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8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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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乘车高峰时间，车厢内较为拥挤，请各位乘客站稳扶好，妥善保管自己的随身物品……”
我一手抱着自己失而复得的包，一手紧紧握着上方的把手。电车广播恰在我正上方，乘务员的声音显得格外的大，听得我脑子跟着嗡嗡的疼。
身体不停的随着晃动的车厢左右摇摆。不时有车轮与轨道的摩擦声从脚下传来，平整的地板也跟着有轻微的颠簸。
前方座椅上坐着的男孩一直在用ipad切水果。那一个个水果被一刀两断的逼真音效让我想到了昨晚在厨房帮着母上切橙子。手起刀落，就是这个声音。
虽然对这个游戏并没有多大的兴趣，我仍是专注的盯着看了好一会。
因为，不想抬头……
对面大片的车窗玻璃被电车的清洁人员擦得太干净，把站在我身后的那个人映得过于清楚。以至于我一抬头就能看到他的脸，还多半会和他的目光相接。
又是一阵震耳欲聋的报站广播，车门被“刷”的打开。这一站是市内重要的交通枢纽，上车的人格外多，将我本就不大的站立空间压缩得愈加狭小。
我小心的看顾着自己的随身物品，同时也左右躲避着以防被谁无意中踩到脚上穿的那双前两天刚刷洗过的白色板鞋。
刚移到身边的男人身形有些肥大不说，还一身刺鼻的烟酒味。我皱了皱眉，本想向旁边移动一两步，车厢忽然向前猛的一耸。右边的男人没站稳向我这边歪倒过来。
“啊！”强大的推力让我脚下一踉跄，手里握着的扶手一下子脱手，整个人失去了平衡。
“小心！”
耳边响起一声轻呼，腰上跟着环过一个有力的臂弯将我捞了回去。那个倒过来的男人也好像被人从我身上架开。慌乱中我来不及多想，只是赶忙扶住那个胳膊，跌撞着重新站好。
然而站好之后，方才慌乱的心却没得到平复。因为我看到自己鼻尖前方的是一个人的胸膛……
黑色的拉锁刚好拉到我眼前，外套里面的衬衫并不平整，不知道那上面的褶皱是不是在电影院中被我的头压出来的。
车厢如此拥挤嘈杂，车门边的移动电视放映着减肥茶的广告，不远处还有谁的电话铃响起，欢脱又响亮。可即便如此，我却好像仍能听到从他胸口传来一声声清晰有力又略显急促的心跳。
我一下子松开自己握住的那只胳膊。而对方也在同时收回了搭在我腰间的手。这画面让我不由得想起那天班级野营归来的瓢泼大雨之中，那把墨绿色雨伞下躲避飞溅的污水的一幕。
“谢谢。”我低声道着谢，若无其事的转过身左右查看，找到最近的扶手牢牢握好。
“咳咳……你、你站稳就好。”绿间也如当日语带结巴，而且更加严重。他好像不知道该看哪里好，胡乱的瞟了两眼周围，“车、车上人挺多的。”
我把包抱的更紧，也不回他。
隐约中似乎有什么人在他后面向车门移动，让他又向前挪了几分，和我靠得更近了。我忙微微踮起脚想和他保持点距离，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空间可以挪动了。
距离太近，我的后背几乎已经贴到了他的身上，能感受到他那一丝丝透过衣服的体温。少年外套上晃动的拉链在我耳边轻轻的掠过。耳廓被扫得有些痒，我似乎能知道那坠子摇摆的幅度和频率。
座椅上的男孩又开始新的一局游戏，凤梨西瓜接连从下方跃出。男孩手指灵活干脆，切出了好几个漂亮的5连切。
“……你喜欢我吗？！”
方才在电影院的卫生间听到的台词突然再度闯入耳中。我被吓了一跳，抬眼向车壁上的移动电视看去。这才发现减肥茶的广告早就结束，正放着的是新上映电影的宣传片，恰好是我们刚刚看过的那一场。
当时只是听到女主演的这句哭喊，还以为她会是泪流不止。没想到屏幕上的女生眼中没有一滴眼泪，点漆般的墨色瞳仁中闪烁的是刺透人心的倔强和绝望。
“……那根本不是喜欢！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和可怜！！”
一声声的痛呼歇斯底里，仿佛耗尽全身的力气。
同情和可怜……
我握着扶手的手猛的一抖，调转目光向车窗看去。不出所料的正看到身后的男生通过窗上的影像注视着我。
他在我抬眼的瞬间忙把视线调开，还伸手推了下眼镜。
“前方到站明治公园，请下车的乘客提前做好准备。”
我用指甲捏了捏掌心扶手的塑料外膜，转身，微笑，“绿间君，我们到站了。”
*
坐了半个小时的车再下来时已经看不到天空本来的颜色。天上的云越加厚密阴沉，成片的汇集在一起，让人识别不出形状。
我理了理在车上被挤压的裙袂，踩着斑马线穿过马路。始终有起落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不用回头我也知道，绿间一直跟在我后面大约一步的位置。因为我们投落在地上的影子是肩并着肩的。
天色越加昏沉，道边的树被越来越大的风吹得不停摇摆。失去水分的枯叶一队队成群离枝，在四散着寻找各自的归宿。
秋天虽然代表收获，在这喧嚣忙碌的都市感受到更多的却是寂寞和萧索。忽然有些怀念姨母曾经住的乡下阁楼。推开窗子，入目所及的是一片金澄澄的稻田。如今姨母和表妹搬去了海边，这时节看到的应该也只是一片浩渺无边的沧浪之水吧。
两两沉默之中，身后的男生忽然接起了电话。“……喂？”
他的声音让我再次意识到自己身后还有个人。忽然觉得有些滑稽，成为上下楼的邻居有几年了，还是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班，可这样一同回家却好像是第一次。
自家所在的住宅楼随着前进的步伐逐渐出现在眼前。原本明亮的米兰色楼体在这灰黑的背景下有些阴翳，看上去有种即将倒塌的错觉。
我抬起头，三层的窗台上挂着早上洗衣机中甩干的校服，随着咆哮的风荡来荡去。虽然还不是夜半，虽然已不是夏末，可不知为何，我却想起了8月的那一晚。自己也是这样仰头向上看。最后看得整颗心碎落一地。
“……去死！”不知道通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绿间低骂了一句，“哔”的按掉了电话。
让他用这种态度对待的多半是黄濑那个抖M了。不过无论是谁，在进楼前结束通话倒是很合我的心意。有些话，也该说明白了。
“绿间君。”我在楼前停下看脚步，转过身看向那个随着我停步的男生。
他正要把手机放回到衣兜里，听到我的话手上动作一顿，抬眼看过来。
我看着面前的绿发男生，嘴角勾起，“你喜欢我吗？”
“……！”
我清楚的看到他原本还算狭长的眼睛骤然瞪得溜圆，塞回一半的手机因为僵直的手而“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咳！咳咳咳咳！！”我简单明了的问题让绿间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他边咳边弯腰拾起地上的手机，净白的双颊不知是因为咳嗽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涨得通红。
我始终静静的站着，维持着嘴角淡淡的弧度，等待他逐渐平息咳嗽。
“咳咳咳！……”
在我觉得他都快把肺咳出来的时候，他终于停了下来，一手把手机准确的送回衣兜，一手卷起在嘴前用力的清了清嗓子。大概是咳得实在厉害，男生不只是脸颊，连耳朵都红了。他抬眸瞟了我一眼又迅速闪开，“谁、谁说的！没有那回事！”
“哦？是吗？”我轻声道：“没有就好。”
绿间原本四处游弋的目光陡然停驻。或许说不只是目光，他整个人都像被按下了“暂停”，连呼吸都似乎有瞬间的停滞。虽然是怔怔的，我却觉得他好像有点不知所措。
“绿间君最近的一些举动让我挺困惑的。”我侧转过身，面朝着楼门前的那个垃圾桶，“确切的说应该不是最近，而是在8月25号我在这里扔了那堆垃圾之后。又或许说，是在开学不久，你无意中撞到我傻X一样在大街上耍酒疯之后。”
毋庸置疑，这是我有生以来两次最为狼狈的经历。我看向他，嘴角挑起一抹自嘲的微笑，“所以说，绿间君不是喜欢我，而是在可怜我吧？”
原本僵直的男生听到我的话似乎晃过神来，停在路灯柱上的视线调转过来落在我身上。天色阴沉得让人看不出时间，也让他的脸色和眼神变得有些模糊。
可怜……
是啊，这种事稍微想想就明白了。一年前的蓝堂纱是帝光人气最高的篮球部后援团团长和啦啦队队长。每天意气风发，恣意张扬，爱慕和艳羡的目光她都习以为常。可是现在她算什么？曾经把她捧上云端的人毫无留恋的转身离去，把她重重的摔在泥里。没有了队长团长的光环，没有了光华耀眼的舞台，没有了掌声雷动的喝彩。如今，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还有哪里……是值得人动心的地方？
在一个人最风光夺目的时候没有丝毫的爱慕，反而在她落魄狼狈的时候喜欢上了？
这不可能。
更何况站在我眼前的是整个帝光中最受女生欢迎的“奇迹时代”中眼高于顶的绿间真太郎。他三年来收到多少情书我不知道，他从没接受过一个人我却是清楚的。
人要有自知之明。所以我明白，同情，是他如此对我的唯一合理的解释。
我也不看他，再度看向灰黑色的垃圾桶。应该是刚被收拾过，里面空空的什么都没有。当初被我扔掉的东西早已不见了踪影，不知被送到了哪个角落。
是啊，怎么可能还有痕迹？今天是10月25日了，已经过了两个月，才刚刚过两个月……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绿间的音色虽然一贯低醇清冷，却给人一种自傲孤高之感。然而此时的这句话我听着却格外的低沉。
“不明白吗？”我轻轻的哼了一声，扬起头直视那双镜片后面的绿眸，脸上的笑带着蓝堂专属的高傲。“那好，我在今天就清楚明白的告诉绿间君，我蓝堂纱即便是被人甩了，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和怜悯！”
嘴上在笑，然而拎着手提包的手过于用力，指甲被攥得硬生生疼着，像劈了一样。
对。就算我摔得再难堪，我也会自己爬起来。就算我哭得再狼狈，我也会自己擦干眼泪。就算我一无所有了，我也会昂首挺胸的向前走。“可怜”这种东西，我不需要！！
一道惨白的闪电在头顶劈开，将绿间脸上呆怔的表情照得格外清楚。
“轰隆隆——！”
一声闷雷紧随其后从厚重的云层那端传来。一楼的窗子被雷声震得嗡嗡颤抖共振起来。道边的树在风中摇摇晃晃，狂乱的枝条似乎想要把剩余的叶子全部甩掉。枯叶簌簌而落，有几片打落在我身上，改变了起初的路径，翻腾着不知要跑向何方。
“谢谢绿间君今天帮我把包拿回来。”我冲着他微微一鞠躬，“但请绿间君以后不要再做会让自己和别人都困扰的事了。”
我不再看他，转身走进楼门。过于阴翳的天色让我的脚步声提前点亮了楼道中的声控灯。
身后雷电交加，震耳欲聋。
大雨，将至。
作者有话说第19章 第 18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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