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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指尖流沙(上)

      “他体内的毒素并不多,我现在为他注射氨基酸补充他的体力,等他苏醒吃了东西再为他输液解毒。”
      零零碎碎交代完一些注意事项,李晟敏开始收拾医药箱。
      凝神听完,注视着床上的人安静的睡颜,曺圭贤压低了声线,小声问道:
      “会成瘾么?”
      “不会。”
      李晟敏笃定,“剂量很小,刚好可以致他中毒,并不足以形成药物依赖。”
      心里的石头总算可以放下,曺圭贤轻轻舒了口气。
      “你有没有想过,”考虑了一下措辞,李晟敏接下去,“这也许是个预兆。”
      “他在警示。”
      见他心里明镜似的清亮,李晟敏心里翻了个白眼,把话题重新牵引到金钟云身上:
      “你最好当心一点你的宝贝,他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
      “这是自然,不必你提醒。”
      曺圭贤的语调恢复冷静,他看向李晟敏的目光也变的冰冷:
      “你并不是一个坦诚的合作人。”
      “事实上并不。”
      李晟敏耸肩,
      “只是时候未到而已,等到合适的时机,我自然会把我所了解到的一切和盘托出。”
      “最好如此。”
      曺圭贤不再看他。

      指尖流沙(下)

      天气并不好,没有太阳,阴霾暗沉。
      呼啸的冷风刮擦过裸露在外的皮肤,刀割似的疼,曺圭贤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回到车里拿过备用的外套,为静默多时的单薄身影轻轻披上。
      单薄身子微微一僵,脸上却是从清醒开始便一成未变的表情。
      没有表情。
      不是他多见的恭顺、温和、宠溺,也不是悲恸、哀伤或者其他应该出现的表情。
      没有表情,也不开口,始终静默着立在冰冷的墓碑前,好像要立到化成石碑,固定在脚下的泥土里。
      软顺服帖的发丝早已在寒风里凌乱,血液似乎也已冰冻。刚刚为他披上的外套被风带起将落未落,空荡荡的衣摆划出苍凉的弧线。
      曺圭贤不知为何忽然想起小时候不知在哪见过的一株枯树,枯灰的枝杈上只剩最后一片灰败的叶子,一阵风吹过,叶子在枝头痛苦的摇摆,无论它如何挣扎,却终未能幸免,落地的姿势倔强到凄绝。
      此刻眼前的人,就好似这片倔强的叶。
      痛到极致,所以才会不知道该以怎样的表情来面对。明明虚弱到没有力气支撑,却仍是执着的站立,以不容击败的姿态。
      然而这个姿态于他,却是一场凌迟,生锈的刀来回拖过皮肉,钝钝的,尖锐的,无法名状的疼,混合在一起,曺圭贤疑心,也许心里早已血肉模糊的伤处会因此而溃烂。
      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将那个分明随时会倒下却又顽石一般站立的人圈进怀里,怀里的身子轻微的颤抖起来,他只是固执的抱住他,并抬手轻轻覆住他的眼睛。
      掌心渐渐开始湿润。
      惨痛的凌迟还在继续。
      疼到窒息。
      “我可以信你么?”
      不知过去多久,掌心的湿意已被风干,怀里传来低低的询问声,带了一点细微的哭腔,嘶哑的不太像话。
      曺圭贤微微皱了皱眉。
      近来他时常重复这个答案分明十分明确的问题,他不明白他的用意,这种感觉令他不安,甚至恐慌,总觉得他此时还在身边,下一秒便会消失,然后再也不见。
      他不自觉的收紧臂弯,紧到自己也觉得疼,才慢慢道:
      “不,没有任何人值得你相信,即使是我。”
      即使是视你逾我的生命的我,也不要去相信。
      与前几次截然不同的答案令金钟云有些错愕,他沉默良久,抿了抿嘴,才又开口:
      “你说过,我忘记过一些事。”
      听出他话里的弦外音,曺圭贤叹息:
      “要听么?”
      没有回应,等同于默认。
      曺圭贤缓缓放开他,不知何故,他向后退了几步。
      “我告诉过他,如果不想继续成为工具,被心怀鬼意之人无休止的用来要挟他深爱的人,唯一的办法,就是消失。”
      深深吸进一口气,曺圭贤转身去看远处起伏的墨色远山,显现出一些迷茫和颓然:
      “李晟敏是他的私人医师,他来向我兴师问罪……我……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书房——等我在事故现场发现你时,你已经不省人事。”
      有种名为绝望情绪逐渐在心底蔓延开来,曺圭贤尽力维持着最后一丝看来实在有些可笑的冷静:
      “他以极其惨烈的方式,成全了我们所有人短暂的苟安。”
      过大的信息量一时难以消化,金钟云愕然,幽深的瞳眸里百种情绪汹涌如潮。
      他又开始颤抖,剧烈的,难以抑制。
      曺圭贤有些慌,他本能的往前跨了一步,想要把再次把他拥进怀里,然而最终,想要拥抱的双手徒劳地放下。
      他看着他慢慢向墓碑靠近,颤抖的双手轻轻抚过黑白照片里纯净明暖的笑脸,轻柔爱怜的如同爱抚情人的容颜,而后挨靠上冰冷的墓碑,把头深深的埋进双膝。
      曺圭贤看见他的脸,苍白到近乎透明。
      凛冽的风依然猎猎作响,灌进身体便像经受了一场酷刑,他终于忍不住,把那具冷风里瑟瑟的好像随时要碎掉一样的身体拥进怀里,然后悲哀的庆幸他没有把他推开。
      身冷,心亦然,在冷风的摧残下彻底麻木。
      时间失了焦。
      大概只有短短的几分钟,或者几个钟头,但于他们而言好像过了不知多少遥远的世纪。
      金钟云缓缓抬起头,从他怀里站起身,并向还在地上的他伸出手去。
      曺圭贤一时怔然,愣愣的看着眼前的手,不知要作何反应。
      大致猜到他呆愣的原因,金钟云没有血色的唇紧抿成一条线,而后被风凌虐到僵硬的表情渐渐放松下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仍然坚定的保持着伸出手的姿势。
      其实应该开心的,开心他还愿意向自己伸出手,但实际,借力站起来,曺圭贤心底却止不住的荒凉。
      “那个人不是金英敏。”
      金钟云忽然开口,顿了顿又道:
      “你说过金在那次事故中半身瘫痪,那个人走路的姿态很悠闲,完全没有脊椎受过伤的痕迹。”
      他的声音依旧嘶哑,语调却冷静的超乎想象。
      曺圭贤皱眉。即便他明知有K国诺阿鲁之称的S-line的三哥必不是等闲之辈,即便他见多了他的冷静、果断、狠辣,然而,他始终不愿见到把任何情绪都藏在黑暗的面具背后的他。
      他希望他是明媚的,甚至是自私的,任性的,想哭时哭,想笑时笑,在他面前,坦诚到毫无遮拦。
      只是,无论是之前还是此刻,曺圭贤知道,自己的行为一直都在与梦寐的希望背道而驰。
      太过深刻,竟反而,不知该如何去爱了。
      心底给了自己一抹自嘲的苦笑,曺圭贤平复下来。
      “他好像在找一样东西。”
      金钟云继续着他的推断,
      “他很紧张,我猜想那东西或许是他的命脉。”
      曺圭贤忽地握住他的手:
      “你想起什么了?”
      “没有,”
      金钟云摇头,“他对我催眠。”
      该感谢那位催眠师手下留情。
      后一句金钟云没有说。
      曺圭贤期待的情绪瞬间落空,转而生出隐隐担忧:
      “他要找的东西,和你有关?”
      “大概吧。”
      金钟云有气无力道。他回看一眼身后的墓碑上眉眼清澈的男孩,随后决绝的转回身去。
      失去的,终有一天,我会为你讨回来。
      那一天不会很远,一定不会。
      曺圭贤眯起眼去看眼前的人,他知道,现在的这个人不再是他的温软的小云朵,而是残忍嗜血的黑玫瑰。
      他们仅有几步之遥,可他却觉得,他们之间隔了一道不透风的屏障,从他三年前的那个决定开始,注定会有今日。
      没有资格指责。
      他叹气。
      他冷血,漠然,或者残忍,都没有资格指责。
      我只希望,这条泥泞的不能够称之为路的路走到尽头,一切尘埃落定时,你不要离开我身边。
      在燃烧着并随时有二次爆炸隐患的废墟里发现昏迷不醒的你,在空洞的走廊外等待手术室的灯熄灭后又亮起,在无尽的焦虑与恐惧中等待也许会清醒也许就此溘然长眠的审判,这所有所有的绝望的等待,再也不要经历了,也再也,承受不起。
      比起再一次失去,不如,就憎恨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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