求者,可是她心之所念的只有一个名字——纪阭翌。
“你是故意的。”她脱口而出,带着满满的不甘心,“那条珍珠项链,明明我说很喜欢央求着你买下来,你却送给了她,不过是一名秘书。那可是我喜欢的项链。我到底是你的谁?”
“行了宋乐瑶,你是我妹妹,你比谁都重要。”他故作懵懂,尴尬地轻笑。
“阭翌哥哥!虽然我叫你哥哥,可我并不是你的表妹,我的姨妈是你继母,这你比谁都要清楚,
你的女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为什么偏偏就不能够接受我呢?”宋乐瑶侧过身,神情专注。
“因为我一直将你看作妹妹。”纪阭翌并未侧目,抬起修长的右手食指轻摁收音机开关,音乐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