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终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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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外面已如天气预报说的那样下起了瓢泼大雨。黑云压城，早已看不出天空本来的颜色，唯有沉沉一片，似乎稍稍踮起脚尖就会撞到那层层叠叠的云块。倾泻而下的雨幕很像去年班里的野营归来那次。只不过那时为我撑伞的人此刻正在球场上拼搏。
我撑起伞走下台阶，向着体育馆的方向走去。豆大的雨滴毫无规律的拍打着雨伞，发出震耳的响声，过大的冲力让我双手握着伞把，以防脱手。
虽然检查后并没有什么大碍，但除了伤的最重的膝盖，身上还有别的几处擦伤，坐着的时候还不觉得，如今每走一步都很艰难。即便我心里再如何着急，身体各处传来的疼痛也让我无法走得太快。
好不容易穿过第二条马路，脚上的鞋袜已完全湿透。裤子也有半截被雨水染了色，不知道有没有浸到缠着伤口的纱布。
我稍稍仰头，雨中体育馆朦胧模糊的轮廓随着脚步一点点靠近。我松了口气，心中方要庆幸没有完全错过，却看到三三两两的人从大门内鱼贯而出，交谈的嗡嗡声打破了雨声的单调。
还是……没赶上吗……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嘴角浮出一丝苦笑。从衣兜里取出手机，刚要去拨浅羽学姐的电话，迎面走来的人让我的手指停在按键上。
那人本在和身边的同伴交谈，不经意扫来的目光让他恰好也看到了我，顿时停下话头，立在原地。
雨势似乎又加大了不少，敲打在地面上激起大片灰白的烟雾。太阳被厚重的云遮挡得严实，不见半分踪影。昏沉的天色使得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晦暗不明。
我看着站在我对面的男生，他俊秀的五官由于雨幕的阻拦看得并不真切。我无法分辨他此时脸上的表情，但却清晰的知道，那我曾经在心中描绘了无数次的眉眼间已没有了蓝堂纱专属的温柔和宠溺。
散场的观众在我们旁边走过，或是抱怨这场雨的突然，或是议论刚刚结束的比赛。被嘈杂的人声和雨声包围，我们之间的沉默似乎和这个纷繁的世界格格不入。
我不知道我们这样无声的对视了多久，或许很长，或许只是一瞬。我只知道自己的唇边漾起的笑容清浅而淡然。
“杉田学长，好久不见。”
不是久治，不是亲爱的，而是杉田学长。
没有不甘，没有怨恨，心头平静得没有丝毫情绪的起伏。
就这样像是一般在街上偶然遇到的前辈与后辈，我礼貌又沉静的对他说：好久不见。
他似乎怔忡了一瞬，随后似乎也微微的笑了笑，“好久不见，蓝堂。”
诸多相依相伴的时光在这相视一笑之间浮出脑海，又渐渐退去。我从不怀疑那双臂膀曾经给予的温暖，只是，属于过去的已经被画上句号，再也回不来。
“杉田，这是你原来的学妹？”
“嗯，是啊。”他冲身边疑惑的看着我的男生点下头，又转过来对我说：“你来晚了，比赛刚结束。秀德输了1分。”
“什么？！”上一秒的镇定自若在听到这个消息后瞬间土崩瓦解，我不可置信的看向那个灰黑色体育馆的弧形棚顶。“秀德输了？！”
输了？输给城凛了？
怎么可能？
“东之王者”的秀德怎么可能输？拥有绿间的秀德怎么可能输？
绿间……
我握着伞的手一紧，匆忙的和杉田说了声再见，逆着人流向体育馆跑去。
脚下慌乱的步子溅起片片水花。我一路跑到馆门口，刚要抬腿迈上台阶，只觉得膝盖处传来刺骨的疼痛，猛的向前扑倒。
“小心！”
在倒地的瞬间一只手及时出现扶住我的胳膊，头顶随即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小蓝堂？”
我咬咬牙，忍着腿上的痛踉跄着站起，“黄濑。”
少年金色的眼中闪着疑惑，“你怎么现在才来？”
“有点事耽搁了。”我没心思和他解释，急着问道：“绿间呢？你看到绿间了吗？”
“小绿间……”黄濑松开扶着我的手，眼帘低垂，“我看他好像是一个人往体育馆的后门那边走了。”
“后门？……谢谢！”我调转脚步，向场馆后方跑去。
*
天色愈加阴翳。腕上的表时针还未过6，却已是如坠夜幕。空旷的停车场边伫立的路灯闪烁了两下，接连点亮。
腿上的伤疼得越来越厉害，别的伤口也在跟着叫嚣。我不得不慢慢降下步速，一瘸一拐的边走边找。
头顶晃过一道银光，随后紧接着一阵阵轰隆的雷鸣。我手一抖，不是因为雷声慑人，而是在那半开的小铁门边看到了一道孤独的身影。
少年背贴着墙壁，微仰着头看着灰败昏沉的天。那墨绿的头发已然被淋湿，贴服在他的额头和鬓角。一串串透明的水滴沿着他的下巴和发梢流下，或是落在肩膀，渗到湿透的橙色队服里，或是和繁密的雨线再度汇在一起，垂落到地上。
一旁的街道上有出租驶过，前照灯的白光在他身上一闪而逝，将那张侧脸照得更加苍白。我的呼吸有瞬间的停滞，胸口憋闷得厉害。这样的绿间太陌生，也太让人心疼。他似乎融到这漫天的水幕中，周身弥漫的是难以名状的失落。
我缓缓的迈出步子走到他身前，踮起脚把手里的伞撑过他的头顶。少年若有所觉，低下头来。平日干净整洁的镜片上被一颗颗雨滴占满，无法看清那后面绿眸中的神色。只看到一滴水珠的从他脸颊滑过，留下一道浅浅的水痕。
我看着他脸上的水印，皱了皱眉，手一扬，雨伞“啪”的应声落地。
男生终于回过神来一样，惊呆的瞪着我，“你干什么！”
我一把拽过他要去捡伞的手，脸上绽出一丝灿烂的笑容。
“陪你呀！”
不受雨伞阻隔的雨肆无忌惮的砸落到我身上，让我一时无法把眼睛完全睁开。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只能感受到那个被我握住的手在听到这三个字时瞬间僵掉。
我向他走近一步，手指慢慢张开穿过他微凉又湿润的指缝，一点点握紧。
“我陪着你。”
我无法将已然落到你身上的雨驱走，也无法改变球场上记分牌上的比分。但我可以和你一起站在这里，无论刮风下雨、电闪雷鸣。
“我以后也……”
话音未落，整个人已经落入一双坚实的臂膀中。他的身体在颤抖，可从胸口传来的心跳却坚定有力，一声一声，仿佛和我自己心头的跳动融汇在一起。
我张开双臂也拥住他，在这个湿润却温暖的怀里轻轻蹭了蹭，将没说完的话一字一顿的说完。
“我以后也陪着你。”
抱着我的手臂似乎又紧了紧，耳边传来的声音有些许抖动，似是在激动，还带着不可置信的迟疑，“蓝、蓝堂……”
“笨蛋。”我轻笑了一声，“你应该叫我纱。”
世间一切的喧嚣和纷乱仿佛随着淅沥的雨声渐渐远去。只有那个温柔又深情的字穿透耳膜，直达心底。
“……纱。”
冰凉的雨滴自他脸上滑落，又滴到我的面颊上，却让人感觉不到丝毫的寒冷。
这个我无比熟悉的名字被赋予了独一无二的色彩，让我知道，原来一个简单的字也可以说得如此动听，听得人眼眶温热。
“喂。”我轻轻的吸了吸鼻子，拽了拽他的衣服，“我的衣兜里有个东西，你把它拿出来。”
男生闻言，胳膊松开少许，脸上虽带着不解，仍是听话的把手伸进我的衣兜。一条红线被他慢慢抽出，下面挂着的扣子随着他指尖的动作微微一荡，晃了出来。
他的视线在那水晶般的扣子上停留了一瞬，惊喜着看向我，“这是……”
“自己给我的东西都不认得了？”
那双绿眸中闪动的光芒太过璀璨耀眼，让我一时不敢触碰。我咬了咬嘴唇，把有些发红的脸别到一边。
“帮我带上……好吗？”
锁在我身上的目光越加灼热，彻底驱散了雨水的冰寒。他缓缓俯下身，手臂绕到我身后。
一下下清浅又急促的呼吸抚上我的耳廓，扰得心头泛起阵阵涟漪。平日里那双灵巧的摆弄篮球的手此时却好像无比笨拙，过了好几分钟才将红线系好。
看着那枚正落在胸口上的纽扣，我抬起头看向那个两颊红晕的人。
我不知道眼前的男生是否能陪我走到最后，就像是不知道这场雨还会下多久。但我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眼中满满看到的只有他一个人。我知道，不向前走永远都不了解等待着你的会是什么。幸福，不是一纸空谈，也没有捷径，要做的是积极把握、努力争取、用心经营和珍惜。
所以……
我踮起脚将他的眼镜取下，清澈的绿眸毫无阻挡的呈现在我面前，还因为忽然失去的镜片而有些恍惚和茫然。心口的跳动愈加剧烈，我颤颤着环过他的脖颈，在那淡色的唇上落下轻轻的一吻。
“真，我喜欢你。”
——终——
作者有话说第39章 - 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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