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有闲愁》whyhades

3、承之二

　　那一瞬间，海燕以为自己看到了天使！
　　衣柜里的确有个小孩子，小小的身子蜷成一团缩在角落里，两只小手捂着耳朵，肩头一耸一耸的，因为哭了太久止不住那间歇性的哽咽，满是泪痕的小脸对上海燕震惊的双眼。
　　这孩子，这孩子竟然有一头银色的头发和两只不同颜色的眼睛，像波斯猫一样，一金一紫，漂亮的能让人忘记呼吸。
　　“夏阿姨！夏阿姨！”海燕再不能不开口了，“夏阿姨——”
　　“什么？”夏雪似从梦中醒来，眼神十分迷茫。
　　“夏阿姨，他是你的孩子吗？”海燕试图把小孩拉出来，那孩子缩的更紧，满脸恐惧的瞪着唱片机，海燕察觉到了，冲过去拿开了唱片针，钢琴曲停了，小孩慢慢垂下了手，夏雪却极为生气，怒道：“你干什么？”边说边要放唱片，海燕眼看小孩又快哭出来的表情，迅速抽出唱片，“啪”的一声，掰成了两半。“你要死了！”夏雪尖叫着扑过来，一副要掐死海燕的表情，海燕毫不畏惧，昂起了头：“你看不出来你的小孩很害怕这个曲子吗？”
　　这句话像点穴似的定住了夏雪，她呆呆的望着海燕，机械的重复了一遍：“我的小孩？”扭过头看小男孩，眼神却十分冷淡，一点都不像妈妈看小孩的眼神。
　　海燕不再理她，抛下唱片，走到柜子前伸出双手，柔声道：“小弟弟，你别怕，那个不会再响了。你肚子饿吗？姐姐带你去吃东西好不好？”
　　小男孩“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头扑进海燕张开的手臂里，他满脸的眼泪鼻涕，银发老长又脏兮兮的，似乎好多天都没洗过澡，有洁癖到连妈妈的拥抱都不是很习惯的海燕居然就这么搂住了他，她自己也很奇怪，但就是没有排斥感。
　　夏雪愣愣的瞧着他们，似是被搞糊涂了，海燕的口气有礼而冷淡，“夏阿姨，很抱歉，我不会给您讲肖邦的。您最好把屋子打扫一下，小孩子是没有错的，不应该受到这种对待。我带他去我家吃饭洗澡，晚上会送他回来，您放心好了。”
　　夏雪没作声，海燕也不指望听到她的回答，径直拉着小男孩回到了自己家里，王琳已经回来了，看到女儿居然拉着一个小孩，惊奇的不得了，“这个小孩是谁啊？他听的懂我们的话吗？”
　　“妈，他是隔壁邻居家的孩子，他妈妈不关心他！”海燕用控诉的语气说着，在她心目中，爸爸不关心小孩是正常的，妈妈不关心小孩简直天理难容！
　　“是吗？好漂亮的孩子！”王琳蹲下身来，温柔的笑着，“告诉阿姨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小男孩紧紧抱着海燕的腰，直往后缩，把脸藏到了海燕的背后，海燕安抚的拍拍他的头，柔声哄着：“乖！不怕不怕！她是我妈妈，是好人哦！”王琳简直看呆了，海燕从来不让别人抱的，惶论去抱人了。“妈，他好像很久没吃东西了，他妈妈的屋子里只有泡面和酒。我们煮点东西给他吃好不好？”海燕抬头请求，王琳当然不会拒绝，“弄什么给他吃呢？他这么小，会吃饭吗？”“冲一杯巧克力给他喝好了，还有布丁。”海燕已拉着他进浴室去了。王琳欣慰的笑了，女儿一点也不古怪呀！那孩子很投女儿的缘呢！
　　半个小时后，浑身湿淋淋的海燕用大毛巾裹着星宿出来了，在洗澡的过程中海燕已经知道了小男孩和自己一样没有姓，只有名字，叫星宿。真是个好名字，他的确像是星宿下凡。洗干净的小星宿漂亮的不像真人，长长的银发光滑柔软，双色的眼眸澄清明亮，眉毛和睫毛都是银色的，整个人像是用一块羊脂白玉雕出来的，没有半点瑕疵。王琳叹息着，“这孩子太漂亮了，怎么会有人不喜欢他呢？“”他妈妈一点都不喜欢他。“海燕正翻箱倒柜的找衣裳给小星宿穿，翻了半天也找不到适合他穿的衣裳，王琳觉得好笑，女儿兴奋过头了，忘了他的家就在隔壁，去拿一套不就得了？海燕猜到了妈妈的想法，截口道：”不用去了，他家一定没有干净衣服。“王琳笑着拿过皮包，”你喂他吃东西吧！我去给他买一套衣服，楼下不远就有一家童装店。“”嗯，谢谢妈妈！“海燕笑的极为灿烂，王琳心弦振动，她从来没有见过女儿笑的这么开心，从来没有。原来要女儿开心是这么容易的事情，为什么以前都没发觉呢？是不正常的家庭生活造成了女儿的安静早熟，女儿一点也不古怪啊！
　　“妈？“海燕看到妈妈站着发楞，抬眼询问，王琳忙笑了笑，”你们吃吧，我去买衣服。”快步走了出去。
　　“来，星宿，吃布丁喽！“海燕换下了湿衣服，捧着一大盘布丁出来了，挖了一匙送到星宿唇边，星宿张大口吞了下去，开心的笑了起来，海燕看的着迷，这个星宿真是漂亮的过分。
　　王琳拿着几件小男孩穿的衣服回来时，看到女儿搂着星宿，你一口我以一口的吃布丁喝巧克力，亲热的不得了，笑着摇了摇头，放下衣服去厨房做饭了。
　　到了该睡觉的时候，海燕要送星宿回去，星宿却死拖着海燕不肯松手，海燕也不舍得勉强他，僵持了半晌，还是海燕投降了：“我去和他妈妈说一声，星宿今晚就在咱们家睡吧！”“妈妈万岁！”海燕欢呼，王琳从来没见过女儿如此的孩子气，微笑着过去了。
　　王琳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夜十二点了，两个孩子早已睡着，星宿缩在海燕的臂弯里睡的甜甜的。王琳轻抚着星宿的头发，无声的叹息着。夏雪一见到她就像迷路的孩子见到了母亲，大哭着向她诉说她那痛彻心扉的爱情。夏雪比她还惨，她至少还有女儿可以爱，夏雪却只懂得爱他，他不要她了，她就连自己也不爱了。她这个样子，这个漂亮的几乎不属于人间的孩子该怎么办呢？夏雪甚至没有给他报户口。因为那个尹天是有妇之夫，而且是很有钱有势力的那种人，夏雪只是他无数的风流艳遇中的一桩罢了，他根本没把夏雪和这个孩子放在心上，砸了笔钱过来就以为两讫了。这种男人根本不值得爱，可夏雪就是无法自拔，星宿都五岁了，她还是这么痛苦。可怜的夏雪啊，自己花了九年的时间才想通，她可有想通解脱的一天？王琳不明白的是，夏雪和尹天怎么会生出星宿这样的孩子，无论怎么看，星宿也没有半点中国血统啊！这是不是尹天不认孩子的原因？除非去验DNA，否则恐怕没有人相信星宿是尹天的小孩。
　　打这天起，只有九岁的海燕担起了照顾星宿的全部责任，星宿没有户口，上不了学，海燕便充当老师，从拼音开始，慢慢的教星宿识字，星宿聪明极了，海燕教他背唐诗，他连字都识不全呢，却一首一首倒背如流。王琳几次劝夏雪给星宿补办手续好让他能像正常的孩子那样去上学读书，夏雪却反映冷淡，她连自己都不珍惜了，又怎么会珍惜这个“他”不爱的孩子？她整天就是把自己关在黑洞洞的屋子里喝酒听萧邦，等着那永远不会来的召唤。若不是尹天给了她一笔钱，她连度日都成问题。这个样子怎么能照顾的好小孩？所以星宿几乎就成了她们家的孩子，这个漂亮的小天使比海燕还要古怪，他只粘海燕，跟海燕在一起的时候有说有笑，和正常的孩子无异。一旦离开海燕，他就一言不发，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像个自闭儿。就算他能去学校念书，这个样子怕也不成呀！王琳也只能随他们去，她也管不了那么多，只能尽力照顾好星宿的衣食方面，其他的就要靠海燕的努力了。